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 32 章
沈默不明所以地跟着顧維紳的眼睛開始在四周巡視,周遭陰冷又空曠,沈默突然就有了一種被人盯上的感覺。
“怎麼了?”沈默拉緊顧維紳又問,“你知道是誰把照片放在這裏的對嗎?”
“出來!”顧維紳放開沈默喊道:“我知道你就藏在這裏!你出來!”
沒人回話,空蕩蕩地只有顧維紳聲嘶力竭的聲音在迴響。
頭頂的燈光幽幽一照,沈默不免打了一個冷戰,滲人。
躲在他們背後的傢伙更滲人。
張籽沐?會是張籽沐么?顧維紳也是知道張籽沐回來的事吧,沈默想,顧維紳怎麼會不知道呢?
人早就跑了,誰會這麼傻地等在這裏等着你抓?顧維紳剛才也是被氣糊塗了,現在才明白過來。他推了推沈默,面容冷峻地說:“先進車。”
進了車他又打電話給岑曉,他要這幾天他們公司的各個攝像記錄,又讓人去調地下車庫的。顧維紳吩咐了一通,終於完事,這才開着車往家走。
沈默在這期間一直沒有說話,他心底都瞭然,等顧維紳忙完了他才向他確定,“你知道了對不對,張籽沐回來了。”沈默扭着頭看向顧維紳緊繃著的側臉,他漫不經心地又說:“其實,我知道你從一開始就知道,你什麼都知道。”
顧維紳腳下一個剎車,臉側過去,有點出乎意料,“你——”
後邊的司機從車窗里伸出頭來罵罵咧咧,“你他媽的會不會開車!”
“先開車,回去再說。”沈默拍拍顧維紳抓着駕駛盤的手,“別緊張。”
倆人都有心事,一路上都沒說話,各自想着各自心裏的那點事,沉悶着回了家。
說好的牛肉火鍋也泡湯了,沈默嘆氣,他真的好想吃啊。
到了家依舊沉悶,話不知道從何說起,要真正的說還不得從三年前說起啊,沈默想着要怎麼開頭,顧維紳已經不耐煩了。
他不是因為沈默,而是自己,他把他的小愛人想得太簡單,自作聰明地演戲,其實人家只是不想戳破。
這似乎影響到了他的男性尊嚴,顧維紳一直覺得自己做得好極了,他可以罩着沈默,保護着他,讓他在自己的羽翼下過得自由快活,可是現在他就是個笑話,對方才是在演戲,配合著他,來滿足他的私慾。
所以顧維紳是難堪的。
沈默給他到了一杯水,自己也拿了一杯,對着顧維紳笑着說:“三年前,我還記得,當時我就是這樣給自己倒了一杯水,捧着,坐在那個沙發上等你。”
沈默衝著沙髮指了指,話語輕快,臉上看不出表情。
那個人,前一天剛剛經歷過他這輩子最開心的事情,然而只不過是過了一個夜晚,當天亮起,他就從天堂跌入了地獄。
心疼,顧維紳突然覺得自己心疼地要喘不上氣來,他坐在沈默的對面,面容慌張。讓沈默主動說起從前,是以往顧維紳奢求的,但是沈默的口氣如此地風輕雲淡,強裝鎮定的樣子讓他的心居然這麼的疼。
沈默當時該有多慌張,顧維紳卻一無所知。
沈默抿了一口水,繼續回憶從前,“其實說實話,當時我沒有多大的感覺,就是覺得自己可能從今天開始就沒有家了吧,就這麼個感覺。”
他看了一眼顧維紳,勾起了嘴角,笑容甜美,“當時我都來不及想起你,想的都是,自己沒有家了,沒有家了。”
然而沈默的定義卻是顧維紳就是他的家,顧維紳瞭然,所以心裏更加難受,他把他放在了至關重要的位置,不可輕碰。
“你知道么,我等你好久好久,你卻一直沒有出現,也沒有給我留下什麼隻言片語,我一頭霧水,被幾個保鏢扔了出去,我以為你嫌棄我了,我勾引了你,你怨恨我拉你下了地獄,做了為人不齒的事。可事實卻是,你也是不得已,但是當時我不知道啊,我一直恨你來着。”沈默歪着頭,衝著顧維紳眨巴他的桃花眼,問向顧維紳說:“你說我應不應該恨你。”
他不等顧維紳回話,自己轉過了頭去不看他,聲音涼涼地繼續說:“我記得我走的時候,我身上一分錢都沒有,我撿過垃圾箱裏發臭的食物,睡過地下通道,也睡過公園的座椅。我看着早起的人們歡聲笑語地亦或是匆忙地從我身邊走過,他們看我的眼神大概以為我是個耍脾氣離家出走的少年,甚至有人安慰我說,別鬧了,回家吧,你父母會擔心你的。”
沈默娓娓道來,低着頭,嘴角依舊還帶着笑,他卻突然抬頭看向顧維紳,笑着笑着眼淚就流了出來,他指着自己說:“當時我也是這樣的,笑着笑着就哭了,我哭着說,他們不要我了!我沒有家了!那是我真的意識到,我沒有家了,不會有了。”
他第一次感到了絕望。
顧維紳想去拉他的手,沈默卻好像提前意識到了一樣,把自己的手縮了縮,低下頭去說:“我的報應。”
報應他拉着顧維紳做了有悖常理的事。
“不是!”顧維紳痛苦地打斷,這話他應該早就說了。
沈默猛然抬頭。
顧維紳盯向他的眼,眼睛裏有太多的內容,是愧疚?是後悔?還是其他?沒等沈默解讀清楚,顧維紳就緩緩地開口,一字一頓,像是遲到的告白——
“我同你一樣,當時早就喜歡上了你。”
“是嗎?”沈默抱着手裏的杯子開始笑,“啊哈哈!啊哈哈!”
