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6章 漠北行,大周亂!(十三)

第486章 漠北行,大周亂!(十三)

游牧民族的生死大敵只有其他游牧民族,這個淺顯的道理在人無盡的貪慾之下,往往被選擇性地忽視。他們抱有僥倖心理,總認為自己是最特殊的那個。

“你的反對沒用?”

徹頓白扯出一抹苦笑。“你先前曾問我,為何不設法將四王手中權利收回,現在知道了吧?根本沒有這個必要。大師傅只要一日健在,本汗。。。只是他手中的扯線木偶而已,當然,包括四王在內的其他人也一樣。”

“怎會如此。”姜雲喃喃道:“大周也有祖教,可兵國之抉擇,終歸還是盡在朝廷手中。”

“不一樣。祖教之存在,是為了扶保大周朝廷,地位雖極為超然,但於情於理,於人心中終究是矮了皇族一籌。”徹頓白長舒一口氣道:“而薩滿教,在古匈奴時期便已是族教,而後更發展為國教,它才是真正的天命所歸。巫王以天命為借口,甚至可以隨其高興地廢立大汗。”

這麼一說,姜雲就明白了。眼前的匈奴政權有些類似歐洲的情況,皇帝再牛逼,想要登基也少不了教廷的加冕。他喟然一嘆,道:“哎,先前還以為我家媳婦有多威風,如今看來,日子過得也憋屈得緊。”

徹頓白聞言,難得地露出一抹嬌媚之色,白了他一眼道:“誰是你家媳婦,你才是我家的男人。”說完,自己就先便樂了。有區別么?好像還真沒有。不得不說,這又是女人的一個弱勢。

不想打仗的只有徹頓白一人,可想要征服大周的,四王一個不少,外加赫連博的支持,此事這麼定下了。身為大汗的徹頓白無奈之下,只得擬旨發往各部。短短數日,這台龐大的戰爭機器便飛速運轉起來。集兵,籌糧,一派熱火朝天的模樣。

姜雲此時自身難保,也沒什麼法子解決這個問題。乾脆靜下心,過他的安穩日子,走一步看一步吧。

這一日,百無聊賴的姜雲做了副象棋,正在屋中教徹頓白下棋。不得不說,媳婦的悟性還是挺高的,待弄清楚下法,練了幾手之後,已能跟他下得有來有回。雖敗多勝少,卻不氣餒,仍是一副津津樂道的模樣。只是那棋品實在讓人不敢恭維,她悔棋!而且對“大丈夫落子無悔”的說法嗤之以鼻。她一點都不笨,悔棋的時候就知道自己是小女子,和大丈夫沒什麼關係了。

兩人正在為一步棋爭得面紅耳赤,就聽屋外傳來的樓曼那嬌脆的聲音。

“小姑娘,你是哪家的孩子啊?這裏可不能隨意玩耍。”

接着,一個姜雲極為熟悉的聲音傳來。“我找人。”

“找誰啊?”樓曼終究心軟,又道:“先進來吧,外頭冷。”

不多時,她便牽着一個女童緩緩走了進來。“大汗,外頭來了個孩子,不知是哪家的,說要找人。許是和父母走散了,尋不到回家的去路。”

女童?和家人走散跑這來了?怎麼可能!徹頓白哪裏肯信。這是圖錫汗帳,外頭戒備森嚴,層層關卡都有士卒巡守。莫說一個小姑娘,便是精於潛行的刺客都不可能跑這來,否則她這個大漢的性命還有什麼保障?她心中納悶,順勢便向樓曼牽着的女童看去,待看清那張粉雕玉琢的小臉時,她瞳孔猛地一縮,不自禁地向後退出一步。

徹頓白面色蒼白,一副驚懼的模樣,糾結在心中十多年的夢魘又一次浮現起來。

那女童瞧見姜雲,立刻撒開了樓曼的手,蹦蹦跳跳地走至姜雲身旁,滿是喜色地抓着他的衣袖。“姜雲,你真的在這裏啊。”

“小。。。小然?你怎麼跑這來了?”姜雲獃獃看着她,抓破腦袋也想不明白。“你師姐帶你來的?”

“師姐去山裏養胎了,那裏無趣得很,我待了半日就回夷北了。”小然甜甜笑道:“後來有人傳了封書信,說你在漠北,我就來找你了。”

“你一個人來的?”這不可能啊!她在夷州,自己坐船過海回去大周?再從大周一路步行走來漠北?這路程都尼瑪快趕上西天取經了。人唐僧還得帶着三個徒弟,坐匹白龍馬什麼的,她就自己走過來了?怎的沒給妖怪吃掉的。

“是啊。”小然一臉無辜。

吞了口唾沫,姜雲喃喃道:“我記得外頭有不少守衛,他們沒攔着你?”

