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番外六
若內容不連貫,顯示從前章節,請等待2-3小時再刷新喲。
顧青荷是花了心思將事情探聽清楚,草稿在腹中打了許多遍,就等着她來問,怎知卻輕飄飄的讓人無話可接,於是喝了半盞茶告了辭,出院子臉撐不住往下耷拉,心疼送出去打點的金裸子,她如今手頭沒幾個錢,哪一項不得算着點花?想到這兒更憋悶的慌,不對比就沒差距,再看看顧青竹,退了婚在府上仍然過的愜意,哪像自己,連婚事都得舍了臉皮千里迢迢跑來汴梁求人。
畢竟寄人籬下,顧青荷想想還是討好老太君乃正途,顧青竹可以不出門交際就有人上門求娶,但她可不行,因而讓甘菊整理好綉完的抹額和護膝,傍晚去長松苑給老太君請安。
入夜,顧青竹到底沒能沉得住氣,遣**去大房那把顧明宏請來,說有事找他。
冬季大門落鎖早,**和值班的人打了招呼,從院子裏穿了過去,顧明宏聽說七妹喊她,把手裏的書卷一放,披上外衣便一道來了聽竹苑,花廳窗外正對着一株梅樹,顧青竹將今日的消寒圖點了色,正好迎來顧明宏。
“四哥。”顧青竹放了筆,轉身笑着喊了聲。
顧明宏走得急,喘着兩口氣才停下,擰眉瞧着她:“可是有何不舒坦?”他這妹妹省心的很,鮮有半夜請人的時候,來回打量幾遍,瞧着尚可:“難道有其他急事?”
“想和四哥打聽個事兒。”顧青竹使眼色讓頌平她們在門口候着,又給他端了杯茶,恭敬的架勢唬的顧明宏都懷疑她是想要天上的月亮了。
“你說。”顧明宏道。
顧青竹頓了頓,將略有的不好意思藏了去,再沒轉彎子:“傅公子是不是病了?“
“你如何得知的?”家裏單幾個長輩知曉,顧明宏特意囑咐過下人,誰都不許和七姑娘提半個字,好在顧青竹正養傷,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他差不多都放下心,這節骨眼兒居然透了風。
顧青竹自不能將顧青荷供出來,仗着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抿唇不語的盯着他。
顧明宏抵不過她,擺手嘆道:“四哥不願讓你擔心而已,長澤那邊病好的差不多了,主要是拖得久,風寒了入肺,自長公主生辰宴前身體就不大爽利,一拖二拖的,病症發起來十分駭人。”
生辰宴那日,她離遠見了傅長澤一眼,連鼻子眼兒都沒瞧清,更不可能看出身體出了問題,想到此,不免厭煩自己縮手縮尾,避嫌也犯不着連眼都故意錯開,要早知道…至少能讓四哥提點兩句。
“入了肺,不會落下病根兒吧?”顧青竹擔心道。
顧明宏握着茶杯,搖頭說:“倒不會,但仍需好生養段時間,他近來精力耗的多,我也勸了,趁這機會將課業放上幾日。”餘下的話他沒說,傅長澤如今尚公主,雖得了聖人的金口可以科舉出仕,可入官場后的情形大都能預料到,縱使他胸有溝壑,仕途上也只能意難平了。
顧青竹暫考慮不到這些,聽完心中踏實不少,就寢時沒怎麼翻騰便沉沉睡去,兩人沒有夫妻緣,但她肯定盼着傅長澤能諸事順遂,起碼身體康健無病無災。
******
顧家書香滿門,二爺顧同生更以弱冠之年高中狀元,博古通今滿腹經綸,想拜他門下的士族子弟不計其數,可因遠在外做官,最後收下的學生寥寥幾人,當前仍未出仕的,只有傅長澤和瀘州寒門出身的曹謙。
小年前一日,顧同生攜夫人和幼子顧明元風塵僕僕而歸,進城了城門兩個隨從快馬先行一步報信,顧老太爺、老太君及各房在家中的親眷均立在府前等着,車隊停在門前時,王老太君已然忍不住開始抹淚兒。
