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忘塵》
第八十一章
“幫幫我……”
“誰來,幫幫我……”
“誰……幫幫我……”
虛空中傳來可憐焦急的呼救聲。
兀亖被奇異的聲音打擾,從專心致志的修鍊中清醒過來。他側耳傾聽,然後眉梢一揚,身體便在原處消散,再出現時已經站在了白霧的邊緣。
原本被禁制,不允許任何人進出的白霧像是在這一刻有了生命,隨着兀亖的出現,白霧朝着兩邊分開,前方出現了一條筆直的通道,兀亖沒有遲疑,抬步踏上通道,飛向了通道的盡頭。
本來複雜危險的大陣在這一刻變得簡單直白,兀亖的速度不過幾息就到了通道的盡頭,然後他就看見了跪在銀杏樹下的晨昱柏。
落日殘陽,深秋的銀杏樹葉灑落大地,染成了橘的色彩,時間像是在這一刻靜止成了永恆,即便以兀亖的心境,心也免不了重重跳了一下。
晨昱柏在哭。
他的靈魂在吶喊。
他在向自己,向所有人求助。
他的面前,晨子曜正滿身鮮血的躺在地上,嗆出一口口的鮮血。
兀亖抬頭看了一眼,頭頂上是一片陡峭的懸崖,在那突出的看台上隱約還能夠看見指指點點的人群,一路落下的樹木折斷,確實是摔下來的。
再看晨子曜,七竅流血,眼睛鼓突,雖然還有一口氣在,但是也離死不遠了。
晨昱柏顯然沒有發現兀亖的到來,他跪在地上,佝僂着脊背,形成一種極度扭曲的姿勢,扶着晨子曜的頭,徒勞的擦拭着男人嘴角不斷流淌而出的鮮血,哀求着:“子曜,子曜,別吐了,求求你……”
晨子曜的眼睛大睜着,痴痴地看着他最愛的人。
他想要笑,想說,我看見你了,你果然沒走。
可是,說不出口。
生命之火正在熄滅,黑暗正從視角的邊緣壓迫過來,他就要被吞噬進黑暗當中。
突然一股蓬勃的能量湧來,黑暗被逼退了,在生命的最後時刻他的眼睛越發的明亮,甚至看見了哥身上漂浮而出的黑霧,正流淌進他的身體。
是這個嗎?
就是這個吧?
你死了還能夠存在的關鍵。
是不是,給我一點,我也可以繼續存在,留在你的身邊,我們永遠在一起了?
是。
我賭贏了嗎?
賭我的運氣,賭你的愛,賭你的不忍心。
成功了?
但是好累啊,也好疼啊!
疼痛從身體的每個角落裏迸發出來,彷彿正置身在火爐上,每一口呼吸都是凌遲,甚至能夠從空氣里聞到那焦糊惡臭的味道。
真疼!
真的好疼!
睡一覺吧,睡一覺會不會就不疼了,再睜開眼就能夠和哥在一起了。
“子曜,不要,不要不要不要死……求求你……晨子曜你睜開眼睛!睜開眼,看看我……”晨昱柏顫抖着,呼喊晨子曜的名字,劇烈顫抖的手擦拭着那好似永遠擦不幹凈的血液,指尖彷彿被燙熱的血液融化,於是血淚在他的臉上流淌而下,衣服如同染了血,紅的刺目。
體內的能力瘋狂的湧向晨子曜,然而晨子曜的身體就像是沒有底的漏斗,生命之火只能燦爛剎那,然後以更快的速度熄滅。
絕望,再次降臨。
哀慟的心,靈魂甚至在動搖。
在他無聲的吶喊。
幫幫我,誰幫幫我,幫我,救他……
“夠了,讓他走吧。”兀亖按住了晨昱柏的肩膀,一個厲鬼的怨氣縱然有那麼一點生命的能量,但是歸根結底只是死氣,想要救人,怎麼可能?
晨昱柏體內怨氣的流失已經瀕臨極限,繼續下去,他只能力量不繼直至昏倒。
兀亖的話語終於讓晨昱柏回過神來,他迫不及待的回頭看着兀亖,懇求道:“幫我,兀亖,幫我救他,他不該死的,他不能死啊!”