“守衛?”小然一雙靈動的大眼睛眨了眨。“我沒瞧見啊。”

“。。。”姜雲木然回頭看向徹頓白。“你家。。。就是這麼一個戒備力度?”

徹頓白聞言,臉頰微微一抽。戒備?要怎麼戒備?她就是把匈奴所有人口都召集起來堵在門外,她要來還是能走得進來啊!這小姑娘。。。不不!這姑奶奶是誰你不知道啊?誰攔得住她啊?

“姜雲,我們走吧。”小然小臉浮現不滿之色,還帶着濃濃的失望。“這裏一點都不好玩,烤的羊肉也沒你之前買給我的羊肉串好吃。”

走?他倒是想走,可問題是走不了啊。姜雲苦笑道:“我現在可走不了。”

“為何?”小然不解問道。

“有人不讓我走。”姜雲耐心地解釋道:“是一個很厲害的人,他不讓我走出這個屋子,否則就會立刻殺了我。”

“不讓你走?還很厲害的人?有多厲害啊。”小然眨眨眼,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說道:“他還想殺你嗎?那咱們就先殺了他。”說著,她看向躲在遠處的徹頓白道:“是你不讓他走嗎?”

這個鍋徹頓白哪裏敢背,忙連連擺手,示意和自己無關。

她這般驚恐的模樣,終於引起了姜雲的注意。“小白,你這是怎麼了?”

“沒。。。我沒事。”徹頓白勉強笑了笑。“你。。。你還是跟她走吧。”

姜雲一臉疑色。“走?你大師傅說的話你忘記了?好端端的,怎說出這般讓我去送死的話來。”

“沒事的。。。你放心走吧。”徹頓白深吸了口氣道:“她是怎麼進來的,你就跟着她怎麼出去,不會有事的。”

咦!讓他這麼一說,姜雲發現還真就是這麼個理。小然不就堂而皇之走進來了么?或許是她運氣好,不經意間走了一條沒有士卒守衛的道路,若是跟着她原路返回。。。還真有逃回去的希望。可若是讓人發現了怎麼辦?那赫連博一看就絕非善類,殺人這種事他恐怕連眼睛都不會眨一下。要不要賭?姜雲開始糾結了。

“姜雲,我們走吧,莫非你還想再住兩日?”小然一臉不耐,不過還是開口道:“那我就等你兩日吧,也在這住下了。”

“別,別!”徹頓白不幹了,這姑奶奶在自己家裏住下了,她日子還過不過了。她那死鬼老爹是怎麼翹辮子的,她至今還記憶猶新。眼前這個姑奶奶比起當日那個女魔頭,怕是不遑多讓的。徹頓白現在對姜雲和凌羽然的關係壓根不敢興趣,只求兩人速速離開,免得讓她整日提心弔膽。

考慮了片刻,姜雲終於下定了決心,咬牙道:“也罷!賭就賭上一次。”說著,她看向徹頓白道:“萬一我要出事了,你可得幫我照顧下小然,人一個孩子,你大師傅該不會太過為難她。”

她別為難大師傅就謝天謝地了。你走,趕緊走!徹頓白翻個白眼,麻利地貼着牆壁繞過小然,一路小跑去給他們開門。

屋門打開,門外一張頗為陰沉的臉頓時便映入了眼帘,徹頓白不由微微一驚,立時又將門合上了一些。“你怎麼來了?”

站在門外的正是格林。從徹頓白和姜雲成親之後,他幾乎就沒再她眼前出現過。不知為何,過了這幾個月,他竟又來了。

格林依舊是一席黑袍,面色冷清,目光深邃難見心中所想。“我來看看你。”

“不用,我好得很,要不你先回去吧?”她當即便下了逐客令。

格林站着不動,目光在徹頓白臉上沒有挪開半分,自顧自道:“屋內有人?”

