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二十七
她嘴上說著不知道，實際暗示得無比清晰，每個字都指向同一個方向。
李敏玉聯想到幾分鐘之前她和柯萌對視時，柯萌先移開了視線，十分像是急於逃離作案現場的心虛模樣。
張娟婷小心地問：“你打算怎麼辦？”
“不怎麼辦。被關了這麼多天，好不容易才放我出來呼吸口新鮮空氣，要是再折騰出點么蛾子，我爸還不得扒了我的皮。”李敏玉低聲罵了一句，啪的一聲泄憤似的把手機按到桌上。
李敏玉她爸是個軍人，軍銜挺高，一生報效祖國，剛正不阿，家裏只有一個獨生女，在當寶貝的同時卻也管教嚴厲。
李敏玉對她爸的感受是敬懼共存，被狠狠訓斥一頓后安生了不少，不過一碼歸一碼，不能欺男霸女不代表不能貪圖享樂。
她問張娟婷：“今天我生日，晚上有個派對，來不來？”
張娟婷答應得很快，生怕晚一秒回答就沒機會去了似的。
她一直很羨慕李敏玉，羨慕李敏玉一出生就不用費力奮鬥的人生，羨慕李敏玉活潑開朗朋友成堆，還羨慕李敏玉能夠隨時做出諸如談戀愛、逃課、化妝之類的出格舉動——那些都是她不曾擁有卻又無比渴望的東西。
派對在李家別墅里舉辦。張娟婷把那個花費掉她一大半生活費才買下的禮物送給李敏玉，李敏玉接過來掃了眼，外面包裝紙袋上印的牌子十分陌生，李敏玉漫不經心地道謝，然後隨手放在了一邊。
派對就是要人多才熱鬧，張娟婷只是她眾多朋友中的一個，若不是同為室友相處的時間長，李敏玉幾乎要忘了她的臉，因為不論從哪個方面看張娟婷都實在太不起眼了。
剛接觸的時候李敏玉內心是瞧不起張娟婷的，打扮得土裏土氣還聽不懂明星話題，這種人李敏玉都懶得維持朋友關係，偏偏張娟婷不會看人眼色，還巴巴地湊上來。
後來張娟婷買了手機，開始打扮，經常請客聊八卦，整個人大變樣，李敏玉這才將張娟婷在心裏的地位稍微抬高了一點。
李敏玉把禮物放下后就去招呼別人，其他朋友臉上帶點戲謔的表情看了張娟婷一眼，張娟婷卻毫無所覺，拿起一旁的香檳牛飲牡丹般大口喝下。
身邊湊過來一個不認識的男生，斜靠在桌沿看她：“美女，一個人啊。”
男生一身對勾標誌的休閑服，痞痞的笑容看起來反而很帥，張娟婷動作一頓，沒有走開。
派對結束后那個男生騎車帶她去兜風，第二天她們就成為了男女朋友。
離開別墅前看到李敏玉和王海相擁在游泳池邊，王海來找李敏玉，說了什麼不得而知，不過看樣子也知道他們複合了。
————
王曉佳當天下午就和劉賦一起，乘坐飛機趕往另一個城市。柯萌雖然很想去送機，無奈還要上課。
陳卉用往後穿的卷子輕拍了下柯萌的腦袋：“發什麼呆呢。”
柯萌下意識地捂住頭，其實那裏並不痛：“王曉佳走了，我有點捨不得。”
“以後會有機會見到的。比起那個，你難道不更應該關心一下即將到來的月考嗎？”陳卉指了下攤開在柯萌面前的理綜卷，“只剩下不到一周的時間了，有把握贏嗎？”
經她這一提醒柯萌才恍然大悟，對啊，她們之間那個關於月考成績的賭約還未實現。如果她按照陳卉的提議減少花在數學上的時間，一個月後也就是這次的月考，她的成績提高了，那她就可以對陳卉提出任意一個要求。
物理和生物一直是柯萌的弱項，數學雖然在三門主課中最差，但分數比起一般學生來也不算低。柯萌當局者迷，拚命練習數學，還是陳卉分析得最到位，也最有遠見。
經過這段時間的調整，柯萌的理綜成績有了顯著的提高，贏得勝利已是十拿九穩——這一點陳卉和柯萌都有目共睹，心知肚明。
“贏了以後你想讓我為你做什麼？”陳卉對此很是好奇。
“是很容易實現的一個要求，我想……我想下個月能和你坐在一起，同桌的那種。”比起要求，這更像是個心愿，柯萌萬分期待。
她們學校升入高三后，每個月的月底會安排一次月考，她們班班主任提前告知大家，到時她會重新排位置，每個人按照名次排好隊，一個一個進教室選位置。
這種排位方式從某方面來看雖然現實又殘酷，但也有個好處——學生對於誰來當自己同桌的選擇權相對自由些。
“現在這樣前後位不也挺好的？”這個問題陳卉也有想過，後來又打消掉這個念頭，原因無它——她怕她控制不住。喜歡的人就在身邊，哪裏還有心思學習？
看得出陳卉贊同程度不高，柯萌有點兒沮喪：“因為想離你更近一些。”