“救活他?”兀亖看着晨昱柏臉上的血淚,連面色都沒有改變,冷冰冰的回答,“沒人能救活他,沒有。”
鬼,怎麼救人?尤其是生機完全斷絕的人,更救不了。就他所知,哪怕是修仙者手裏也沒有起死回生的葯,這些奇葯只出現在遠古時期,現在早就不剩了。
一定要救晨子曜,在他看來只有一個方法,需要晨子曜絕對的天賦和足夠的運氣……可惜了,還從來沒有聽過有人可以在一兩個時辰內就邁入修仙者門檻的,沒人可以,晨子曜當然也做不到。
多說無益。
兀亖的話就像是一把重鎚,敲碎了晨昱柏最後的一點希望,他的雙眼從明亮到黯然,最後化成灰燼,風吹起,灰散盡,只剩一片虛無。
兀亖看了一眼即便這個時候還緊緊抓着晨昱柏衣服的手,說:“放手吧,偏執成疾,死了,不如活着安寧。”
晨子曜無力回答。
晨昱柏也無心回答。
怎麼能放手?
怎麼可能放手?
晨子曜死了啊!
那個人,他從小養到大的孩子,他最愛的孩子,死了啊!
怨氣不要命的往晨子曜的身上涌去,擠壓出最後一絲,也只為了這個人能夠留在世上哪怕多一秒。
動搖根基。
神魂不穩。
身體若隱若現。
可是即便獻出了自己能夠做到的一切,依舊沒有用。
生命之火……脆弱的如同螢火。
“我救不了你,子曜,我救不了你。”他捧着晨子曜的臉,絕望的說。
晨子曜的身體正在死去,一團發著金色蒙光的光團從身體上浮現,那正是一個生命的靈魂,正在脫離*的束縛,他即將離開這個世界,化成一絲真靈,回歸生命輪迴的懷抱,沉睡着直到下一次轉世輪迴的到來。
走到這一步,幾乎所有的真靈都不會再感覺到死亡的恐懼,他們會欣喜的離開自己老邁或者疼痛的*,一身輕鬆,就像是回家一樣,迫不及待的投入生命輪迴之中。
晨子曜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可是他不甘心!他真的不甘心!這不是他設想啊!他不想走!不想忘記哥,不想讓哥孤單的留在這世上千千萬萬年!
哥,讓我留下,陪你!
於是。
在最後一刻。
晨子曜突然迸發出了他最後的□□,吐着血斷斷續續的說,“哥……咳!咳!你推……推我……”
模糊的話語,聲音小的細如蚊蠅,但是在晨昱柏的耳中卻無異于晴天驚雷。
他驚得魂都飛了。
是……是嗎?
是,是我推的嗎?
是嗎?
是的。
是我推的。
葬禮之後,自己幾度掙扎,無數次的想要離開,卻最終無法放手。
子曜此刻的情況太惡劣了,說是顛覆的人生也不為過,巨額的違約金,人人喊打的名聲,曾經在子曜身邊的那些人也紛紛離開,大屋子裏在頃刻間就剩下子曜一個人。
看着他獨自坐在漆黑的房間裏自言自語,那孤單落寞的身影,自己的腳像是被釘在了地上,挪不動。
他怕,怕自己一走,這孩子就獨自死在屋子裏,腐爛的身體落滿了蒼蠅,很久很久以後才會被人發現。
一日。
又一日。
他親眼看着子曜一點點振作起來,將累積的事情一件件的解決,聞着他身上的味道一點點的變得鮮甜,提起的心臟終於落下了。
上山的路,他陪着他走的。
這是最後一段路了,他想,子曜終於走出來了,應該可以放心了。
可是,當他們站在斷崖上,子曜說:“哥,這是真正的最後一程了,你能送我嗎?”
