108 第38章 抉擇(一)
“要怎麼說你才肯相信我?我真沒動她。”男子不慌不忙順了順髮絲,望着面前那雙怒極失了沉穩的眸,他轉開臉去,眼底終是浮出一絲淺淡的憐惜。“她一個大活人,有手有腳,鬼知道跑去哪裏了。”
“沈思菲!你騙得了別人,可你騙不了我。你與女帝的勾當我不在乎,可……”竭力抑制着胸口那翻騰着的情緒,曲離瀟恨恨閉上雙眼,須臾睜開,只這一瞬,眼底鋒芒銳現。“你不該動她!”
“女帝?她算哪門子的女帝。縱有稱帝之心,也得看看有沒有這個命數。”語氣夾雜着淡淡不屑,沈思菲仰起頭,微微眯起了眼眸,望着似遠似近、綿延不絕的城牆樓宇。“好了離瀟,別鬧了,莫忘了眼下你還有要緊事……”
“沒有任何事比找到她更重要!”
彷彿暗夜中一道明閃,就這麼直勾勾毫無防備地劈在了沈思菲的心頭。那雪袍玉帶的男子肩膀微震,眼底倏忽便是一陣清明。他不再徒勞地安撫什麼,驀地探出手去,一把攫住了面前女子的手腕。
“放手——”
曲離瀟一語未盡,那手指卻倏地握得更緊。“你再說一遍?”沈思菲冷冷啟口。
“我一定要找到她。如果你知道她的下落,請你,無論如何要告訴我。”雖從未見過如此態度的沈思菲,曲離瀟卻並不在意,細密的長睫微微撲閃,隱見三分的決然,可話里卻終是泄露出從未有過的脆弱與放低。
“為了她,現下你是在求我么?”
曲離瀟不答,只微微垂眸,唇角一絲淡笑,卻是滿滿的諷意。
劍眉一揚,沈思菲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了好一會兒,終是鬆了手去。“妘青婺。”
“離瀟。”望着那倏地轉身便走的女子,沈思菲自嘲地笑了。“你的驕傲,未必所有人都如我捧在手心。你的本事,也未必所有人都願誠心降服。”
曲離瀟並未回頭。
沈思菲笑意淡去,清俊的眉目終是覆上深雪。
南下之路,四野里一片白雪茫茫,冗長荒涼的山路上,十幾匹駿馬護着一輛紫帷馬車正緩緩行走。趕車的是一名灰衣男子,冷峻的面上不帶一絲笑意,後背綁着一根同色布帶,長約三尺,隱隱露出一截兒沉沉鐵灰,分明是一把長劍。
不消說,這正是司岄與妘青婺一行。自那日應了同往南方而去的請求,一連兩日夜行日宿,日夜顛倒地趕路令所有人都是頗為疲憊。因避人耳目,司岄再次換上了男子的衣裳,更是為了讓青婺母女能夠休息得當直接棄坐了馬車,忍着顛簸之苦騎馬趕路,一路風塵僕僕。同行的男子對她頗為好奇,幾次想要打探身份來歷,俱被她冷淡地應付了過去,若非實在必要,她幾乎是一言不發,如此一反常態令到妘青婺心中頗為擔憂,幾次藉著進食之際想與她多說幾句,卻都被她巧妙搪塞過去。
這一晚,一行照舊趕路,司岄縮着身子,怔怔打量着沿路蕭條的風景,平靜無波的眼神任誰也瞧不出心底隱秘。而馬車裏,妘青婺跪坐在母親身側,一顆心卻早已飛出了車外。
“青婺。”一直假寐的女帝忽然輕聲喚她。
“母皇。”妘青婺恭敬垂首,又在女帝的示意下,伸手輕輕扶她坐起身來。
紫銅火盆散發著融融暖意,銀絲小炭映在母女的眼底,火光寸寸成灰。
女帝輕咳了幾聲。“靳家此番安排得力,若無意外,不出半月,你便能見到你秦皇叔了。”
妘青婺依依稱是。片刻又道:“兒臣早先擔憂無能請得皇叔出山,此番有母皇陪伴,總算安下心了。”
女帝沉吟片刻,目光忽轉向車廂之外。“再過些時日,這雪也該停了。”
妘青婺不解其意,思忖片刻,方試探着道:“母皇不必憂心,待見到皇叔,咱們返回鳳壤,屆時定將叔叔遺體帶回厚葬……”
女帝肩膀微震,聞言澀澀一笑。“你有如此孝義,明徽泉下有知,也當安心了。”
念起明徽之死,妘青婺心頭隱痛,卻又怕招了母親傷慟,亦只得垂下臉去。兩母女正相對無言,正行着的馬車卻倏地停了下來,女帝端坐不穩,身子不由歪斜,妘青婺忙扶住母親,緊聲喚道:“何故停車?”
