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4章 東出蛇主(二)
聽了兩人要在金陵會見蛇主,大蛇美姬又開始泛起了嘀咕。實在沒有這個道理啊!
東出國各方面的觀念要比大周開放不少,但人倫之事卻看得極為重要。老爹千里迢迢來見女兒?無論如何都有點說不過去。至於姜雲那就更不好說了,一聲不響拐了人家的女兒,見個老丈人還要擺譜?他忙?誰不忙啊!蛇主承擔了一族重任,每日幾乎有忙不完的事,操不完的心,要他遠赴大周,實在是有點。。。
大蛇美姬不敢打包票,就說傳信回去讓蛇主定奪,不過她把醜話說在了前頭,這事怕是沒什麼戲。信傳出之後,姜雲就待在金陵安心過他的舒坦日子,約莫過了個把月的工夫,東出方面回信了,蛇主會於下月初抵達金陵。
得到回信,姜雲精神大振。往後一系列的計劃都得着落在這位老丈人身上,由不得他不上心。
在靜心等待之中,蛇主尚未到來,徐娉婷的書信已先一步傳回了金陵。這封戰報是發去吳王府的,姬鋒瞧過之後立馬就派人給姜雲送了過來。
徐娉婷趕去之後,都督府大軍算是成功站穩了腳跟,一連數場惡戰,雖壓力頗大,但小徐將軍卻極為得心應手,守得那叫一個滴水不漏。不過長此以往也不是個辦法,對方軍力實在有些過剩,徐娉婷不由打起了小算盤。聯軍聯軍,得設法把那個“聯”字去掉才好。
曹華頗不易對付,且極受姬明宣信任,離間之計怕不可行。一番思量之後,徐娉婷打算現行從播州叛軍開刀。說起來也不算是什麼妙計,更非所謂的陰謀,她走的是光明正大的路子,以人心入手,使出了一個陽謀。
一連數戰,徐娉婷都對曹華極為客氣,都督府大軍面對蜀地天軍來犯,表現得如同一個含羞帶怯的小媳婦,反抗起來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樣,欲拒還迎,幾次三番眼看着就要淪陷,可偏偏硬撐了過來,讓對方無法得手,那個心癢難耐實是一種煎熬。
這番動作之下,兩軍幾乎談不上什麼損失,充其量不過是友誼性切磋,非但不曾出現尋常戰場中你死我活的局面,甚至比起朝廷演武來,更為溫和三分。
相反,面對播州叛軍,她就沒這麼客氣了。仿若變成了一個被登徒子調戲的良家婦女,表現得極為剛烈,反手就是一個大嘴巴。暗坑,陷阱,大陣,火炮,只要能奪人性命的手段,小徐將軍可謂是無所不用其極。擺明了就是一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態度。
同樣是流氓,待遇竟如此天差地別,換了誰碰上這事都得抑鬱,更何況是那斤斤計較的貴州土司?播州領軍的楊旭奎不幹了!此番出兵,說白了是來撈好處的,可如此這般打下去,那些好處怕還補償不了士卒的損失。一番考慮之後,他下定了決心,退兵!橫豎蜀王承諾的二百萬兩銀子已經到了手,出的力也夠多了,沒什麼不好意思的。
眼見盟軍一派忙碌地收拾行李準備打道回府,收到消息的曹華不由大驚失色。自徐娉婷趕赴前線,都督府大軍士氣正在逐步回升,一連十幾日攻打,曹華感覺對方已到了強弩之末,若是加把勁或許就能將其徹底擊潰,自此解除後顧之憂。
這種關鍵時刻,播州這數萬大軍怎能就此退去?豈非功虧一簣?曹華單槍匹馬沖入了楊旭奎大帳,又是好言勸慰,又是封賞許願,最後甚至話里話外出現了威脅意味,奈何楊旭奎已是王八吃秤砣,鐵了心要退兵而還。曹華無奈,又不能真在這會對他動手,只得眼睜睜看着楊旭奎帶着大軍緩緩退去。
少了添亂的播州叛軍,徐娉婷壓力大減,終於有機會與曹華好好掰掰腕子了,這封戰報實則就是要姬鋒寬心,前線斷無差錯。只是先前後營被偷襲,失了不少糧草,軍糧之事可大可小,徐娉婷在信中再三催促姬鋒設法儘快運量抵達前線。
