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修□□結束 上
壓抑的天穹之下,鎖鏈分裂成碎影,刺入白依依體內,攀附上心臟,隨着每一次跳動,漸漸勒緊。
白依依發出危險的嘶吟,那不是她的聲音,是從靈魂中透出的徵兆,像是被觸犯的上位者,正警告它的敵人。
暮擒煙的魂域順着極光之鏈侵入心肺,漫上靈台。白依依的元神之上,依稀附着淡灰色的虛影,此刻掙扎間,隱隱有了脫離之兆。
這道虛影確與暮擒煙所吸收的那枚殘缺神格有相同的力量,但更像是一處無源之流,取之有限,當灌注在其中的力量耗盡,便會徹底乾涸。
真正屬於她本體力量,仍在終極世界的神殿之中。也正因如此,她才會在輕視之下,被暮擒煙尚不完整的神域壓制,無法逃離。
神力源源不斷被吞噬,白依依的容貌逐漸蒼老凋零,這具身體已在神靈強行侵入時壞死,依靠神力維持生機。當神力逐漸流逝,屬於異世神靈的意志剝離,便如殘渣一般,輕易便被廢棄。
佛修面色溫柔的看着眼前猙獰的面目。即便從其喉嚨中碾輾出的嘶啞聲音,透着驚人的惡意:“很快,我會找到你,撕了你....”
當最後一絲神力消失,極光鎖鏈上的猩芒逐漸褪去,又呈現出最初的剔透純凈,它從已經失去生息的白依依骨骼中抽出,退回暮擒煙身側,靜靜旋繞。
“依靠這些神力,還無法補全缺失的神格。”暮擒煙指尖透出細碎的微芒,極光鎖鏈中的神力在回涌,卻如淺河入海,九牛一毛。
白依依已死,方才另有兩名在榜修士死於白骨妖皇寒冰煉獄之下。天榜之上,除了暮擒煙,如今只剩一人仍藏身在周淵城中,不知身在何處。
此時能活下來的大都是有出竅期修為的妖修,只是這些妖修能保住性命出周淵城,卻逃不出白骨妖皇佈下的戰界,只能在寒冰煉獄中遊盪。
當妖力無以為繼,近半妖修為了抵禦煉獄寒氣化為原型,以至於周淵城外,一時之間混亂不堪。
好在山鵬已經現世,白骨妖皇的注意力盡數放到半空之中,大部分妖力要與山鵬激起的萬頃雷光相抗衡,令地面的妖獸有了片刻喘息的時間。
既然無法脫離此地,暮擒煙與江賀為避免被失去控制的妖獸所傷,便在一處不起眼的山頭,借山石之氣,遮蔽了自己的身息。
暮擒煙:“此人神力之中,隱隱帶着一股陰暗邪性,又善於藏匿氣息與身形,這次與她打了照面,主神應當是已經知道我們的身份了。”
江賀:“那個世界中上百位神明,都因主神是世界意志所化,被它控於鼓掌。一旦世界退化,會直接受到影響,所以當你補全神格,到了終極世界,面對的不僅僅只是主神一個。”
一旦進入終極世界,便相當於是同上百名神祗同時宣戰,將落入一個極其危險的境地,當暮擒煙吞噬的力量足夠孕育一枚新的神格,他會凝結出什麼屬性的,又能否與世界的意志相抗衡?一切還是未知之數。如果不可以,江賀此刻竟有些希望,暮擒煙永遠也不要補全神格。
上蒼雷聲轟鳴,如混沌洶湧。下方斷壁殘垣卻是冰塵迷天,幾步之外便茫茫一片,神念但凡透出體內半分,便如同被刀割一般,痛苦不堪。
白骨妖皇與山鵬的身軀被這冰塵遮掩,只聞妖力滔天碰盪之聲。
寒風在催攪間逐漸染上一股腥意。
迷濛間,忽有一道撕裂萬里蒼空的恐怖雷霆,劈入白骨妖皇妖力的覆蓋範圍之中,令空氣都激起一絲顫慄。
冰塵被雷光破開一道缺口,數千里的遠空之上,山鵬巨大的身軀已然消失,只剩下萬頃雷光中,一道蘊藏着無盡威壓的雷電虛影。
這虛影無千丈之軀,堪堪數十米,卻呈現亂雲展翅之相,通身雷華無聲壓縮,恍如烈日一般,刺透整個寒冰煉獄。
其下,白骨妖皇半臂已失,周身青白磷光泛涌,雙目中的騰騰幽火,在深不可測的妖力附着之下,令人屏息。
墜落在城邊的半截骨臂,如蒼山遺脈般高聳而起,在寒風旋繞下,隱隱透出一道殘影,被承托向上,懸空而起。
這白骨在騰空中化作粉塵,洶湧至妖皇尚存的左臂手骨之上,暗塵波盪間,凝固成兩側如大河盤曲的骨刺,光澤如沐冬色,似翼刃又似犄角。透露出一股古老且怪異的滄桑感,像是有什麼恐怖而壓抑的律動,盤亘在其中。
山鵬的法相帶動半壁天光,直撲而下,雷光烈烈,令人神魂俱顫。遠遠望去似能感覺到那被雷光灼燒到沸滾的上空,但身體卻仍處於白骨妖皇的極寒妖力之下,甚至此刻,更冷上十分。
