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說到神婆,就不得不提及一個詞,那就是通靈。
通靈源自陰陽五行學說,道家認為盤古開天闢地,陽清為天,陰濁為地。雖有盤古真人將其劃分但仍不能完全隔離,陰陽二氣混雜從而化育了萬物。萬物中陰陽比較平均的就演化成了人。
而活人則分為兩種,一為常人,陰陽兩氣趨於平和;二為高於常人,既通過特殊修鍊,將自身的陽氣提至陰者為修鍊者,陰氣稍重者即為通靈。
通靈也分為兩種,一種是先天遺傳,比如陰陽眼;另一種是通過侍奉鬼靈,與鬼神感通以獲得鬼靈的力量,比如日本的陰陽師,又或者是眼前所說的神婆。
只不過這些所謂的鬼靈通常情況下都是邪靈就是了。
“沈神婆啊,呵!論起來這還是我家的醜事,現在說一說,也無妨!”宋柏上了頭,也不忌諱什麼家醜不可外揚了。組織了一下語言,接著說道:“沈神婆原名沈秋荷,按照輩分,我該叫一聲表嫂。我十幾歲的時候,沈秋荷就嫁給了我的表哥杜飛宇。我記得當年的沈秋荷可是魚陽鎮一枝花。”
“可這枝花到底是插在了糞堆里。我舅舅和舅母很有頭腦,九十年代的時候,跟着下海經商,雖然比不上人家賺了個金盆滿缽,但也算小有家財。我表哥是我舅舅的獨生子,娶了沈秋荷之後,我舅舅和舅媽就祈盼着沈秋荷早點給他家生一個大胖小子。結果沈秋荷嫁到杜家五年,才終於懷上了孩子,我舅舅一家歡天喜地,哪想到孩子一生出來卻是個沒帶把的。”
“這小地方的人吧!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的思想那是刻在骨子裏頭的。多少人哭天搶地的只想要一個男孩繼承家業。沈秋荷生了個女兒也就算了,關鍵是孩子還沒滿月的時候,因為我舅舅錯信了老朋友的話,被人騙去了大半身家。結果自己拗不過來,一氣之下,突發性腦溢血住進了醫院,從此癱瘓在床。頂樑柱倒了,治病又花光了家裏的積蓄,杜家是雪上加霜,我舅母沒辦法,只能是賣了家當,搬回了魚陽鎮。”
“我舅舅一家當初有多氣派,回到這魚陽鎮的時候就有多落魄。這小地方,長舌的多,看好戲也不少。一來二去的,沈秋荷生下的那個小女孩克親的流言就傳的沸沸揚揚。我舅母本來就對沈秋荷沒能給杜家延續香火很埋怨,再被這些個流言一激,對沈秋荷就苛刻了些……”宋柏臉色白了白,想起當年沈秋荷身上的傷疤和化膿的雙手,不由的嘆了口氣,盡量委婉的說道。
“這樣過了三四年,我舅舅堅持不下去,去世了。舅母抱孫子的願望越發強烈,可是沈秋荷身子骨已經熬壞了,怎麼也懷不上孩子。所以我舅母想了個餿主意。”宋柏黑着臉繼續說道:“她攛掇着杜飛宇去勾搭斜對門的張寡婦。杜飛宇本來就厭煩了沈秋荷蒼老的面孔,加上張寡婦的確生得不錯,對於我舅母的提議杜飛宇一點兒也沒有反對的意思,沒過多久就和張寡婦勾搭上了。”
“不到一年的時間,張寡婦就懷上了孩子,當時附近的赤腳醫生斷定張寡婦這一胎是個男孩。我舅母心思頓時就活了。她不想再白養活一個克親還沒什麼用的女娃。有一天趁着沈秋荷下地的工夫,她把那小女娃帶到了石橋邊……四五歲的小娃娃,玩心重,又沒人看着,橋上也沒有護欄,一不小心就栽了下去……”
宋柏的聲音有些嗚咽,“沈秋荷剛被挺着肚子的張寡婦明裡暗裏的上門諷刺了一頓,混混沌沌的回到家裏,卻看見了女兒的屍體,經受不住打擊的沈秋荷直接就瘋了,孩子被火化后沒過幾天,神志不清的沈秋荷趁着家裏沒人跑了出去,沒了消息。”
“沈秋荷一失蹤,我舅母高興還來不及,自然也不願意再讓她佔着杜家媳婦的位置。加上張寡婦用肚子裏的孩子威脅,三個人一合計,乾脆讓杜飛宇娶了張寡婦。也好給肚子裏的孩子一個堂堂正正的名分。沒過幾天,杜家就擺了喜酒,當天晚上,差不多快到午夜的時候,老天爺看不下去了,天降大雷,正好劈在了杜家的房子上,引發了火災。連同我舅母,杜飛宇和張寡婦在內,五條人命全部交代在了這場大火里。”
“好啊!天理昭昭,報應不爽。這樣的一家子,合該被天打雷劈——”徐老闆不由的一陣唏噓,忽而想起了這一家子可是宋柏的親戚,頓時閉上了嘴,給宋柏投過去一個抱歉的神情。