跨過護欄的男人背影是那麼的熟悉,從他很小很小的時候,自己就將這個身影抱在懷裏,一年又一年,看着他慢慢的長大,從嬰兒到孩子,從孩子到少年,直至長大成人,每一個時間段,每一個畫面,都像是被一雙無形的手雕刻在心上,點點滴滴,不忘。
我最愛的孩子,我最愛的人,我怎麼捨得你,孤單。
突然的,福至心靈。
隱藏在內心深處的渴望就在那一刻浮現了出來。
——子曜,我的心愿就是帶你一起走,天上地下,陽世陰間,有我保護你。
所以。
你如果真的不想活了。
我,送你一程。
菩提石在額頭燃燒。
可是內心卻分外的平靜。
伸出的手摸上了眼前那消瘦的後背。
輕輕一推。
輕輕的……
一推……
於是,眼前的人消失了。
往下。
墜落。
而他,期待的。
低頭。
看着。
看着那飛速遠去的身影,落在地上。
“啪”的一聲。
碎了。
那毛骨悚然的聲音,就像自己此刻的心,在剎那間碎得四分五裂,回過神來,後悔的恨不得殺了自己。
怎麼會!?
為什麼?
我,我殺了,子曜!
是我殺的嗎?
啊————
我殺了他!
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
是我殺了子曜!我殺了他!
“哎……”
一聲嘆息。
兀亖手掐法訣,嘴中念念有詞,再一揮手,從晨子曜的身體上飛出一道白霧,落在了他的手心裏。
“這法器可持續一日,有什麼說的,最後了了吧。”
兀亖將手裏的東西丟給了晨昱柏,好似不耐煩一樣,轉身走了。
晨昱柏下意識的接住了兀亖丟來的東西,低頭獃獃的看去,竟然是一個類似水晶球一樣的東西,水晶球里白霧翻湧,然後最終匯聚成了一個仰頭看着自己的小人。
晨子曜。
“子曜!?”晨昱柏眨了眨眼睛,血淚淡了下來。
“哥!”晨子曜的身體凝聚,先是一臉驚疑不可置信,接着突然興奮了起來,扶着水晶壁期待的看着晨昱柏,“我不疼了!哥!我和你一樣了嗎?我以後是不是就能和你在一起了?是嗎?哥,哥?我和你一樣了嗎?”
晨昱柏愣住,獃獃的看向兀亖,晨子曜也順着他的視線,期待地看了過去。
兀亖站在不遠處眺望遠處,並未回頭。
晨昱柏想起剛剛兀亖說的話,持續一日,只有一日嗎?
心再次沉了下去。
“哥?”
“哥!”
“你說話啊哥!說話!”沒有得到答案的晨子曜繼續叫嚷着,顯然從晨昱柏的臉色發現了端倪,他揮舞着手臂,急切的渴望一個答案。
晨昱柏看向了在一旁,摔得骨頭粉碎的屍體。
已經斷了氣。
心臟驟然一疼。
親手殺了子曜的念頭在心中盤亘不去,好像一條醜陋的毒蛇,將他的心咬的千瘡百孔。
“哥?”
“回答我,哥,回答我!”
晨子曜已經越發確認答案,瘋狂的叫着,瞪大了驚恐的雙眼,滿臉的絕望。
不是這樣的!
不應該是這樣的!
自己死了不就應該和哥在一起了嗎?
為什麼不行?
為什麼?就連死都不能在一起!
“哥,你一定要幫我!我不要離開你!我不能走!哥!你要幫我啊!”晨子曜歇斯底里的大叫着,瘋狂的敲打水晶壁。
“走……走了,才是寧靜。”晨昱柏強忍着心臟的劇痛,低啞地說著。
“不要寧靜!我那兒都不去!我要留下來!留在你身邊!為了你,我死都不怕!狗屁的寧靜!!”晨子曜大吼,“哥,求求你了,想想辦法,你一定要救我,你一定可以的,一定可以!哥!!!!”
“菩提石……”
“菩提石?什麼菩提石?菩提石可以救我嗎?在哪裏?你有嗎?”
“有……”
“好,快,就是這個,菩提石!”
“……”
“哥?”
“……”
“哥,怎麼了?”
“菩提石……在我腦袋裏。”
“……”這一次,晨子曜沉默了。
景區的人已經以最快的速度趕下來了,他們正在檢查晨子曜的屍體。
網上已經炸開鍋了,雖然官方封殺了晨子曜,可是晨子曜在青城山自殺的新聞還是在短短時間傳遍了全國。
救援人員不需要急救,只看一眼,就知道這個人沒救了,當場死亡。
擔架直接從崖頂送下來,就落在了晨昱柏和晨子曜的旁邊。
眼看着摔得軟爛一團的屍體綁在了擔架上,被人一點點的拖上山,他們注視着那個遠去的身體,沉默了很久。
然後晨子曜笑了一嗓子:“哥,你這次好好的,認真的聽我說話好嗎?”
