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熊樣(四)
下午快下班的時候,尚靜出去了,馮喆知道她是去了洗手間,按照最近對尚靜的觀察,她這幾天應該是到了生理期,所以每次去洗手間時間就略微的長一些,這時牛闌珊也從門前走過,也是去了洗手間,一會她就拐回來了,在屋外看了馮喆屋裏一眼,馮喆裝作很忙,沒留意牛闌珊的觀察,其實他用筆在紙上寫的是兩個字:熊樣。
等牛闌珊走過去,馮喆聽到她關門的聲音,看着自己眼前的熊樣兩個字,將紙撕了揉揉,就要丟進紙簍,這時桌上的電話猛地響了。
“你好,老年幹部處。”
馮喆說著話,那邊出傳來了笑聲:“嗯,有改進,沒簡略稱呼。”
“處長?”
話筒里傳出的是牛闌珊的聲音,馮喆故作詫異的叫了一聲。
電話機上是有來電顯示的,不過一般坐辦公室的人接電話都不看來電號碼,尤其是像老乾處這種比較邊緣化的科室,一般沒什麼主要領導打電話過來,拿起話筒都是直接問哪一位,找誰誰,少了客氣和敬語。
機關里除非是比較特別的崗位會很在意打電話的人是誰,是那個單位打來的,比如說領導的秘書,他們會看來電號碼,從而事先決定要不要接這個電話,或者在接電話前心裏先想好來人會說什麼事情,準備好應對方法,打好腹稿,這些知識體系大學書本上不會講,馮喆也是最近才從機關事物中參悟到的。
馮喆自然有看來電顯示上號碼的習慣,小心無大錯,打來電話的人不同,回答時的語氣也就要有區別,他也清楚這個電話是牛闌珊的號碼,只是故意的沒有主動叫出來。
“嗯,小馮晚上沒事吧?”
“沒有,我下了班吃了飯,就在宿舍看看書,然後睡覺。”
“還得說是大學生啊,學習有熱情,覺悟高……這樣啊,小馮,今天先別吃晚飯了,晚上七點半,到上次我們吃飯的那個飯店去,大姐有事和你說。”
牛闌珊說完掛了電話,馮喆想了想,將座機這一條的來電顯示給刪除了。
他覺察到牛闌珊有話對自己說,可是這樣神神秘秘的不直接叫自己過去當面談,還通過電話這種方式,可能她剛才去洗手間知道尚靜不在辦公室里才這樣做的,那她在晚上會對自己說什麼呢?
馮喆在晚上七點半準時到了飯店門前,一個人就從大堂里出來滿臉帶笑的說:“馮領導來了,有失遠迎,快快請進。”
這人竟然是下午在牛闌珊屋裏的那個胖乎乎的馬總。
馬總很熱情的雙手和馮喆握着手,馮喆覺得牛闌珊今晚叫自己來這裏和這個馬總有關係,但卻不想對牛闌珊和他之間的事情看似一無所知,就不咸不淡的和他說著話,馬總一邊將馮喆往裏面讓,一邊對着身邊站立的一個打扮的非常艷麗的女子說:“還不趕緊為領導帶路。”
那個妖冶的女子聽了紅唇一笑,露出白白的牙,說:“領導,請跟小妹來。”
這女的聲音太有特色了,有點像南方某一個地帶的口音,可是用的卻是北方的吐字方式,聽起來非常悅耳纏綿,要是不看她花枝招展的模樣,光聽聲音你會以為這是某個知名媒體的女播音員。
馮喆一聽就站住了,對馬總說:“我要等處長。”
馮喆既沒說牛闌珊讓自己來的,也沒拒絕和馬總繼續寒暄,反正不能不明不白的就和他們倆到某個地方去,這個馬總一聽,揮手說:“好,畢竟是政府的人,有組織觀念,那咱們先坐一下,等牛處長來了,一起上去。”
三個人坐在大堂里,和馬總一起來的女人束腰收腿,很是端莊的淺坐在一邊,身材越發凸凹有致,可是反正怎麼看都覺得她是在做作,像是賣弄風騷。
“馮領導,這是鄙人的名片,今後,還請領導多多關照。”
馮喆說聲不敢,雙手接過了名片,一看,上面烙金的幾行字:五陵市文化傳播有限公司、梅山縣飲食傳播有限公司、梅山縣合眾肉聯廠董事長,馬光華。
這個名片上顯露出來的信息量太大,馮喆猜測,這個叫馬光華的人應該是五陵市梅山縣人,以肉類加工開始,生意慢慢做大,搞了餐飲之類的服務行業,然後現在又在五陵市涉足了文化娛樂項目。
“我叫馮喆。”
馮喆將馬光華的名片收好,簡短的介紹了自己,那個女子就在馮喆視線投向自己的時候,極其快速的衝著馮喆微笑,這笑容有些職業性。
