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8章 各方動態(三)
先前不止姜雲,姬洛和徐娉婷也把周昂給整慘了,可謂新仇舊恨也不為過。姬啟運也是男人,對他的心思自然了解。周昂不敢,也沒那機會對姬洛動什麼歪腦筋了,此刻見到眉宇之間與姬洛極為相似的蒙瞳,如何能不打她主意?
她就是個替代品,想像着把他害慘的女人在身下雖他高興的撻伐,這等滋味自然是極為美妙的。
可了解是一回事,能否體諒就是另一回事了。姬啟運很不滿,非常不滿!
這攤扶不上牆的爛泥!當初扶周昂起來,就是為了幫他收權所用。隨着姬啟運對朝廷的掌控日強,這個人的價值正在漸漸消失。不但如此,他還經常會自作主張,為點狗屁倒灶的事大動干戈,最重要的是這一切都是在沒跟自己打過招呼的情況下去干,這混賬東西心裏究竟還有沒有朝廷,還有沒有他這個皇帝?
姬啟運雙手撐在桌面上,粗重地喘息了兩聲,他後悔了,是真後悔當初一念之仁,沒按照皇爺爺的密詔行事,留下了這麼一個尾大不掉的麻煩。一抹殺意不經意間在姬啟運目光中浮現,不過只在剎那便消失了。他不耐地擺擺手道:“你下去吧,記住,立即把蒙侍郎釋放,他掌管戶部多年,前線戰事吃緊,軍械物資籌措都少不了他。你最近也給朕安分點,別再添亂。”
這關總算過去了,周昂如蒙大赦,磕頭如搗蒜,趕不及地退了下去。
罵走了周昂,姬啟運的好心情也沒了。他呆愣了片刻,又重重嘆了口氣,沒那心思再看一桌的奏本,乾脆放下瑣事,徑直向坤泰宮溜達而去。
項蓉性子開朗活潑,自從當了這皇后,連出個門的機會都沒了。她雖萬般不適,奈何出嫁從夫,卻也只得將那份玩鬧的心思小心翼翼地收了起來。此刻她正在屋中發獃,見姬啟運來了,項蓉忙起身迎了上去,甜甜笑道:“臣妾見過陛下。”
“噯。”姬啟運忙向前一步,抓着一雙柔嫩小手將她扶了起來。“朕說了多少次了,無外人在場時,無需行此大禮。”
項蓉滿臉嬌憨之色,笑道:“臣妾見陛下來了,心中歡喜,這才忘了。”忽地,她笑容一窒,緊盯姬啟運蹙眉道:“陛下可是遇上了什麼麻煩?”
“你看出來了?”故作輕鬆的笑臉僵了僵,姬啟運默然道:“今日一早,宋國公便傳回了戰報,前線戰事頗為順利,朕本是很高興的。但是。。。周昂那混賬東西,竟然未經過朕的同意,便擅自將戶部侍郎丟進了御史台大牢,他是越發地張狂了。”
“周昂么?”項蓉秀美微微一挑,忽笑道:“這算什麼?那人當初便是這模樣,涉足朝廷之後又沒變過。陛下若是對他有所不滿,敲打敲打也就是了。不過。。。”她頓了頓,考慮了片刻這才繼續說道:“以臣妾看來,這周昂已不宜再留着了。”
“哦?”姬啟運淡淡應了一聲,佯作不解道:“為何?”
“周昂本是地痞出生,當初先皇用他,雖說有柳太妃的關係,可最重要的原因是想用他這個官場之外,不懂也不會遵循官場規矩的莽漢把朝廷攪亂,他能成為陛下您手中的刀,為您解決那些不聽話的臣子。也能成為您的替罪羊,當朝局穩定之後,用來吸引群臣的怒火。周昂死了,您的朝廷才能更團結。”
“是啊。”姬啟運喟然一嘆息。“皇爺爺怕也是這個意思,這才特意留給朕一道密詔,要朕登基之後,殺周昂,誅流風,殉柳妃。只可惜,朕當初未能體察皇爺爺的用意,一時心軟,不曾依詔而行,這才招來許多麻煩。”
項蓉卻頗為不以為意,淡淡說道:“陛下現在動手也來得及啊。”
“朕還是有顧忌啊。”姬啟運道:“當初要用這些人,讓他們權勢滔天,朝中大臣雖痛恨周昂,但為了權勢與他交好的也不在少數,尤其是朕登基之前,朝中那些一早便輔佐朕的老人,周昂不曾得罪過他們,且當初陣營想同,彼此之間交情不淺。若是動了周昂,只恐引起朝局動蕩。如今前線戰事吃緊,朕這朝殿可萬萬亂不得了。”
“長痛不如短痛。”項蓉也明白眼下不是料理周昂的最佳時機,見姬啟運有所顧慮,她也不再多勸,只說了一句便不吭聲了。
姬啟運靜靜坐了許久,這才下定決心道:“也罷,晚些時候朕就要刑部查下蒙侍郎的案子,便以此為切入點,辦了周昂!”