“……”
“是我自己想死的,我是真的真的不想活了,我對這個世界很失望,也看不見未來,人情的冷暖,約定俗成的規矩,世界的守則,好像每一個都在限制我,讓我無法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我覺得很難受,活着讓我窒息,我想要解脫。所以,就算你不推我,我也會自己跳下來。”
“……”
“剛剛,我那麼說,只是,希望你能內疚一點,能夠把我也變成鬼。你看,變成鬼多好啊,可以活得很久很久,可以飛天遁地的嚇唬人,而且不會變老,在我看來簡直和神仙沒有分別。我只是在算計你,想說你都是神仙了,憑什麼我不能是神仙,我要是神仙,你就跑不掉了不是嗎?”
“……”
“但是你看,我現在發覺也沒什麼意思,我就在這裏,那群傻逼都看不見我,就算是像超人一樣可以飛出外太空,沒有人看見,不是也沒有存在感嗎?這樣的鬼生有什麼意思?還不如不要呢!”
“……”
“所以,就這麼樣吧,趕緊把水晶砸了,這破地方我一分鐘都不想呆!等轉世投胎,下一輩子說不定又是個人生贏家,要什麼樣的生活沒有啊,對不對!”
“……”
“砸吧,我已經等不及了。”話音落下,晨子曜已經閉上了眼睛,默默的等待着。如果說,他“活”的代價是讓哥真正的“死去”,他情願“死”的是自己。
這世上,只有一個菩提石。
菩提石,只有一個。
哥,我走了,你要好好的活着,如果……我是說如果,你還惦記着我,就去找找我的轉世吧,下輩子我還要當你最重要的那個人,這一次,我一定會珍惜你。
“神定在天,聚海生涯,氣聚神魂,當五輪俱下,神歸四隱,隱者出,忘無憂,長笑樂,當化方,靈台神印,取之神與靈,是為……”
一段艱澀的口訣從晨昱柏的口中說出,一字一句,清晰連貫,正是邱先子留下的《忘塵》功法。
遠古大能的傳承,青城仙門的鎮派功法,修仙者的頂尖口訣。
這,是他最後能夠想到的辦法了。
口訣說出口,不遠處的兀亖的身體稍微側了側,但是最終選擇了沉默。
晨子曜疑惑的睜開了眼睛,看了過去:“哥?”
將一大段的口訣一口氣說出來,晨昱柏低頭看着晨子曜:“我再說一遍,你一定要記好了,這是你最後的機會,只要能夠入門,你就能夠留下。”
“真的!?”晨子曜眼睛一亮,慷慨就義的悲壯頃刻間土崩瓦解,迫不及待的開口,“再念,你再念,我背下來,我一定會學會的!快,時間不多了!”
“神定在天,聚海生涯,氣聚神魂……”
一遍。
兩遍。
十遍。
晨子曜將艱澀拗口的口訣熟背在心,去領會去學習,竭盡全力的去邁出哪怕一小步,這是最後的希望,不成功,便成仁!