這樣過了有十分鐘,牛闌珊就到了門口,馬光華和那個女子又過去迎接,馮喆跟在他們身後,牛闌珊進來點點頭,也不說話,馬光華就帶着兩人往樓上走,馮喆跟在牛闌珊身後,那個女子在最後,不知是無意還是有意,在上樓拐彎的時候,那女子彷彿走的急,用胸頂了馮喆後背一下,馮喆想想沒回頭,省得給她和自己攀談的機會。
牛闌珊和馮喆被帶到了一個足有四十平的包間裏,裏面還有一個小舞池,能唱歌,牛闌珊看來對這樣的安排很滿意,自然坐了首位,然後馮喆和馬光華一左一右坐在牛闌珊身邊,那個女子就要坐在馬光華的身側,卻被馬光華一個眼神,她圓圓的屁股一欠挪,手裏提着水壺又到了馮喆身邊坐下。
菜很快上來,自然豐盛,馬光華就問喝什麼酒,牛闌珊眼睛就看着馮喆。
馮喆心說你看我幹什麼,平時你出口成章連綿不絕像是用字砸人一樣的發表演說,但是從馬光華出現后你就成了徐庶進曹營,一語不發,太矜持了,變成惜字如金的世外高人。
牛闌珊是“七不”女幹部,但是不喝酒這個嗜好恐怕別人不太清楚,既然牛闌珊繼續在扮演高人,那俗人的事只能由馮喆來開口。
馮喆就說:“紅酒養顏,女士優先,咱們這裏兩位女士,我替領導做主,就喝紅酒好了。”
馮喆說完話,自己都覺得自己自從到了老乾處后說話逐漸“制度”了,古人有士農工商的排位次序,自己這個科員放在古代就是個衙役之類的跟班,馬光華縱然有錢,也是排名末尾的“商”,而馬光華絕對是有求於牛闌珊什麼,那麼自己就代表了牛闌珊和她掌控了的卻被馬光華祈求想要得到的那種高高在上的好處,因此馮喆似乎是在和馬光華商量喝什麼酒,其實卻用一種指示的,不容質疑的口氣在吩咐了,馬光華立即笑:“好好,果然馮領導會體恤人心,怪不得牛處長很舉薦你。”
“婦女能頂半邊天,有牛處長在,半邊天那是容不下的,絕對一多半天,就上紅酒。”
馮喆心說牛闌珊舉薦我什麼?
喝着酒吃着菜,馮喆幾乎不說話,馬光華也沒有叫服務人員進來服務,那個至今都不知道叫什麼姓什麼的女子就充當了服務員的角色,為三人添酒夾菜清理跟前的殘渣,倒是做得很到位,馮喆懷疑她從前要麼是專門學過酒店業管理,要麼,就是有實幹的操作經驗。
酒過三巡,馬光華的話就多了,果然不出馮喆的預料,這個馬光華的的確確就是從肉類食品加工開始起家的。不過這個肉類食品加工不是辦工廠,而是搞屠宰,就是豬屠夫,殺豬的,而後從殺豬職業慢慢轉變成了屠夫兼豬販子,再到辦養豬場,隨即又開了幾家飯店,真是連鎖的自產自銷,漸漸的在梅山縣的餐飲業中有了一席之地。
馬光華這次找牛闌珊是因為他在梅山縣餐飲行業中掙了些錢,可是梅山縣的人都知道他從前是做什麼的,他自己覺得有了錢有了地位后,似乎總有人在指指點點他的出身,於是想來想去的,覺得別人不就是說自己沒文化粗魯是個殺豬的嗎,那從哪裏跌倒就從哪裏爬起,馬光華想了很久,決定在五陵市開辦一個文化公司,洗白自己。
“真正的文化公司,我是不懂的,不過我到過南方一些開放早的城市轉,覺得那裏的一些先進經驗可以借鑒一下,比如說開茶樓,茶樓很高雅吧?再搞個麻將館,大家在裏面聽聽音樂,打打牌,喝點茶,修身養性,談談生意,這總是有文化的人乾的事情吧,我這個文化傳播公司,就是奔着這個來的。”
說來說去的,馬光華對文化一詞的理解就是在喝茶打麻將這個層面上,馮喆聽了就看着牛闌珊,馬光華卻注意到了馮喆的眼神,說:“說一千道一萬,這個搞文化傳播也是為了賺錢,但是和我從前涉足的那些東西一點不沾邊,我求到牛處長這裏,就是要牛處長為了出主意,想辦法,拿策略來了。”
話說到這裏,馬光華倒是一套一套的,牛闌珊看着馮喆說:“馬總的設想是,在市裡開辦一個休閑娛樂中心,裏面有茶社、麻將館、棋藝之類的活動,這個想法,很是時尚嘛。”
馮喆點點頭,心說這個創意和老幹部處的七不女幹部有什麼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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