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6.第六章

徐老闆帶着店裏的一個老師傅和三個學徒打頭,江淮和李成龍在後,共四輛車徑直往魚陽鎮而去。

下了高速,路段變得坑坑窪窪起來,魚陽鎮地處偏僻,是柳市有名的貧困鎮。整個鎮子只有一條主幹道,橫貫南北,公路兩邊的商鋪最高沒超過四層樓,看那樓房外牆的顏色還是窗戶的樣式,幾乎都是上世紀的老建築。

徐老闆等人盯上的老宅子處於魚陽鎮邊緣地帶,一個小型水庫旁邊。破爛的水泥馬路僅夠一輛車單方向通過,顛簸着總算快到地方了,前方橫亘在水庫兩岸的石橋上卻擠滿了人,直接攔住了他們前進的路。

徐老闆從車窗里探出頭,看着屹立在對面山腳下的老宅子,皺着眉頭,摁了幾下車喇叭。前面擋住馬路的人卻彷彿壓根沒有聽見汽笛聲一樣,不予理會。徐老闆乾脆大聲喊道:“前面的兄弟,我們要過橋啊,麻煩你們讓一讓,欸!”

這會兒終於有人回應了,不過卻是回過頭狠狠的瞪了徐老闆一眼,“叫什麼叫,沒看見有事兒嘛?等着——”

說完繼續轉過去,伸着腦袋繼續往裏面看。

看見擋在前面的人群這麼不配合,一行人也有些好奇這些人究竟是在圍觀什麼,所以乾脆下了車,朝人群走去。

“抱歉抱歉,借個道,借個道!”徐老闆一邊道歉一邊往裏面擠,江淮等人跟在他後邊,硬是擠進來人群最裏面。

人群最中間是一塊開闊地,靠近石橋邊緣的地方擺着一方香案,香案上只擺了一個香爐,一個三清鈴。香爐里插着三炷快燃盡的香。香案下方的蒲團上跪着一個老婆子。灰衣布鞋,枯瘦的雙手撐在地上。從側面看過去,面色慘黃,皺紋橫生,眼睛上矇著一塊黑色的布巾。

“這是在做什麼?”李成安扭過頭衝著身旁一個中年男子問道。

“唉!”中年男子張了張嘴,長嘆一聲,“打撈屍體呢!”

李成安卻是一愣,打撈屍體?不是應該直接下水去打撈嗎?怎麼弄了個老婆子過來裝神弄鬼。只是看着四周眾人嚴肅緊張的模樣,李成安這句話也沒好說出來,搖了搖頭繼續看戲。

三炷香顫顫的升起最後一縷煙霧,跪在地上的老婆子動了。

她顫巍巍的站起身來,重新燃起三炷香□□香爐里,緊接着拿起香爐旁的三清鈴,嘴裏念叨着亂七八糟,聽不明白的話,圍着香案開始手舞足蹈起來,一邊動一邊搖着手裏的三清鈴。

頭頂上的太陽也跟着湊熱鬧,依舊不依不饒的炙烤着大地,江淮扯了扯衣襟,額頭上的熱汗一直沒停過。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神神叨叨的老婆子終於消停了下來,她將手中的三清鈴重新放回香案上,撇過頭衝著右手邊的五六個中年男子說道:“動手吧!”

只看着一旁的五六個中年男子紛紛抹了一把頭上的虛汗,往腰間綁了一條紅色粗布,然後從身後拖出來兩個麻袋。為首的方臉中年男子從麻袋裏面拎一隻公雞,公雞嘴上綁着紅繩,方臉男子利落的用菜刀割破公雞的喉嚨,然後遞給身旁另一個中年男子,這人接了,然後三步並兩步的走到橋邊,把撲騰不止的公雞直接扔到了橋底下的水裏。

有點廚房經驗的都知道,雞鴨鵝這類的家禽在被割破脖子之後,並不會立即死亡。反而會劇烈掙扎,直到全身的血液流的差不多了,才會抽搐着死掉。可是眼前的公雞被扔進水裏之後不僅沒有掙扎,反而直接沉入了水中,只在水面上留下了一片鮮紅色。

江淮等人頓時屏住了呼吸,四周的氣流都停滯了。

方臉男子還在繼續,江淮在心裏默數,直到第三十隻公雞落了水,他才罷手。而此時,方臉男子身前的地面上已經流淌了一地的雞血。眾人紛紛伸着腦袋往橋底下看。

水面上的鮮紅色漸漸擴散,水底下一團黑影出現在眾人眼中。

近了!