顧同生年有四十,下巴蓄起青須,一身青襖顯然是老舊的,漿洗的乾淨整潔,他將夫人劉氏攙下車,明元自己跳了出來跑到老太爺身旁,扯着嗓子喊了聲“祖父”,顧英高興的臉都綳不住,拍着孫子腦袋哈哈大笑。
夜裏上了凍,晌午仍不見暖和,女眷們圍着厚披風,顧青荷礙着禮節將兜帽取下,把脖子圍的嚴實合縫,只有顧青竹獨個臉頰紅潤,也不怕冷的將手臉都露在外頭。
二爺夫妻兩人和老太爺他們說話寒暄,劉氏眉眼中儘是掩不住的喜意,顧青竹瞧她裹得嚴實,腹部隱約凸起了些,八成有了喜事。果不其然,一家人到前廳坐下來,顧同生和老太君回稟說讓劉氏先回院裏歇息洗漱番,她懷着四個多月身孕,雖路上行的極慢,到底還容易睏倦。
老太君一怔,目光在二兒媳身上定了半晌,直到劉氏難為情的垂首,她才猛然撫掌笑道:“看我這老眼昏花的,居然沒注意到!甚好,甚好,好孩子快別在這累着了,讓於媽媽隨你一道回屋,需要什麼儘快準備下去,這天兒冷千萬不能傷了風寒。”
劉氏這胎懷的還算輕鬆,孕吐輕得很,單晨里偶爾難受一會兒子,舌尖壓個梅子便過去了,四個月剛剛顯懷,馬車坐久腿腳僵着,正抹不開面子說,自家夫君開口提她心裏熱乎,但又怕剛回來便讓人覺得仗着懷孕拿嬌起來,搖了搖頭道:“二爺說的嚴重了,今兒也沒坐多大會車,媳婦兒沒事兒。”
“傻孩子,自己家人還顧慮什麼!”老太君這年紀自然清楚懷孕的辛苦,方才在門前身上裹的厚,她注意力又在自家兒子身上,就忽略了去。
李氏更是不動聲色的吩咐婆子將中午的菜色做了調整,孕婦忌口的一概不用,單獨又燉上份銀耳紅棗湯,之後才慢走幾步來到劉氏身邊,請挽着她的胳膊作勢扶起:“母親說的是,外頭路滑,我也沾沾喜氣送二弟妹!屋裏地龍燒了好幾天,如今是一點潮冷氣兒都沒。”
“勞煩大嫂費心。”劉氏哪好真讓她扶,順着勁兒就站起身,朝二爺那邊望了眼,見顧同生笑着點了頭,回身向兩位老人福身告辭。
顧老爺子關心二兒子在瀘州的政績公務,顧同生挑了幾項民生之事細細回稟,父子兩聊的盡興,過了會,他突然拍了腦袋想起來說:“還有件事需向父親討意見。”
“何事?”顧老爺子用杯蓋撥了撥浮在上頭的茶葉。
“魏國公府沈仲沈大人來信,欲讓我收他長子沈曇為徒。”顧同生沉吟道:“隨信附了份時務策,一手顏體書的是出神入化,策論句句鋒利,只是有些想法尚青澀。”
老太君的心思早就挪到了劉氏的肚皮上,哪裏還顧得和他們說話,顧明卓比明元小一歲,年紀相仿沒多久便混熟了,湊做一團正玩的高興,剩顧青竹眼觀鼻鼻觀心的坐着,從二伯口中聽到沈曇的名字不免側目。
顧老爺子奇了聲,靠着太師椅的身子直了直:“既求你收徒,自當由你定奪,只切記我們顧家一脈門下不看出身,秉性為首才學其二,否則縱使有再多的才華也屬徒然啊。”
“過兩日兒子邀他入府考察,定會慎重。”顧同生會意道,父親如此回答即表明魏國公府立場與顧家沒甚長遠衝突,國公爺沈鴻淵一生戎馬效國,忠的是聖上,正與顧家不謀而合。
說是過幾日,沒料到沈曇在祭灶當天親自上門拜訪,拎的均是灶糖乾果等節慶吃食,另送了兩張純白的狐狸皮子,半根雜毛都找不見。
顧青竹領着丫鬟婆子剛供奉完灶王爺,欲給明卓幾個孩子送打好的灶糖,因腳腕子不敢過於用勁兒,走的十分緩慢,路過暖香齋時幾個綠襖丫頭端着茶具、榛子兒、河陰的石榴像要招待客人一般,頌平將她們喊住問了聲:“府上可是來客了?”
打頭兒年紀較大的圓臉丫頭給顧青竹行了禮,恭敬道:“魏國公府上的大公子來了,大爺、二爺和四少爺正在廳里招待呢。”
見顧青竹沒其他的要問,頌平便揮手讓她們去了,扭臉兒詢問道:“姑娘您看?”