趕車男子倉促說道:“主上請安坐,待小的前往查看。”說罷跳下車去。
與此同時,司岄亦打馬來到車窗外,輕輕敲了敲車窗。“卿梧。”
妘青婺打起帘子,二人倉促對視,卻見司岄一臉的緊張不安:“前面好像來了不少人。”
護着馬車的十幾名男子俱已取下背後布條,抽出長劍,一時間銀光照眼,氣氛甚是凝重。
“來者何人!”趕車男子揚聲喝問,話音剛落,一大片雪花攜着風勢撲面而來,眾人瞬間被迷了眼,忙抬手揮舞。
“休得故弄玄虛!”男子厲聲一喝,踏雪而起,手中長劍迎風刺出,眨眼間人已在數丈之外。
司岄看得心驚,只當是遇到了剪徑的強人,第一反應便是想要逃跑,可想到卿梧母女仍在馬車之中,頓時心急如焚:“卿梧,你們千萬別出來,我再盯一會兒,若是情況不妙咱們立刻就走!”
雪花散盡,而前方盡頭亦終於露出了端倪。數名身着綵綢鮮衣的少年男女一字排開,為首兩名一人提着一盞明黃燈籠,層層衣影交錯。火光映着容顏,竟是個個花容月貌,若非來勢洶洶,眼前端的是一副美妙之景,宛如帝宮仙子仙女落凡。
眾人看得眼呆,不敢妄自出手,亦不敢懈怠,只得持劍對峙,情勢一觸即發。
眼見攔路之眾並不主動出聲,趕車男子收劍抱拳,客氣喊道:“不知尊駕是何來頭?咱們不過是普通走鏢的,護着老員外妻小一行返家,還盼尊駕行個方便!”
他這話里還算客氣,畢竟能不動手盡量還是談和,否則刀劍無眼,自家兄弟也難保會有損傷。然,客氣之餘卻也明着告誡了來人,咱們也是練家子,若真動起手來,你們也是討不了全好。
那些少男少女聞言仍是一聲不吭,為首打着燈籠的兩位忽地向前一步,又各自退到一側,其餘各人也俱都收劍躬身退到一旁,生生避出了一條通道來。
“尊駕——”
趕車人話音未落,一股雪風迎面襲來,四周忽地捲起凌厲的寒氣,零碎的雪花彷彿海浪般再次向眾人撲了過來。司岄下意識地抱住了馬背,猛地抬頭一撇,半睜的雙眼便再也無法閉上——是……是她!
碎雪如花飛舞,輕柔中卻透着肅殺,一抹熟悉的身影已然出現在通道之上。月光倏地明朗,須臾鋒芒散盡,一股冷香繚繞而至,而持劍對峙的眾人卻已然紛紛痛呼出聲,臉頰、手背之上多見刺眼的血色。
“上!”眼見來者果然不善,又被搶了先機,趕車人再不猶豫,左手一揮,眾人一擁而上。
幾乎是剎那之間,漫天飛雪中傳來砰砰幾聲沉悶的軀體墜落之聲,伴隨着數聲令人心臟一凜的慘呼。司岄臉色蒼白,雙目無神,獃獃地看着眼前那幾乎電光石火間便已結束的戰鬥,嘴唇無意識地蠕動着,抓着馬轡的手指根根泛白如石筍。
耳邊,忽地便響起一聲極低極柔,卻又穿刺入骨的輕嘆。司岄心臟驟痛,揚聲便喊:“曲……曲離瀟!”