眾人不由的瞪大了眼,水底的黑影一分為三,漸漸浮出水面。居然是三具被水泡脹了的屍體……

李成安捂着嘴巴,只覺得腹內翻滾,江淮也沒好到哪兒去,面色嘩的一白,下意識的扭過頭。

“天殺的,我的兒子|孫兒啊——”一旁早就等着的七八個老老少少看清楚水底下的衣服,頓時捶胸頓足,痛哭起來。四周頓時陷入一片哀泣之中。

老婆子看了看香爐里所剩不多的三炷香,扯着低沉沙啞的聲音喊道:“還愣着幹什麼,這香燃盡之前,必須把人撈上來,要不然可就前功盡棄了。”

“對對對!”方臉男子趕忙說道,推搡着其他幾個縮手縮腳的中年男子從橋邊陡峭的小道上下去。

到了水邊上,沒人敢下水,幾個人撐着一根長竹竿,伸進水裏,把屍體慢慢撥過來。

屍體靠了岸,兩個中年男人趴在水邊的石階上,快速的伸手拎着屍體的衣服,把人提了上來,然後用提前準備好的床單一包,這才鬆了一口氣。

“可憐了,陳嬸子本來就埋怨陳大家的沒能給陳大生出個帶把的出來,這麼多年陳大家的求菩薩拜祖宗的,好不容易才有了一根獨苗苗,現在說沒就沒了,陳嬸子可是個會磨人的,以後陳大家的可怎麼活啊!”圍觀的人開始嘮嗑。

“唉!”

“誰不是呢!這三個娃都是咱們看着長大的,放哪家都是命根子,平時雖然皮實了點,可這小小年紀就沒了命——”

“這水旮旯說起來邪門的很,這麼多年來,溺死在這兒的人有多少個了?”

“四十好幾了吧我記得!”

“少了!起碼這個數!”那人伸出大拇指和食指比劃着。“二十年了,這兒就沒消停過。”

說話的眾人頓時吸了一口涼氣。

“你們年紀輕輕的,當然不知道以前的事情。二十年前,這兒可太平的很,以前這一塊都是附近人家洗衣洗菜的地界,從來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情。直到後來,有個女娃子失足落水死在了這裏——”那人神秘兮兮地說道:“從此以後啊,這兒就不太平了。”

其他人眼也不眨的盯着說話的這人,等着後續。

那人卻擺了擺手,一副諱莫如深的樣子,勸道:“總之,你們看好自家的孩子,別讓他們靠近這兒。這三個娃就是鬧騰,原本下橋的這條小道用籬笆堵得好好地,他們偏偏要翻過去玩水,大人也沒在身邊看着,結果他們這一下去——唉!”

圍觀的人撫住心口,連忙點頭。

“上來了,上來了!”也不知道誰喊了一聲。眾人的目光頓時被抬着屍體上岸的一行人吸引了過去。

“我的兒,你死了,媽可怎麼活啊——”這下子哭的更厲害了,一時之間暈厥過去三四個。

“快快快,扶好扶好。”眾人手忙腳亂的攙扶着暈倒的人。

“沈神婆,現在怎麼辦?”方臉男人抹了一把額頭上的虛汗,神情還算鎮定。

“讓他們家人再看一眼,就火化了吧!”老婆子拄着拐杖,虛弱的說道,顯得很是疲憊。早喪的幼兒,一般是不辦喪事的,沒有棺材沒有墓碑,挖個坑,骨灰一埋就好了。這是本地的老習俗了,老一輩人認為孩子是早夭,應該火化后早去投生。

像是察覺到了什麼,老婆子忽而轉過頭看向江淮一行人,驀地瞪大了雙眼,而後急促的扭回頭,衝著方臉男子說道:“這兒沒我的事兒了,老婆子我累了,先回去了。”

說完,不等方臉男子說話,拄着拐杖,顫巍巍的走了,腳步虛軟無力透着一絲凌亂。

屍體已經打撈了上來,沒過一會兒人群就漸漸散去了。

一旁的劉老師傅皺着眉頭,衝著面上青白交加的徐老闆說道:“掌柜的,要不然咱們今天還是回去吧!今兒個太晦氣了,咱們避着點,過幾天再來。”做他們這一行的難免有點忌諱。尤其是今兒個這事實在是太邪門了。他心裏有種惴惴不安的感覺。

“回去?都到人家家門口了,現在回去,以後我可未必有那個時間跑到這旮旯里來。”李成安勉強壓下心中的惶恐,面色不愉。先不說顛簸了兩小時,好不容易到了地方,老宅子就在眼前,大不了他們動作快點,天黑之前說不定就能往回趕。這樣一來,李成安的膽子也大了不少。

再說他後天就要去做他的小協警了,短時間內怕是沒這個閑工夫,錯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家店,李成安不願意為了所謂的‘晦氣’錯過這個機會。

徐老闆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扭頭看了看面無表情的江淮,想了一會兒,咬牙說道:“李少說得對,這都到人家門口了,哪有折回去的道理。更何況那位陳先生也沒打算在魚陽鎮待多久,錯過了這次,下一次可就不好約時間了。咱們現在回去,萬一被其他人知道了消息,玩個捷足先登,咱們後悔都來不及。劉師傅,你看呢?”

“這,”看着其他人都是一副不願意的模樣,劉老師傅張了張,也不好多說什麼,“好吧!”

江淮重新回到車裏,空調一開,整個人都舒坦了。

“嗷嗚——”

副駕駛座上面的元寶顯得焦躁不安,身上長毛直立,齜着牙。江淮順着元寶的視線看向不遠處的水面。吐出一口氣,油門一踩,跟着前面的車輛往對面的老宅子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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執掌輪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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