宋柏擺了擺手,他並不介意,接著說道:“也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石橋那地方就再也不安寧了。剛開始的幾年還好,落水的人偶爾也能救上來幾個,死的人並不多。直到五年後,沈秋荷回來了,她恢復了理智。”
宋柏仰起頭,眯着眼,回憶着當時的情況:“我還記得,那是一個冬天,下了大雪,屋檐上積了厚厚的一層,天特別冷。沈秋荷穿着薄薄的外套,敲響了我家的門。後來我幫着沈秋荷在杜家原址上修了一個茅草屋,她住了進去。”
“聽她自己說,她離開魚陽鎮之後,渾渾噩噩的過了將近一年,最後被一個老神婆給救了。老神婆治好了她的瘋病,又傳給了她一些本事。幾年以後,老神婆病逝,她無處可去,只好又回到了魚陽鎮。”
“這破除封建迷信思想都這麼多年了,對於所謂的神婆我們是將信將疑。”宋柏點了支煙,抽了一口,吐出長串的煙霧,“直到十五年前,陳老弟家的小桃失足落水。這大冬天的,也不敢下水去撈屍體,這個時候沈秋荷站了出來——”
“跳大神?”想起了下午的時候見到過的情景,李成安不由的問道。
“對,哪能想到她這麼隨便一跳,屍體居然就真的自己浮上來了呢!打這以後,沈秋荷就成了沈神婆。”
宋柏突然拍了拍腦袋,醒了醒神,衝著一旁滿臉落寞的陳建國說道:“對不住啊,陳老弟,弟媳,我這嘴一張開就管不住了,又挑起了老弟的傷心事。”
陳建國動了動嘴唇,苦笑一聲,沒說話,端起酒杯和宋柏碰了一下。
楊雁華捂着嘴巴,眼裏閃着水光,一旁的宋家大嫂拍打着楊雁華的背,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怎麼安慰。
江淮眯着眼睛,看向陳建國身邊的陳靖宇。他皺着眉頭,眼裏滿是陰鬱,看見江淮看過來,臉上頓時青白交加,隨即僵着一張臉,衝著江淮狠狠的一瞪。
江淮心裏多多少少有了點頭緒,他轉過頭對着宋柏說道:“我有個疑問,這麼多年了,出了這麼多條人命,你們難道就從來沒有懷疑過是沈神婆在作祟嗎?要知道她既然有這樣的本事——”
“不可能!”宋柏直接打斷了江淮的話,急促的說道:“你們別看沈神婆的樣貌看起來很滲人,但是她為人善良,附近的小孩子都特別喜歡她。我們附近有一座獨山,山上有不少的果樹,小孩子都特別喜歡上那兒鑽。有一年,一個孩子跑到山上面玩的時候,一不小心掘出來了一個蛇窩,就是當時路過的沈神婆奮不顧身的把孩子推了出去,自己反而被毒蛇咬了一口,因為送醫不及時,沈神婆雖然是救回來了,但是眼睛卻再也看不見東西了。”
“而且沈神婆醫術不錯,這麼多年來,住在附近的人但凡有一點病痛都是她給治好的。沈神婆很有本事,在魚陽鎮的名氣很大,不少人不遠千里跑來找她算命解惑。別看我們門前的這條路破破爛爛的,這可是當年沈神婆掏出了全部的積蓄修建的。她做的都是造福鄉里的好事,又怎麼可能做出這樣傷天害理,害人性命的事情來!”
宋柏的語氣很沖,潛意識裏他不容許江淮這麼詆毀沈神婆。江淮皺了皺眉,繼續問道:“這些年死在水庫裏頭的都是孩子嗎?”
宋柏愣了愣:“也不一定,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有。”
“那位沈神婆有和你們解釋過石橋底下出事的原因嗎?”
“有。”宋柏掐滅了煙頭,說道:“她說是因為那底下死的人太多了,成了陰地,催生出來了一隻水鬼,水鬼想要轉世投胎,就必須有人替他,所以才會不斷的害人性命。”
江淮繼續問道:“以前都是一次死一個嗎?”
“是的!”宋柏眼皮子一跳。
江淮面無表情的伸出三根手指頭,“今天一下子死了三個呢!”
宋柏張了張嘴,突然覺得脊梁骨發冷。
江淮不說話了,也就是說真要論起來,石橋那塊地方開始邪門起來的時間還得從十五年前開始算起,那個時候,沈神婆回來了,陳家的大女兒正好溺水而亡。那麼這兩件事情里要是沒什麼聯繫,他可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