骨節倒張,層層外裂,寒光暴漲,於一聲撕裂耳膜的顫音之下,將白骨妖皇半臂粉碎,聚成一巨大的森白頭骨,呼嘯而上。
兩股截然相反的力量轟然相撞,天光泯滅,愈轉愈暗,雷霆與寒芒轟旋,在天邊形成了一方巨大的裂口,瞬息萬象,萬象又於一瞬間歸於沉寂。天地默然,一股掩蓋着滅世氣息的氣流自半空中如海傾瀉。所及之處,一切灰飛煙滅。
戰界破損,所有妖獸四散奔離,想要脫離這死亡之地。但他們在寒冰煉獄中已沾染了屬於白骨妖皇的氣息,氣流如影隨形,是要將一切牽連之物,盡數湮滅。任憑妖獸遠遁千里,也無濟於事。
暮擒煙與江賀,亦不例外。
天色陰悒,恍如濃墨一般,無從化開。暮擒煙的佛光在這一片滅世氣流中,搖曳不定,如星火將息。
殺戮聖器懸於胸前,江賀的身形已經沒於其中,凝為實質的殺伐之意在氣流中強行斬開一方空間,將暴動的妖力阻絕在外。
但寒氣莽然至此,山鵬與白骨妖皇間力量的碰撞卻尚未達到頂點,氣流層層外侵,愈涌愈烈,隨着修為不支,四野的妖獸幾乎全軍覆沒。
暮擒煙的修為本在出竅期,江賀既歸屬於他,本身實力受制,能在兩大深不可測的渡劫期妖獸暴動的妖力之下護住一人,已實屬不易。
偏在此刻,灰暗中,有一道赤紅劍光驟然如幽火來襲,一劍刺入殺戮聖器劈開的領域之中。
黑槍震顫,發出陣陣低吟,殺意停滯一瞬再次渾然,卻因此遭受了比之前更盛百倍的壓力。令暮擒煙耳邊,響起一聲悶哼。
這赤紅飛劍一擊不成,竟於轉眼散去,化為碎火。召出它的人仍藏身在渾濁的妖力之下,不知身在何處。
暮擒煙目色微沉,袖中一尾幾近通透的靈魚脫出,紅綢似水環繞其身,正是之前的風沙域主與被煉化的紅綾。
風沙域主游入渾濁妖力間,周身紅綾透出縷縷霞光,它雖在瀕死之時被暮擒煙收為坐下部眾,但畢竟曾是渡劫期的大妖,又有天賦神通相助,尚能在這狂暴的氣流之中自如來去,替暮擒煙探查四周之物。
白骨妖皇和山鵬妖力強橫對撞后造成的毀滅之勢實在太過可怕,即便有人能在這種的情況下藏身暗處,祭出飛劍強襲,卻不可能離兩人過於遙遠。
暮擒煙目中泛起一層薄光,浮現的正是風沙域主所到之處的畫面,但方圓百里似乎都已經沒有任何生息。他任憑江賀牽引着自己的身體,閉目間,手中泛起一絲淺色佛光,佛光重重疊疊,點化在虛空中,如潺潺流水般,順着風沙域主留下的痕迹,向前推去。
直至二十裡外,流水瀲灧,佛光停滯不前,環繞在方寸之地,方溯回暮擒煙識海之中。
暮擒煙驟然睜開雙眼,指尖內合,裟袍鼓動,提起殺戮聖器向前掠去。
在層層佛光包裹之下,一身着玄衣的男子終於現出了身形。既然已被發現,他索性反手抽出一柄渡着熊熊烈焰的寬劍,右手覆上寬劍極速滑過,竟好似烈酒一般,讓那火光更盛幾分,隱隱透出一股炎白之色。順勢斜斬,將佛光劃破。
只是此刻,他想要殺的那名佛修,已經踏至眼前。
搖曳不定的佛光化作*四起,似甘露清森,欲將熱意傾覆。但空氣中,一股無形的火海驟起,在細雨尚未飄落之際,已將其蒸熔。
不僅如此,那火光劍刃在竟化開層層妖力,每一次斬動,都留下如熔岩滾淌過的紅痕。玄衣男子一連斬出三十一劍,在把空中佛光燒的乾乾淨淨之時,勾勒出了一道巨大的熔岩符印。
符印中滾燙的紅漿宛如實質一般,在空氣中發出嗤響,於最後一筆完成之際被一劍貫穿,依附於劍鋒之上,直刺而來。
暮擒煙二手成拳,十指外現,結出「大日經書」中的金剛縛印,佛音入定,無數孽岩破土而出,巨石猙獰聳立,封於玄衣男子身側,岩石上金光流轉,漆黑鎖鏈道道纏繞,將其束縛在內,令劍勢戛然一止。
玄衣男子催動真元,想要踏碎孽岩,卻在觸碰間被岩層上的業火反噬,臉色一白。
業火不同於他劍上烈焰,乃人心所控,不被蠻力所破,唯有堪破金剛縛的玄意,方能掙脫。
男子冷哼一聲,手中劍刃驟然脫出,來勢比之前還要快上三分。灼熱之氣撲面而來,令人血液躁動不堪。若常人必要被其挑起心火,以真元硬接。
只是佛修修心,暮擒煙即便心血不寧,卻不至於壓不下這股躁鬱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