“陛下,江南傳來一封奏摺,您可要現在過目?”
兩人正說著話,門外忽然傳來一個小太監的聲音。姬啟運聞言一愣,江南傳來的奏摺?他如今的注意力都在大周西部,險些都快忘記江南這塊地方了,姬鋒傳奏摺?能有什麼事?
姬啟運心中好奇,招呼道:“拿來給朕。”
從小太監手中接過奏本,只瞄了一眼,姬啟運的眉頭便不由緊鎖起來。
“陛下,上頭說了什麼?”皇後項蓉湊過腦袋,小心翼翼地朝上頭瞄了一眼。那怯生生的模樣看的姬啟運心中好笑,不由將她拉過坐於自己的腿上,雙手環住她的纖腰,順手將奏本打開道:“姬鋒聽聞蒙侍郎入獄的消息,特意上了奏摺前來求情。”
“陛下似有不悅?”
“求情是來求情的,可話里話外,矛頭直指周昂一黨,說他們是奸佞,目無法紀,肆意構陷朝廷重臣。在奏摺結尾處,特意強調,要求朕親賢臣遠小人,當立即釋放蒙侍郎,問罪周黨。”
項蓉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略微眨了眨,滿是納悶道:“此乃忠言啊,況且兩家沾親帶故的,出言求情頗為合理,臣妾並未聽出任何不妥,陛下何以如此不悅?”
姬啟運見她那副認真的模樣,不由啞然失笑道:“蓉兒,你雖聰慧卻未經歷過政事。若只是逆耳忠言,朕豈會沒這點雅量?”說著,他冷笑一聲道:“這奏摺逆耳不假,卻非忠言,甚至可以說其心可誅!”
“。。。”
“姬鋒的矛頭雖是周昂,卻將範圍擴大了,話里話外都是周昂一黨如何如何。這個黨字是可以在奏本中隨意使用的?莫說那些從一開始便站在朕這邊,有從龍之功的那些老臣,嚴格說起來,朕也在其中,畢竟周昂如今的地位和全力是朕賦予他的。這姬鋒是越發的放肆了,他以為江南站在朝廷這邊,就能對朕指手畫腳么?”
“放肆是放肆了些。”項蓉目光微微一閃,道:“不過陛下正可藉此機會把周昂辦了。五軍都督府正在敘州與蜀軍纏鬥,補給全仰仗金陵,姬鋒的態度還是很重要的,陛下不妨。。。”
她話還未說完,姬啟運便輕聲笑了起來。“皇爺爺當初就曾教導過朕,天下誰都會犯錯,只有皇帝不會。蓉兒,朕知道你的意思,是想要朕借坡下驢,認個錯,辦了周昂,但朕卻不能這麼做。周昂是皇爺爺任用的,皇爺爺故去之後,朕登基當了皇帝,不曾立即辦了周昂,他當官時日雖短,卻也經歷了兩朝,他若是奸佞,那任用奸佞的皇爺爺和朕。。。豈非就是那個有眼無珠的昏君么?”
這就是所謂的“為君之道”?自古以來不就有“知錯能改,善莫大焉”的說法么?項蓉對姬啟運的邏輯實在有些無法理解,明明知道錯了,卻非要自欺欺人的一條道走到黑。周昂這官當的如何,還需姬鋒去說?整個朝廷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在她看來,認這種錯非但不會掉面子,反而大快人心,能大大增加朝廷的凝聚力。有這等好處,自己這傻男人卻。。。哎。
項蓉心緒複雜,面色陰晴不定,姬啟運卻未發現她心中所想,反而頗為沾沾自喜道:“所以朕絕不會錯,周昂能除,前提是出於朕的意思,絕不能出於他人的進言。看來此事急不得,待平定了蜀王之亂再說吧。”
“那這封奏摺?”
姬啟運聞言,略一琢磨道:“封還吧。”
想了想,終覺不妥,項蓉又道:“陛下,您可考慮清楚了。這封奏摺一旦封還,那便意味着您不承認周昂是奸佞之臣,那麼他的所作所為您就只能替他背下。蒙侍郎的案子,又當如何處理?”