顧青竹心道沈曇若真是求知若渴,前些年幹什麼去了?又是入軍又是折騰的,但想想他那樣的人被長輩捉了翅膀送來求學的樣子,又忍不住覺得有趣兒:“大房的灶糖晚些送便是了,咱們照舊直接去暖香齋。”
這一去被明卓他們纏着吃茶坐了小半個時辰,說是請她,到頭來卻巴巴等着顧青竹煎,她煎茶的手藝很拿得出手,顧明元打小隨母親去瀘州,那邊飲茶不比汴梁那麼講究,看的連連驚嘆。
無特殊原由,顧家兒郎的功課是每日不落的,節慶也會騰出時間臨帖練字,顧青竹也不多留,出門瞧見不遠處的書閣,轉念去借幾本書,腳上傷着后她行動不便,屋裏的書卷均被翻看的差不多了,結果居然撞見顧明宏和沈曇。
沈曇頭戴玉冠,着了身格外正統的紺青色袍子,學子們常穿這種款式,斜襟盤扣系的一絲不苟,腳上蹬了雙銀線描邊墨色錦靴,兩人之前打照面,顧青竹對他的印象可是四個字—不拘小節,哪怕長公主生辰宴那樣的場合,這位跟其他男子比起來也多了幾分隨意,哪裏有現在古板儒生的樣子?
“姐姐小聲點。”盧玉閣豎起食指壓在唇上,撩起車帘子往外頭看,已行過人潮到了偏僻的巷子,才吐了口氣:“不過瞧着剛剛那情形,着實看不出趙三公子對她有別的念想。”
顧青竹暗暗腹誹,之前還不是你們倆個猜測的起勁?話說回來,她也不會將朱趙之間真有曖昧的事實告訴她倆的。
“指不定朱鳳珊一廂情願呢。”盧玉憐滿不在意的撇撇嘴,繼而眼睛亮了亮:“青竹,趙懷信為何與你那麼熟?要不是了解你性子,我都要懷疑你們兩個看對眼兒了呢!”
關起門子說話就更不靠譜了,顧青竹無奈的提醒:“表姐這話可不要再說,萬一被人聽去,我一百張嘴也說不清。”
“哎呀,我就是個說話不愛過腦兒的人,和你在一塊就想起來甚說甚,千萬別惱。”盧玉連笑眯眯的賠禮:“不過男未娶女未嫁的,有了意思也不用拘着,現在哪個閨秀不是削尖了腦袋為自己以後圖個好郎君,只要合規矩,誰敢說誰不好?”
話盡沒錯,連顧青竹也這麼想的,但趙懷信這座高峰她自問沒魄力去攀,在寶珠寺那日聽他和朱鳳珊所說的話,再對比今日表現,只嘆人心難測,這等手段普通姑娘哪兒降得住?擺了手道:“左右表姐別多心,雖我暫時也不知道緣由,但肯定不會和趙三公子有何關係的。”
盧玉閣聽了半天,無不可惜的說:“其實除了風流些,也沒其他不好,畢竟張着一張謫仙般的臉啊。”
盧玉憐點頭附和。
“俗話說的好,紅顏枯骨...”顧青竹納悶城中閨秀的芳心如何都系在他身上了,扁起嘴說:“即使非選個顏色好的夫君,為何不找沈大公子呢?”
盧家兩姐妹互相瞧了一眼,瞧鬼似得看着顧青竹,見她表情認真,盧玉憐試探着問道:“難不成你未聽說過沈大公子的傳言?”
“傳言?”這會輪到顧青竹愣了,沈曇長久不在汴梁,難不成也有風流韻事。
盧玉憐舔了下嘴唇,往她身旁挪兩寸,小聲嘀咕:“聽人說,沈大公子在軍里的時候,曾徒手劈死過三個彪悍山匪,發起恨來連狼都怕他,而且...”她停了下,居然不好意思起來。
八卦聽到一半,顧青竹鮮少的提了好奇心:“而且什麼?”
“他好男風,好像還是...”盧玉憐伸出食指比劃朝下方比劃了下,嘖嘖嘆道:“還是下面那種,嫁去守活寡就算了,再被嚇出個好歹,不然憑他的身家長相,閨秀們定然趨之若鶩啊。”
很快到了分道路口,顧青竹被震驚到像踩着棉花似的回了自己馬車。夜裏做夢,都夢見沈曇一身月白的站在梅樹下,左手小指勾了罈子酒,右手卻拿了圓圓一小塊東西,待走近看,居然是盒姑娘用的口脂,視線向上,他的臉模糊不清,但硃色點唇,紅的猶如塗了血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