徐娉婷拖住了曹華,姜雲心中大定,只要西面不出問題,他就能在東面大展拳腳,目前看來,一切都很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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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飛逝,半個月時間眨眼即過。
這日午後,姜雲屋中來了兩個客人,其中一人正是東出蛇主。他是個四十來歲的精壯漢子,面相俊朗,只是那目光卻無比陰沉,讓他瞧着彷彿感覺自己欠了人家百八千萬似的,那天生就是一副債主的眼神。他身長近八尺有餘,東出人鮮有長得這麼高大的。一席白袍乾乾淨淨,外頭套了一件灰色斗篷。
在他身旁是一個年約五旬的中老年人,佝僂着腰,背有點駝,頂了一個“地中海”式的髮型,臉上始終帶着和煦的微笑。但姜雲卻怎麼瞧怎麼不舒服,俗話說“未語先笑,非奸即盜”,這廝是個笑面虎,那目光給他的感覺就是整天惦記着坑人的那種。
姜雲把兩人迎入了裏屋,屋內除了一早便候着的竹兒和美姬,並無其餘人在場,這是會談,更是密談。
“這位便是我八俁遠家主,蛇主大人。”大蛇美姬殷勤地介紹着,回頭又瞧了瞧在蛇主身旁的半老不老的禿子,她掛起冷笑,不陰不陽地來了一句:“這是直田先生。”
畢竟是老丈人在上,姜雲正待行禮,卻不想蛇主瞧都不曾瞧他一眼,深邃的目光始終在姜竹兒身上不斷打量着。“千夏,你。。。就是千夏么?”說著,他又搖搖頭道:“瞧我問的這話,你一定是千夏,因為你與風鈴當年的長相如出一轍。”
他滿臉欣慰之色,打量了許久,忽地深深吸了口氣,面色又漸漸冷了下來。“為何不願回來?”
他那面色一沉,氣勢頓時就不同了,全身散發著一陣陰冷,甚是駭人。姜竹兒不禁後退一步,面色有些蒼白。大蛇美姬在她身旁悄悄向前攔在兩人之間,有個遮擋的,竹兒頓時感覺舒坦了不少。
氣氛一時有些尷尬,直田盛見狀,忙上前一步笑道:“蛇主大人,不必動氣。少主年幼便流落大周,她雖流淌着八俁遠家族的血液,可也算是土生土長的大周人。年幼尚無記憶,自然不記得咱們,認養父為父,養母為母,此乃人之常情。您要她忽然前往一個陌生的地方,少主心中驚懼自然不敢。”
蛇主聞言,面色不變,不過眸光卻稍稍柔和了幾分,他淡淡說道:“此番我本不該來,不過考慮了許久,還是決定走上一遭。此來,就是要問你一句話。千夏,你可願認我?若是認我,你便是八俁遠千夏,是我宗族下一代的繼承人,要隨我回東出學習處理家族事物。若不認我,你便依舊當你的姜竹兒,此後與我八俁遠家,再沒任何關係。”
凝視着他,姜竹兒搖了搖頭,輕柔地說道:“我。。。”
“自然是要認的!”姜雲立馬出聲阻止了她即將脫口而出的話來,他深知竹兒性格和想法,她只想平平淡淡,安安穩穩過日子。有家人在身邊,手上有幾個小錢花花,這就是她最大的心愿。讓她去東出?去扛起一個家族的責任,她萬萬是不肯的。
想想可以,不過這話可不能讓她說出來,否則一言不合老丈人就得轉身走人,這次會面正事都沒說上一句,豈非白忙活一場?大丈夫能屈能伸,姜雲立刻腆着臉,打起圓場道:“哎喲,岳父大人何出此言啊?俗話說得好,血濃於水,竹兒是您老的親閨女,哪能不認您?”
跳出來個打圓場的,但在蛇主眼中卻是一個添亂的。他冷冷地撇了姜雲一眼,“你是何人?”
“我是竹兒的相公,也是您老的女婿啊,都是一家人,一家人。”
“哼。”又是一個冷哼,帶着濃濃的嘲諷意味。“千夏若要認我,便是我的繼承人,將來要承擔家族重責,婚姻之事豈可兒戲?我自會為她尋一門上好的親事,至於你。。。”
這話姜雲可就不愛聽了,饒是此刻該拍拍老丈人馬屁,可他的話卻已觸及了姜云為人底線,他面色也不由漸漸冷了下來,淡淡說道:“岳父大人,恕小婿說句無禮的話。據我所知,你八俁遠家族在東出的日子可不好過,時時被兩大家族打壓迫害,說過得艱難還算是好聽的,事實上根本就是朝不保夕的狀態。竹兒若隨你回去,我還真就不太捨得讓她受這個罪,怎到您老嘴裏,就成了一副施捨的口氣?”