姬啟運微一愣神,便道:“先暫且關押着吧,不審不判,待平定蜀王,解決了周昂朕再釋放他。”
唉!項蓉無聲一嘆,她雖說不上來原因,但心底總覺得留着周昂就是個禍害,指不定會鬧出點什麼事來。心頭那抹不詳的陰霾始終揮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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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北,圖錫。
徹頓白有孕已有一段日子,因小腹微微隆起,這模樣實在不太好見人,她本打算將自己鎖在屋內,靜心養胎,待生出個大胖兒子再考慮別的事。奈何樹欲靜而風不止,這不,麻煩又上門了。
她在屋中一番倒騰,翻箱倒櫃之下總算尋到了一件往日裏不常穿,略顯寬鬆的衣裳套上,本想用腰帶束縛一下,但唯恐傷了孩兒,一番猶豫之下只得放棄。轉而讓樓曼給她尋來一件斗篷,這副裝扮倒與格林有幾分相似,徹頓白打量了自己一眼,這才施施然走出了房門。
依然是那間會議廳,氣氛依然嘈雜。這次不但四王齊聚,就連十二大巫都一個不少地在席間落座。徹頓白還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但見此陣仗,也知出的事定然不小。
巫王赫連博的故去,對匈奴政局影響不大,但薩滿教卻出現了極大的變故。除了包括格林在內,堅定擁護自己的四位大巫之外,其餘八人無不開始了肆無忌憚的奪權,以便增加自身在教內的影響。各種矛盾自然是少不了的,往日裏一旦見面,那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模樣,讓徹頓白見了就想笑。
可現在呢?再看看這群人,竟然滿臉肅容,罵罵咧咧的竟生出了幾分同仇敵愾。
“喲喲,這是怎麼了都?”徹頓白一臉微笑從門外走入,徑直走向自個的主位,一屁股坐了下去。她沒忘了將椅子向後挪出一些,免得擱到了肚子。
“拜見大汗。”眾人瞧見她,不約而同地起身行禮。
這陣勢倒是讓徹頓白有些不太習慣,四王里除了勇武過人,智商不足的前親王巴克塞,其餘三人向來是一副陽奉陰違的模樣,如此規規矩矩的行禮,當真少見。她立刻抬手說道:“都坐,說說吧,出了何事?”說著,她話鋒一轉,又道:“不過本汗有言在先,若是又想征伐周廷,就不必說了,周廷那邊本汗已有安排,暫時不可妄動刀兵。”
“的確出了件大事,不過與周廷無關。”坐親王博額率先開口道:“本王領地以西,有五小國臣服匈奴,常年納貢,並舉國信奉薩滿教。但在去年,從更西的地方來了幾個色目人傳教士,妄圖在諸國傳教,誘引其民信奉什麼狗屁上帝。五國王室如我匈奴一般只敬天地,不拜鬼神,自然下令將這些人都驅逐出境。可誰知,傳教不成,對方在數月前竟派遣大軍二十萬東征,妄圖以武力強迫諸國臣服。”
“二十萬大軍?”徹頓白聞言,頓時收起了那漫不經心的表情,愕然道:“西方也有如此強大的國度?”
“不錯。”博額凝重地頷首道:“據說其名凱撒帝國,國君叫弗朗西德凱撒二世。國土甚為龐大,甚至不下於周廷。”
徹頓白面色微微一變,西方有不少色目人組建的國家,這她是知道的。可根據先前的了解,那都是如一盤散沙的弱邦小國,何時出現了如此強大的國度?
“諸國不敵,求救於本王,得到消息后,本王立即派遣了六萬大軍西進救援,奈何。。。”博額老臉一紅,頗為尷尬地說道:“吃了一場敗仗。”
打輸了?徹頓白有些不太相信,匈奴鐵騎的戰力她很清楚,色目人她也見過,難以想像自家的軍隊竟然會輸給這些黃毛猩猩。人吶,就是這樣,在大周人眼裏,匈奴是不開化的蠻夷,可在匈奴人眼中,金髮碧眼的色目人壓根就是沒進化完全的猩猩。於大國來說,高人一等的心理是不可避免的。
“雖吃了敗仗,但本王也得到了不少情報。”博額整了整面色,繼續說道:“西方許是礦產極為豐富,那二十萬大軍,有三成都是鐵騎,是真正的鐵騎。無論人馬,皆有厚厚的鐵片鐵甲所包裹,衝鋒起來便如一股洪流般勢如破竹,難以抵擋。步卒中的重甲步兵,身上的鎧甲頭盔也遠比周廷士卒裝備的厚實。弓箭難以射入,的確非常棘手,搏殺能力不遜於我匈奴大軍。”
說著,他那略顯蒼老的臉上出現了一抹憤然之色。“這些尚是其次的,在敵軍之中,有十八個傳教士,他們自稱是教廷的大主教。也不知使了何種法子,讓他們祝福過的士卒,當真變得悍不畏死,力大無窮,且刀槍不入,戰陣之上可說以一當百,兇悍異常。這種神奇的力量,絕非世俗人可以擁有。”
“你的意思是?”
博額稍稍沉默片刻,忽地一咬牙道:“大汗,戰爭已經來臨,且非尋常戰事,此乃聖戰!事關薩滿教之存亡,本王懇請大汗立即起兵,正式向凱撒帝國宣戰,命十二大巫隨軍征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