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功成身退
梵空蹲下身來,年青的禪山弟子早已死透。
二十年來日夜相伴,虔佛誦經,如何都是作假?不論此人隱藏了什麼,終歸是他的弟子,他當度他最後一程。但現在不行。
賦閑山莊的人對林青江的死恍惚大於悲痛。林青江的獨女林清衣趴在他父親已經青黑的屍體上,面色茫然。武林大會才方開始,卻已結束。
這些世界裏的人,對主神來說究竟意味着什麼?
再厚重的生死別離,也不過可以隨意替代抹除的數據。
生存者但凡活過一世,必已殺人。誰能保證這些都是奸惡之輩?他們只能強迫自己,把這看做一場見血的遊戲。
要麼玩下去,要麼死在這裏。
暮擒煙站在人群之中,看的分明。
“諸位可否聽貧僧一言。”
梵空年事已高,內勁純厚,聲音帶着淡淡的溫意,安撫人心。
幾大門派領頭人配合,騷動很快平息下來。其餘閑散的江湖俠客,也沒有急着離開。
聚在一起都不安全,還有哪裏安全?
此時禪山方丈輩分最高,武功亦能服眾,由他主持大局最合適不過。
“今日之事尚未明朗,若真是魔道所為,恐將生亂。”梵空眉目輕合,手中念珠不曾停緩。
“除了魔道還能有誰?”
“他們行事如此猖狂,估計已有侵入武林之意,我們還是快回山門加強戒備,以防不測。”
眾人議論紛紛。
此刻後方車轎中,露雲玲朱唇輕啟,絲絲蠱惑:“魔教如此心狠手辣,我們難道還留着這聽松老兒,不怕他們裏應外合么?”
梵空微微皺眉。
底下已經有人出聲附和:“殺了他。”
“殺了他!”
“替林盟主報仇。”
玄天不屑嗤笑。全身內勁悄然頂至震沖穴,隨時準備強行化解藥力。前來接應的人遲遲不曾現身,縱此舉有損功力,他也只能一搏。
聲討之聲已至頂點。後方馬車中,一道水袖破空,若貫虹而來。
露雲玲等不起了,就算此時出手過於倉促,她也要殺了玄天。
但一路波折,玄天對露雲玲早有戒備,此刻後方出手。他幾乎是瞬間有所察覺。
不能在等。內勁蠻狠衝散藥力。
玄天全身透汗,喉頭腥意泛涌。
一路爬上魔宗護法之位,豈是孱弱之輩。他全然不顧傷勢,通身內力強轉,右掌握住紅綾,層層纏繞,暴起揮肩。
其所習之法本為摧山勁,以力破會,剛猛至極。
縱此時身負暗傷,內勁亦自紅綾寸寸度回,直將露雲玲所在馬車轟然震裂。
混亂之中,殘骸四濺,道道紅綾綻起,若繁花吐蕊,中有一人旋身,容貌嬌俏,勝比紅綾。身姿盈動,豈不正是露雲鈴?
她自斷一袖,不欲於玄天硬碰。此刻開口便道:“諸位俠士助我。”
美色當前,自有人意動,卻礙於聽松山掌門赫赫威名,尚要掂量自己的斤兩。更何況此人極有可能是魔宗護法,不知還留有什麼陰招。
燕雲飛垂頭不語,顯然不願和自己的師父正面交手。陸秦淮將燕雲飛推作至交好友,也不想因此生隙,不趟渾水。
此刻玄天罪名未定。一時之間,圍觀者眾多,竟無一人出手。
玄天冷笑。
露雲玲咬牙揮袖,四道紅綾游曳,江海凝光,此舉更像是怒極攻心,不管不顧,要以力相搏。無異於以卵擊石。
玄天冷笑,內力掀起土塵,屏息避退。只見那四方綾緞之中,果真有微□□末散落。若是正面相抗,必已中招。
“下三濫的東西。”
手段未成,又遭對手嘲諷,露雲玲抿唇,一雙美目瀲灧,水光泛起,邪異潤澤。
玄天身形微滯,呼吸驟然一沉,突覺一陣迷惘,竟身不由己,痴愣朝她踱去。
紅綾漫漫,殺機四溢。
人群中卻有一道殘影欺身,提起玄天,猶似踏雲而起若無輕重。
眾人驚駭。
梵空皺眉,達摩結印一指彈出,攜着七分試探。
暮擒煙周身內力提到極致,拂衣揮袖,猶自翩然。硬接一指,實已半臂僵麻。
無奈邀月凝花實屬裝x力器,縱使全力,看起來亦是輕描淡寫。
旁人只見突然出現的青衣男子硬受梵空一指,仍強行擄走了玄天。身近露雲玲之時,指尖彈出一物。飄然而去。
露雲玲心中恨極,今天竟有這麼多生存者潛伏在此,接二連三壞她好事。
她起身退避,身側紅綾浮動,就要將那幽芒之物彈開。卻只聞割裂之聲。
露雲玲垂頭,那一小段黑玉鉤,像是長了眼睛一般,正釘入她的胸口。
三步之內,必取人命。
差太多了。
烈陽當空。在場所有人心中,卻似烏雲蓋頂,天塌欲傾。
他們比之魔道,差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