曲離瀟負手而立,靜靜地站在那被鮮血染紅的雪霧之中。一雙媚眼幽幽望向前方,竟是難辨喜怒,只在終於對上司岄的視線后,眼瞳倏地收縮,冷冷殺意之中,一股透徹的譏誚噴薄而出。
“不要傷人!”幾乎是下意識地,司岄高聲喊道。下一刻已然摔下馬來。
妘青婺打簾而出,跌跌撞撞下了車去,不顧危險沖向司岄的身旁,伸手扶住了她:“阿岄,你不要緊罷?”
“卿梧,你走,你快走——”司岄身子一顫,幾乎是條件反射般推開了妘青婺,狼狽地想要爬起身來,卻又腳下一滑,再次摔坐下去。
再抬起臉時,那綉着一枝紅梅的雪色繡鞋已然停在眼前。
深夜的山中是如此的森冷與寂靜,縱然他們所有人都死在此處,怕也是無人能知了罷?司岄的眼睛黯如死灰,怔怔望着面前那寒風拂動的裙袂,片刻后,決然一笑:“不關其他人的事,放了他們,好么?”
曲離瀟不置可否,只鳳眸幽幽低轉,眸光的終點,竟是一片黑暗。
司岄自知理虧,而眼前女子那無聲的姿態更甚刀劍的討伐,鋪天蓋地的無力感將她牢牢包圍,生平頭一次,她終於嘗到了何為四肢發軟,完全站不起身的滋味。
妘青婺正要開口,倏地喉間一冷,一股冰鋒之氣赫然扼住了她的頸子,她痛苦地皺緊了眉頭,雙手揪着衣襟,臉色漸漸漲紅。
“是為了她么。”淡淡月光將她半邊容顏映如雪洗,從發梢到唇角,再到染着艷紅蔻丹的指尖。望着那癱坐在地本一副隨你處置模樣的女子因着她指尖扼住的那條性命陡然間爬起身來的姿態,她冷笑出聲,眼底媚色一瞬開敗,紅唇微微翕動,卻只是淡淡一語。“是為了她呵。”
“不要——”司岄衝上前一步,卻因着妘青婺愈加痛苦的一聲輕哼硬生生剎住了腳步,腦中一片空白,手足無措,連自己說些什麼做些什麼都已然搞不清楚了,劈口便喊:“我跟你走!隨便你要殺要剮,放了她,求你了曲離瀟,放了她!”
噗一聲悶響,卻是一把匕首倏地扔在了她的腳下。打着燈籠的少女撇嘴輕輕後退,一臉不屑地掃了司岄一眼。
“阿岄……不要……”彷彿是意識到了什麼,妘青婺艱難地探出手去,想要拉住一旁彎下腰去的司岄。
撿了那匕首在手,司岄臉色蒼白,求證地抬眼望向面前女子,想要分辨她眼底的真意。
彷彿遺世獨立的墨蓮,曲離瀟淡淡一笑,眼底浮現出幾乎無人能擋的噬魂妖嬈。
“殺了她,或者,殺了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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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在是非常抱歉了。因為目前工作性質的原因(遊戲公司),項目緊急,所以日常的工作時間都是早9晚10,對,你沒看錯,就是晚上加班到10點以後才下班,到家11點多,合同上寫的雙休也從來都是單休,每到周日除了睡覺,什麼心情也沒有,導致這篇文坑了這麼多月,除了抱歉之外,我也實在不知道要怎麼安慰補償大家了。對此,唯一一個解決方案只能是大家等徹底完結之後再看吧,好嗎?我能做到的承諾是絕不會坑,但是更新頻率一定沒辦法令大家開心滿意,等完結后再看目前是對大家最好的解決方案了。原諒我這會語無倫次的表達,因為加班真的加的我心力交瘁,頻繁的進出醫院更是令人總是很喪,我也很想給大家一個好的交代,給我的故事一個好的結局,總之請大家相信我絕不會坑文,然後就是……完結后大家再看吧。謝謝大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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