“沒。。。”徹頓白尷尬地笑了笑。“就樓曼和。。。”

“我說的是別人。”格林淡淡道:“巫王當日在你門外設了巫咒,但凡有生人進入,他和大巫都會第一時間知道。我剛巧在附近,就順便過來看看。”

聽了這話,徹頓白心頭一暖,面色也緩和了幾分。剛巧在附近?哪有這麼巧合的事,他怕是常常無事便在周圍徘徊。感應到巫咒波動,生怕有刺客潛入,這才趕不及地跑了過來。

知道她性別的,只有為數不多的幾人,格林便是其中之一。他們自幼相識,可說是青梅竹馬。不僅如此,他們之間還有一層兄妹的身份。格林的生父是老單于的異性兄弟,兩人關係素來極好。只是他的父親在後在一場平叛中戰死沙場。在匈奴的傳統中,一個家庭的男人便是頂樑柱,失去了男人的女人和孩子便成了無主之物品,鮮少會有好下場的。老單于不忍他們孤兒寡母受人欺凌,便乾脆迎娶了格林的母親,至此之後,徹頓白便多了一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兄長。

他們在一起長大,當老單于遇刺身亡,徹頓白繼位之後,格林便傾盡家財,拜了一位大巫為師。依賴其過人的天賦和毅力,最終在老師故去之後,接替其位成了十二大巫之一。

徹頓白知道他很努力,也知道他對自己那不便示之與眾的情愫。理由很簡單,她是匈奴大汗,而大汗,一定得是男人。所以格林表現的很含蓄,他將關心深深地隱藏在忠心之下。故而有時候,這個“忠臣”表現出的態度很讓人奇怪,皆認為他忠心過了頭,一些關係不太和睦的對頭人,甚至在暗中辱他為忠狗。格林對此卻毫不在意,也從未因這些事與人起過爭執,因為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為了誰在做這些。

對於格林所做的一切,徹頓白內心充滿了感激,只是兩人自幼相識,互相之間已然相當了解,有些事不必付諸於唇舌,彼此心中有數。她不是沒想過報答,當年歲漸長,來自於四王的壓力日漸沉重時,她曾想過委身於格林,不但能解決自己的麻煩,還能順帶還了他這麼多年來的心愿。

只是,他的性格終究是一個缺陷。徹頓白曾先後給過他許多次機會,只要他敢邁出那一步,她也就放下心頭那些複雜的盤算,半推半就地從了他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但可惜,格林至始至終都沒有越雷池一步的勇氣,這點上,就連樓曼都看出來了,他卻尤不自知。

他太老實了!徹頓白很怕這種性格會傳給自己的孩子。她的孩子,將來註定是要繼承汗位的,一個太過老實的大汗,絕不是匈奴之福,甚至更不是徹頓家的福氣。一番考量之後,她終究是放棄了這個想法。

徹頓白是個很有主見的人,做事也相當乾脆,與姜雲成婚後發生的一切她根本沒瞞過格林。看得出來,他似乎受到了很大的打擊。一下便消失了兩個月不曾在她面前出現過,卻不想這會又來了。

“真沒事,你回去吧。”

格林瞧她面色,不像被人挾持,遂點了點頭,正要轉身離去,不想門內恰巧傳出一個稚嫩的女聲。“姜雲,咱們快些回去吧。我跟你說,你有兒子啦,那個小不點,可當真有意思。”

聽了這話,徹頓白當即面色一變。

格林止步回身,緊緊盯着門內,森然道:“姜雲想跑?”

“跑?你這大個子會說話嗎?”小然被姜雲牽着出現在門前,她上下打量了格林一番,一臉認真地問道:“你就是那個不讓姜雲回家的人嗎?”

徹頓白就怕她問這句話,忙走至格林身旁,擺手道:“他不是。”

“哦。”既然不是,那就沒必要搭理了,小然拉着姜雲直往外走。“讓讓,我們要回家了。”

“走?”

格林冷哼一聲,正待有所行動,徹頓白見之大驚。此刻也顧不得男女之防,忙伸手抓着格林右臂,搖頭道:“別出手。”

“你真要放他走?”格林不滿道:“巫王說的話你不會忘了吧?”

“本汗沒忘,但現在情況有些特殊。”

“究竟怎麼了?”

“嗨!”徹頓白心中大急。“你就別問這麼多了。答應我,這事別插手。”

沉默了片刻,格林搖頭道:“不成,巫王的命令不能違背,你若放他走,屆時會有什麼後果誰都不知道,我不能讓你冒這個險。”說著,他左臂便抬了起來。

“格林!”徹頓白無奈之下,只得大聲喝道:“你若敢出手,本汗此生都不會原諒你。”

格林聞言大怒。“你就這麼護着他?不惜得罪巫王?”見徹頓白沉默不語,格林只當她是默認了,不由長嘆一聲,閉上眼睛站那默然不語。

姜雲見此終於舒了口氣,忙和徹頓白揮手道別,拉起小然便向一旁的走廊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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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禍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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