他笑得紅了眼睛,笑得眼淚橫流。
他心裏卻沒有感到一絲歡喜,而是滿滿地怨恨。
“你讓我一直,一直都活在自責中,顧維紳我好恨你!”
他說著恨,可是聲音愉悅又歡喜,他的眼迸發著光,射向顧維紳的眼中,那光芒璀璨萬丈芳華。
沈默幸福地又說:“可是我又好愛你。”
他多年的殫精竭慮終於消失了,顧維紳也是早早地愛上了他的呢。
他把玩着手裏的被子,漫不經心地問道?“所以你放心不下我,就讓郭凡磊接近我,照顧我,給我安排了保鏢暗地裏保護我?可是……”
沈默頓了頓,話語裏帶着怨恨,“可是,你不來找我,我當時一直不明白,你明明就知道我在哪裏,可你就是不來找我。我當時恨死你了,又想你想得發瘋,每天都是要回你住的地方看上一眼才行。可是你為什麼不說呢?你可以說,沈默啊,我們要贖罪,因為是我們把媽媽氣死的,沈默啊,你再等等我,等等我就可以去找你了。”
沈默最後點點頭,臉上已經恢復了之前的淡然,“你看我都知道,你何必這樣隱瞞。我的事我自己即使什麼都不說,你也依舊會知道,因為郭凡磊不就是你的人么?”
顧維紳張張嘴沒有說出話來,心裏懊惱。
他的小愛人,早就將他看透,顧維紳那一刻甚至是有些無地自容的。
他所以為的,都是無稽之談。
顧維紳甚至不敢聽沈默繼續說下去,那些話就能像是耳光,一記一記地打在他的臉上。
看着顧維紳痛苦的樣子,沈默似乎嘗到了那麼一絲痛快,他又開始講自己的故事了,用特別輕快的語氣。
“我在天橋上晃晃悠悠地站着,心想死了算了,可是郭凡磊救了我。我去gay吧打工,他也去,處處護着我,剛開始的時候,我還以為他喜歡我來着呢。嘿嘿,結果我才發現他只不過是你放在我身邊的眼線。”
“我在酒吧里認識了很多人,三教九流什麼人都有,有人想包我,有人想欺負我,無一例外,第二天他們就再也不會再在酒吧出現,你以為傻么?我真的不知道這是你乾的么?”
“我聽到過郭凡磊跟你通電話,看到過鬼鬼索索地跟在我身後的那些保鏢,當時我終於明白,你沒有忘記我。我就開始在你面前刷存在感,去你的窗戶下仰望,我看到了你晃動在窗帘上的影子,我知道你在也在偷看我,可是你就是不出現,你在折磨我,給了我希望卻又讓我絕望!”
沈默想起當時自己狼狽的樣子,兩年間不管是颳風下雨從來都能沒有缺席過的每日功課,太心酸,顧維紳明明看在眼裏,他為什麼就不能出現!為什麼!
直到前幾天顧昌盛來鬧,他才知道他們的罪孽如此深重,顧母被他們活活氣死,要不然沈默真的會一直怨恨下去。
再然後張籽沐出現了,對沈默死纏爛打,跟蹤他,騷擾他,給他寄那些噁心巴拉的黃·色錄影帶,還問他,喜歡么?以後我就要這麼操·你。顧維紳派出去的人教訓了一次又一次,結果那人是個變態,擦乾嘴角的鮮血,笑得像個惡魔,他對着沈默說:“我要你心甘情願地趴在我身下求着我操·你!”
最後的那段記憶他不想回憶。
其實這個故事差不多就講完了,沈默一身輕鬆,對着顧維紳聳聳肩,聲音清脆地說:“沒有啦!真的沒有啦!”
“對不起!對不起!”顧維紳懊惱地抱住自己的頭,沈默越是將這段過往以這樣輕鬆的狀態講起,他越覺得自己對不起沈默,什麼為什麼不對自己發脾氣呢?為什麼?