“哼。”
哼你妹的!姜雲挑了挑眉道:“實話說了吧,此番並非竹兒有意尋你,而是小婿有要事與您老協商,看看是否能合作一番。這才借了竹兒的由頭,約您前來一見。”
蛇主聞言,依舊面色冷清,不言不語,也不知在想些什麼。反而那待在他身旁的直田盛含笑說道:“你就是姜雲吧?你的名字在東出可是如雷貫耳,不過其原因卻是你做出的那些神人共怒的事,可不是說你有多少本事。我八俁遠家族在東出的確有一些問題,不過還沒到你所說的那個份上,終究是不輸於天照,輝夜的大家族。可不是人人都有資格尋我們合作的,我的意思,你可明白?”
“自然明白。”姜雲傲然道:“小子自認有這個資格與你們合作。”
“如此便好。”直田盛顯然地位不低,即便蛇主在身旁,他說起話來也毫無顧忌,一副甚能做主的模樣,微笑說道:“那麼先說說你想怎麼合作吧?”
“東出為了奪回琉球,即將和夷州開戰,此事兩位可曾知曉?”姜雲問道。
“這是自然。”
“實不相瞞,夷州已在我控制之中,此番約見岳丈,目的便是希望你我兩方合作,攜手對付東出。”
“夷州在你掌控之中?”蛇主聞言不由咧嘴一笑,說不出的嘲弄。
“您老還別不信,事實便是如此。”姜雲攤攤手。“否則小婿何必特地尋您老前來一會?”
蛇主皺起眉頭,一時弄不清他所言究竟是真是假,他沉默半晌,顯然正在琢磨。反倒是直田盛迅速回過味來,他收起笑容,沉聲道:“這話聽起來,似乎有些可笑,我們就是東出國人,你要我們幫着你去對付東出?”
“一點都不可笑。”建雲針鋒相對地回道:“你們是東出國人,但東出。。。卻不是你們的。而是那時刻兩將你們除去,時刻不忘打壓你們的兩大家族所有。對東出的情況我多少有些了解,天皇地位不可動搖,然則天皇終究只是一具傀儡而已。倘若在他身後扯線的兩大家族倒了,這於八俁遠家族來說,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
直田盛微一愣神,愕然道:“倒?如何倒?”
“我出銀子!五百萬兩,提供給你們招兵買馬做備戰準備。我也出人,提供給你們九個上忍級高手,一個影級高手,由你們負責策劃和具體實行,尋個機會將兩大家族一鍋端了!”
直田盛也跟着沉默了,不過姜雲從他的面色中發現了一種名叫“心動”的玩意。考慮了片刻,直田盛面色又恢復了淡淡的笑容。他搖了搖頭道:“不夠。銀子雖好,但短期內卻無法為我們培養出足夠的高端戰力。至於你提供的那些人,力量的確不可忽視,但不夠,遠遠不夠。”
他喃喃說道:“兩大家族光上忍就有三十多人,而我族,目前只有十二名上忍。他們先前雖被美姬暗殺了一位影,但仍舊還有四位坐鎮。兩方實力差距太大,正面交戰根本沒有絲毫勝算,更遑論一戰成功,徹底將他們消滅了。”
直田盛算盤波得很快,也很響,但帳卻不是這麼算的。姜雲信心滿滿地笑道:“這是,原本就算咱們合作,也難以與他們抗衡。但此時情況又不同了,琉球大戰在即,我夷州神殿護衛盡出。尋常士卒且不去考慮,中端戰力我夷州完勝東出,若要取勝,兩大家族勢必要抽調打量上忍趕赴前線助戰,而這就是咱們最大的機會。”
“你是說。。。”直田盛雙目一亮,淡然的臉上首次出現了激動的神色。
“不錯!”姜雲猶如一個偷了雞的狐狸,頗為陰險的下了結論。“以我估計,兩大家族此番至少派遣出七成的上忍助戰,否則絕非我夷州對手。一旦這三十來個上忍離開東出,這就是兩大家族最為虛弱的時刻,也是我們凝聚全力給他們致命一擊的最好時機。有心算無意,即便這些上忍得到消息想要趕回去,怕也是來不及的,我們有充裕的時間可以謀算他們。就算無法全殲,只要再殺幾個影,也能對他們造成難以彌補的重創,此後兩大家族與你們的實力對比就會整個顛倒過來,盡可以慢慢收拾。”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有些事是經不起太過仔細考慮的,直田盛當即便與蛇主對視一眼,他似乎是收到了某種示意,忽然重重一點頭道:“也罷,試試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