“雖然我們已經……但我覺得遠遠不夠，每時每刻都在想你，只是看背影怎麼夠？我希望你只想着我只看着我，連眼角餘光都只能被我佔據。”
四周都是同學，隨時都有可能注意到她們的對話，柯萌越說聲音越低。
說完她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她這是在光天化日大庭廣眾之下說情話啊，而且還這麼露|骨！心裏的想法不打自招了啊！
柯萌羞得臉都發燙，埋頭冷靜了一會兒，對面始終安靜。
眼前多出來一張紙，陳卉虛握着那張紙讓別人無法看到，上面只有四個字，卻令看到的人臉紅心跳：“我想吻你。”
看到那四個字后柯萌整個人就跟煮沸的開水似的，就差頭頂沒冒熱氣了，大腦當機死亡。
在在在在這裏？！這裏可是教室啊啊啊啊！
陳卉也低着頭，耳朵是紅的。她縮回手，在下面寫了一行字：“去廁所？”
去廁所……接吻？
柯萌沒忍住，一秒破功，笑出聲，剛剛旖旎曖昧的氛圍頓時消失不見。
到嘴的鴨子飛了，陳卉暗自懊惱，後悔自己不該如此急|色，她一遇到柯萌就容易衝動——各種意義上的。
那天到最後也沒能吻成，柯萌本以為到此為止了，結果月底臨考前還是被吻了，儘管不是吻在唇上。
她們被分到不同的考場，一個在樓上一個在樓下，分別前陳卉將柯萌拉到角落裏。
柯萌被堵在陳卉和牆之間，這個類似壁咚的姿勢讓她不可抑止地緊張：“怎麼了？”
陳卉不回答，低頭在柯萌胸口處吻了一下，正好吻在那顆痣上。
她吻了一下立刻直起身，所以即便有人路過目睹這一幕，也只會覺得陳卉用腦袋在柯萌肩窩蹭了一下。
被吻的地方靠近敏感地帶，溫熱的感覺彷彿還殘留在那裏。柯萌羞憤欲死：“你幹嘛！”
娃娃音綿軟動聽，眼角因為驚嚇而含着水汽，絲毫沒有威懾力，反而勾得人蠢蠢欲動。
始作俑者笑得很溫柔，眼神中有因為得到片刻滿足而產生的喜悅，亮晶晶的：“對你施下一個魔法，保佑你考試順利。”
冠冕堂皇的理由！你其實就是想親親吧！柯萌在心裏如是大吼，然而並不敢在走廊上大聲喊出來。
陳卉心情很好地揮揮手，轉身離去后情不自禁地撫上自己的唇，剛下降的嘴角又上揚起來。
荷爾蒙真是個奇怪的東西，它一旦發揮作用，再堅固的計劃都能被輕易攻破。
剛發現自己喜歡柯萌時，陳卉打算等畢業后再告白，畢竟學習才是學生的任務，她也不想耽誤柯萌的前程；後來察覺幾個男生對柯萌有好感，不可避免地產生了危機感，陳卉等不及畢業就告白了。
好在告白很成功，然後陳卉就想她們只是高中生，牽牽手，偶爾接個吻就可以了，可是現在她又不滿於此。
欲|望一層層累積，像掛在枝頭的果實，慢慢變大，最後脫落。要麼熟透，要麼枯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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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完試回寢室，柯萌收到陳卉的企鵝消息。
陳卉：明天開始就是國慶節假期，月考成績在那之後才會出來，不如趁這個機會放鬆一下？
柯萌脫了鞋爬上床，寢室里安靜到寂靜的地步，李敏玉國慶節回家，王曉佳轉學，寢室里只剩下她和張娟婷兩個人。
因為許琪琪那件事，柯萌對張娟婷產生間隙，張娟婷本來話就少，回到寢室誰也不說話，形同陌路。
柯萌給陳卉回消息：好啊，去哪？
陳卉不答反問：你想去哪玩？
柯萌上高中后出去玩的次數兩隻手都數得過來，對這個問題很茫然：……我不知道。
陳卉：那明天我們先在學校門口碰面，到時候再決定去哪，你晚上也可以思考一下想去玩的地方。
柯萌：好。
兩人又聊了些別的話題，陳卉突然話鋒一轉，問她：那個賭約如果你輸了，你知道我想提出什麼樣的要求嗎？
柯萌猜不到：不知道，什麼要求？
那邊過了一段時間才回復，吊足了胃口。
陳卉：想要你。
那個時候她們還只是普通同學，陳卉這句“要你”是指想和柯萌交往，可這三個字單獨擺出來就格外引人遐想，尤其是在她們互相表明心跡的情況下。
要你什麼的……是她想的那個意思嗎？
當晚柯萌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