顧維紳低着頭伸手去摸索,緊緊地拉住沈默的手,把他放在自己的嘴下親吻,“對不起。”
沈默也不說話,就那麼一動不動地看着顧維紳,讓顧維紳顫抖的嘴唇一下一下地在他的手上親着,直到他感受到溫熱的液體拍打在他的手上時,沈默才終於恢復了知覺。
“顧維紳你哭了么?”沈默把手從顧維紳的手中抽出來,去摸他的臉,結果上邊冰冰涼涼一片。
“唉,我不怪你啊。”
顧維紳哭得像個小孩子,肩膀一聳一聳,居然也抽泣出了聲。
“哭個什麼勁啊,該哭的人是我吧。”沈默走到顧維紳的身邊,把他的頭放到自己懷裏摟着,“你怎麼人越老越沒出息了?”
沈默有點嫌棄這樣的顧維紳,嘿嘿,但是好可愛。
當顧維紳明白過來自己剛才都做了什麼之後,想死的心都有。
他居然在沈默懷裏哭!
顧維紳強裝鎮定地從沈默懷裏掙脫出來,看也不看沈默,抓起杯子,面無表情地上了樓。他一邊走,一邊在心底捶胸頓足。
真是沒臉,他讓沈默給拿捏的啊,一點反手的餘地都沒有了!
沈默看着顧維紳的背影,無奈地想:我還沒有耍脾氣呢,他好想作啊,顧維紳你為什麼不來哄我!
啊啊啊!沈默心裏不平衡,這麼多年他要憋屈死啦,不行,他要發泄!
他在樓下客廳給顧維紳打電話。
顧維紳正在樓上平復心情,看了看自己的手機,有點納悶,沈默有話說,怎麼不上來說呢?
電話一接通,沈默歡快的音調就傳了過來,“小爸爸,我覺得今天我有必要作一下,提前告訴你一聲,你要記得哄我。”沈默特義氣地提前告訴了顧維紳一聲,覺得自己萌萌噠。
“好。”顧維紳笑着點頭,他舉得這樣的沈默特別的可愛。
但是沈默怎麼作呢,顧維紳就不得而知了。
之前讓人們去調的攝像記錄都調了出來,顧維紳自己這裏有一份,又讓手下的人加班加點地趕緊查。
大廈地下車庫的視頻記錄里,顧維紳清楚地看到了張籽沐。
張籽沐甚至都沒有避諱,對着攝像頭比了一個中指,對着沈默的照片親了好幾口,然後插在了他車窗上的雨刷上。
他囂張地向顧維紳宣戰。可以說是一路跟着顧維紳從他的出租房來到的EK,然後趁着顧維紳上樓期間再在他的車子上放東西。
“媽的!”顧維紳甚至覺得自由有點頹敗,他派出去了那麼多人,一個人都查不到他不說,他們現在反倒被張籽沐給盯上了?
張籽沐真能有這麼大本事,還是有人在暗地裏幫他?可以讓他清楚地知道他們的動向,一舉一動,讓他完美地避開他安排的那些保鏢。
真的會有人在暗地裏給張籽沐做事?
顧維紳點着鼠標,來回來地看着這段視頻,張籽沐在鏡頭前故意露臉,沖他笑,自信,不屑,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裏。
顧維紳陷入了沉默,視頻卻還在繼續,他眼睛無意識地盯着屏幕,眉頭緊皺。
可就在顧維紳和沈默驅車離開后,張籽沐又出現在了地下車庫。
他摘掉他的鴨舌帽,他的墨鏡,依舊對着那個鏡頭,微笑,他動了動嘴巴。
他的口型緩慢誇張,讓人一看便知,他說,“去死吧!”
他讓顧維紳去死,因為沈默是他的。
顧維紳反倒笑了,手指摩挲着自己的下巴,狠厲地目光盯着屏幕上的張籽沐,他說:“我到要看看我們最後是誰玩完。”
看完視頻顧維紳下樓去做飯,唉,他心裏還是有點不自在,他剛在哭了,在沈默懷裏,太不大丈夫了!
沈默不知道在鼓搗什麼,他從說了自己要開始作了之後就銷聲匿跡了,顧維紳都覺得納悶,吃晚飯的時候顧維紳幾次想說,可是沈默對着他笑,笑得很猥瑣。
笑得顧維紳毛骨悚然,生生地把話又給憋了回去。
這個謎底晚上終於揭曉。
沈默拿着一根繩子走了過來,顧維紳心底駭然,“你要幹什麼?”
沈默笑得無辜,“當然是讓你好好疼我啊。”他吸吸鼻子又說:“天有不測風雲,我們要及時行樂!”
及時行樂顧維紳是同意的,並且非常贊成,可是拿着繩子往他身上綁幹什麼?
弄反了吧?
“喂!沈默!沈默!”顧維紳趕緊制止他。
“你不愛我!”沈默委屈着,可憐兮兮的,眼看着眼淚就下來了,“我又爆不了你菊花,我就綁綁你過過乾癮怎麼了?”
顧維紳受不了沈默那可憐兮兮的樣,雖然他不知道沈默要幹什麼,但是他心一橫豁出去了,把胳膊伸到沈默面前說:“來吧!”
“呦呵!”沈默歡呼一聲,眼睛裏迸發出邪惡的光芒。
顧維紳打了個哆嗦,但是為時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