……
………………
……………………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
晨子曜的身體已經被抬走了。
網上的議論也漸漸消失,直至被某個明星婚內出軌的新聞取代。娛樂圈就是這麼一個喜新厭舊的地方,晨子曜三個名字迅速的被掩埋,可能只有一些小報小網站還會報道,但是漸漸的,就連這些平台都再也看不見晨子曜這三個字了。
晨子曜的屍體送進了殯儀館,火化後放進了價格昂貴的骨灰盒裏,在那早就已經準備好的墓穴里,與一個空空的骨灰盒相伴永久。
一個月內,第二次回到這裏,人更少了,寥寥七八個人站在墓碑前,唏噓不已。
呂律師抬起眼鏡擦了擦眼睛,站在墓碑前,說:“我在網上聽見了很多的咒罵聲,在我看啊,那些人真是咸吃蘿蔔淡操心,管天管地還不夠,甚至管上別人夜裏和誰抱着睡覺,我社會我也是看不懂了,自己的事情做不好,還有閑心操心別人。你啊,放心的走好吧,基金會就交給我,公益是好事,我會盡職盡責,讓更多的孩子們讀上書,等我也走了,到時候基金會如果還在,我會交給值得託付的人,總要讓這火種繼續傳遞下去,不會辜負了你的心意。”
呂律師離開后,孫彬被他妻子扶着來到了目前,他瞪着墓碑上的照片,大着舌頭罵了一通,誰也沒聽懂,但是罵著罵著,孫彬的眼淚就流了下來,被妻子扶到了一旁休息。
唐青放下了抱在懷裏的兩束□□花,和小趙、小於一起,恭敬地鞠了三躬。
濱海是在墓碑前停留時間最長的,他站在墓碑前久久不語,最後神情的複雜地說了一句:“你去他那邊了嗎?這一次,要好好珍惜,別再把人弄丟了。”
與其相信這兩個人死了,他情願相信他們還好好的活着,只是換了一種形態而已,幸福的生活在這個世界的某個角落。
左言沒有來,他恨晨子曜,在晨子曜下葬這天他又去了青城山,回憶着當初走過的路又走了一遍,然後在迷霧中,一次又一次的回到原處。
“兀亖!”左言在大霧外嘶喊着,“兀亖!”
一天。
兩天。
三天。
一周。
半個月。
左言離開了,從此以後,再沒去過青城山。
三十二歲那年,他娶了一個賢惠的女子當老婆,三十三歲就當了爹,那是一個孝順的女兒,性格開朗活潑,還有一個調皮的外孫子,他活到86歲,壽終正寢。
臨死那天,他看見了站在自己病床邊上的兀亖,他笑着說,“你還是來了。”
兀亖神情複雜的看着他,一半的髮絲已經變成了白色,看着白髮老矣的左言,他問他:“你怪我嗎?”
“你說呢?”左言移開目光看着在病床前淚流滿面的妻兒,還有長大成人的外孫,他們傷心難過不舍的臉,臉上浮現了一絲笑容,“你說呢?”
兀亖的身體重新挺直,白髮也重新變成了黑髮,他背着手,沉默的看着左言咽下最後一口氣,一絲真靈回歸到轉世輪迴之中,知道自己最後一點心愿也了了。
接下來,便是那最後一步了!
新的世界!
新的篇章!
那裏,才是他展開才華抱負的地方!
沒有人能阻他長生之路,沒有人!
十年後,據說青城山白日落雷,總計六六三十六道雷,最後天空生出霞光,七彩虹高掛,萬鳥齊鳴,青城山美得好似人間仙境。
有直擊現場的網友錄下視頻,留言:不知哪位道友正在渡劫呀?
時間在流逝。
那一代的人都老了,死了,不在了。
科技在短短的時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網絡變得更加的發達了,各種明星如雨後春筍一般冒出來,關於晨子曜這三個字已經被歷史掩埋,再無人發現。
青城山,還是那個青城山。
最近的網上總在傳青城山頂看見了金碧輝煌的大房子,也有無人機航拍到了飛在天上的人。
青城山因此披上了神秘的色彩,遊客絡繹不絕,都想看看這被傳為世界十大奇景的地方。
這一天,青城山上雲海又生。
一對年輕的情侶正在山上拍照,突然在鏡頭裏飛來兩個人,一個紅色長衫,一個白色長衫,他們留着一頭及腰的長發,踏着雲海而來,御風而行,風姿灼灼,衣袂翩翩,從鏡頭前飛過,然後消失在了七星塔后。
這對情侶驚呆了,他們尖叫着回放了錄像,發現紅衫男子雖然面容溫潤,但是眉眼中卻有一種難言的魅惑,好似綻放在黃泉邊的曼陀羅花,美麗中透着一絲神秘,一見便讓人難以忘記。而另外一個白衫男子就是真的英俊了,五官深俊,臉上線條分明,冷漠的眼中有種睥睨天下的貴氣,得天獨厚的氣質和長相即便去殘酷的娛樂圈,也能夠輕易殺出一條血路來。
青城山的傳說總是最受人關注,情侶的視頻放到了網上,很快就被擴散了出去。
有人說快來看上帝。
也有人說羨慕樓主運氣好。
當然,還有一部分人,他們的人生本身就是為了質疑,質疑一切的質疑,從而找到自己存在的意義。
視頻被快速的轉載,分散到了不同的平台和國家。
某一天,在某個平台里出現了一個留言:“這個白衣服的好像兩百一十多年前的那個大明星啊,叫晨子曜,聽說他愛上了他哥,這段愛情簡直驚天地泣鬼神,全世界都在反對他們,後來在巨大的壓力下,他就和他哥殉情了,好像就死在青城山。”
“呵呵,樓主故事感人。”
“呵呵,故事感人1。”
“呵呵,故事感人車牌照。”
“又是青城山的炒作,鑒定完畢!”
“又見青城山,怎麼哪裏都有青城山,現在看見青城山就想吐,炒作過頭,一生黑!”
沒有多少人相信。
但是,也有個別的人,深信不疑。
青城山。
青城大殿。
這一任青城仙門的掌門在兩百年前還是個才上山的外門弟子,他上山前接觸過外面的世界,讀過書,上過大學,甚至很會玩lol。他年紀最少,輩分也不算高,他熬啊熬,熬死了老掌門,熬死了長老們,熬死了師兄們,終於坐上了青城仙門掌門的位置。
這是一位通情達理,懂得以和為貴的新掌門。
上任后,這位掌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和小五行世界的鬼仙們建立來往關係,互通有無,爭取形成一個鬼仙聯盟,共同對抗那些后末法時代出現的強者們。
更何況,兩百年前被鬼仙掃走的大量典藏可是青城仙門的根基,關鍵時刻,低下頭服個軟也不是什麼大事,反正這是一位能屈能伸的大丈夫。
自從和小五行建交后,青城仙門的弟子進步的比百年前快多了,偶爾討得了鬼仙的歡喜,還可以進入小五行世界修行,那可是迄今為止最後的仙家福地了。
總之,這位新掌門在門內的聲望因為這件事上升到了一時無二的地位,門內的弟子天天向上,門派的氣氛欣欣向榮,簡直是一片四海昇平,他都長胖了不少。
可惜逍遙的日子過久了,總會來那麼一點鬧心的事。
想到這裏,新掌門看着對面兩位的臉色,嘆了一口氣,說道:“現在凡人的科技發展的是越來越了不得了,竟然可以在大陣轉換的間隙拍攝到仙門刻意隱藏的行跡,若是繼續下去,我們這些老的法子,怕是不頂用了。”
頓了頓,他見對面兩位鬼仙沒有表示,便繼續說道:“這次二位過來,又被拍到了,其中好像還有人猜到了一二,你們看。”
新掌門將屏幕點亮,放到了兩人面前,仔細看着他們的臉色。
紅衣男子看見內容的時候,臉色變化,眉心微微蹙了起來,甚至不自覺的掃了白衣男子一眼,目光中有着掩飾不了的緊張。
白衣男子一派冷漠,面無表情的看了一遍,說:“名字沒錯,時間也還算吻合,只是我哥……師父,你知道是誰嗎?”
紅衣男子溫潤笑道:“天不讓你記住,自然有他的理由,前程往事不過是過眼雲煙,如今的日子不好嗎?”
“好是好……”白衣男子點頭,好看的眼睛微微眯着,閃過一絲疑慮。他如今《忘塵》功法已經修到五轉,不知道為什麼,最近總是會在腦海里閃現師父的臉,最讓他覺得不可思議的是,那近得離譜的臉,就好像是,好像是,自己正在親吻師父一樣……
“子曜,在想什麼?”紅衣男子問。
“沒什麼。”白衣男子搖頭。
紅衣男子淺笑着,喝下一杯酒,看向窗外的眸底浮現了隱隱的擔憂。
邱先子前輩他……如果《忘塵》有用,又怎麼會落得再修《大輪迴術》的地步,這樣的太平日子,還能持續多久呢?
而白衣男子,晨子曜則偷偷看了一眼師父,那一席紅衣,在夕陽的照射下,艷紅色蔓延在溫潤的臉上,似漸漸的染上了一絲淡淡的魅色,看得他心中莫名的一疼,竟然痴了。
師父……真好看。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