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二章 古城有咒
盛夏之晨，東方初現萬縷金紅，溫暖地輕撫凡界大地，也在迎接匆匆來到的少年，以及黑袍飄逸的顛峰次神，.
至陽天帝笑得很熱情，燦爛晨曦讓凋敝的闔陽古城，不再顯得那麼悲傷。也讓死沉沉的空氣又活了過來，終於有了幾分流火季節的滾燙味道。
是的，盛夏的記憶總是讓人難忘，多少曾經路過的熱情，以及領悟的歲月流轉，一直都在心中深深銘刻，成為時常回味也絕不願遺忘的印記。
然而來到熟悉的闔陽城，銀瞳少年卻感到很陌生，彷彿他在古城的過往記憶，如今已化為僵硬的褪色殘片，再不可找尋。
或許不斷出現的劫族嘶吼聲，以及零散竄出的劫化貓狗，已將美好的記憶統統消弭，令往日繁華的古城死在歲月里。
看着廢墟般的劍神教總壇，銀瞳少年忽然有些恍惚，那些不會遺忘的畫面，竟在漸次浮現於心頭，久久縈繞着不願離去。
但是少年很清楚，成為兩半的劍十九已成過去，曾經屠滅此地的瘋狂再無意義，這些記憶只是些毒心的糟粕。
可是蕭雲依然沒能忍住，莫名的念頭讓他輕嘆了好幾聲，迎着晨曦的小臉顯得有些落寞。
可能吧，少年覺得這些就是以前的人生軌跡，雖然並不怎麼令人愉悅，卻足夠真實還記憶深刻，正是造就他的修心歷程。
雨顥看着神色落寞的少年，不禁有些感同身受的複雜念頭，同樣輕輕地、長長地噓了口氣，神色顯得有些莫名低落。
可能相處一天時間之後，更加了解蕭雲的黑袍次神，漸漸懂了少年那顆善良的凡人之心，很感嘆苦命孩子的過往蹉跎。
“噗......噗......”輕微的爆散之音驚醒了蕭雲，一舉驅散了銀光雙眸中的莫名，讓少年的氣息隨即凌厲起來。
彈指滅殺了幾隻劫化老鼠的玄鏨，根本就沒有注意到蕭雲此前神色落寞，傻大個咧着大嘴開心的笑問道：“小雲兄弟、這裏怎麼沒看到有多少劫族？莫非闔陽城本就沒有多少凡人居住？”
“怎麼可能呀，闔陽城可是闔洲第一大城，有很多很多人住在這裏，以前我就經常來這裏，那時候他們都叫我胖仙女。現在劫族這麼少可不容易，都是因為主人解救了他們，傻大個你以為我們天天煉丹是鬧着玩？切......！”
寧願把身體縮小成嬰兒，也要賴在主人肩頭的胖丫頭，滿臉都是驕傲和自豪，把玄鏨說得嘿嘿的憨笑不停，還傻大個似的只摸後腦勺。
“嘟嘟不得無禮！玄鏨大哥性子再好，也不是讓你胡說放肆的，還不快向玄鏨大哥道歉！”
“主人、我沒有說錯呀......好嘛、嘟嘟道歉就是了嘛......！”
被主人訓斥的胖丫頭還挺委屈，發現蕭雲神色嚴厲起來，大眼睛裏頓時浮現水光，哪還能看得出這個可愛的小傢伙，其實是嗜殺好戰的睚眥妖王。
“不妨事、不妨事，咱們幾個說話別那麼正經，鬧騰些才熱鬧、才開心嘛，哈哈......！小雲兄弟別說嘟嘟了，其實小丫頭說得對，是我太笨了沒想到，救了這麼多人確實了不起......！”
無獨有偶，傻大個似的憨直冥魔巨漢，誰又看得出是位兇殘的大魔君？似乎和蕭雲關係親近的存在，都是些極不正常的怪物，也就新加入的雨顥顯得正常一些。
好在這種罕見的類以群分團體，形成的原因不是真誠就是善良，遠比虛情假意的利益團體更穩固。為了屍祖源地來到闔陽城的怪物們，且不說能否不分彼此的齊心協力，至少不會卑劣到相互算計和狗搶骨頭。
而且重臨舊地的蕭雲想起往事，許多以前因為修為和見識不足，難免被忽略的細節告訴他，后卿的源地還真就在此地。
當初他沒能劫掠劍神教的地下寶庫，正是因為破不了那些密集的禁陣，但是現在已經兼修禁陣和屍道的少年，已能確定那些就是后卿源地的佈置。
可惜蕭雲即便有把握破陣，卻因為修羅血海必須儘快補充功德之力，只能加快煉丹和救助劫族的速度，沒有多少時間為自己獲取機緣。所以剛去枳迦界才一天的銀瞳，不得不馬上趕回凡界完成此事。
蕭雲確實是個執拗到瘋狂的倒霉蛋，為了拯救可憐的劫族，哪怕擁有五大本尊都忙得腳不沾地。如此白痴行徑在世外高人們的眼裏，簡直就是比愚不可及還要傻的蠢豬。
凡界的劫族是那麼好解救的？九百九十九洲的劫族如今集中於九十九洲，就憑你個白痴天天煉丹投入水源，外加融化藥液以水行法術噴洒，就能救得了瀚如滄海的劫族？
須知煉丹不能用空氣代替靈藥，得消耗掉多少修鍊資源？就算須彌袋裏的靈石再多，也不能這麼敗家不是？
就算得到邪尊庇護的修士們，願意免費當苦力，總不可能還要人家出材料吧？而且凡界九年大劫以來，普慧禪院和內海蛟族這樣的霸主，都被折騰得家底急劇縮水，能支持蕭雲的也就那麼多了。
還別說，世外高人們就是厲害，一眼就看出了蕭雲傻在何處。如今邪尊確實處在破產邊緣，連兩位大舅哥和魔荼三族都撐不住了。
只因凡人無論什麼天賦都弱小，惟獨生孩子的本領強大無比。還樂此不疲地創造出無數花樣和文化，確實是諸天萬族中於此道最強悍和最瘋狂的......
碧泉家和魔荼三族家底再厚，哪能架得住蕭雲這麼折騰？一次兩次、甚至十次八次都可以，可凡事總得有個限度不是？
難道碧泉家和魔荼三族，為了救完全不相干的凡人，要搞到族眾都揭不開鍋？就算閑得沒事幹，要自找倒霉也不帶這樣吧？
所以銀瞳無比期待此次后卿源地之行，無外乎想在得到屍道傳承以外，再發次橫財用來繼續他的救人大計。然後就能獲得更多功德，用來幫助三位血龍老祖，就沒有想過他能否堅持下去。
當然、這是誰都不能置疑的大慈悲，也是人性最高尚的表現。但是古往今來所謂的現世活佛們，以及著書立傳得以青史留名的大善人，誰不是吹着牛皮然後淺嘗則止？哪個又像蕭雲傻得這樣徹底？
好在真正的善良永遠高尚，真正的仁慈從來無敵。修邪的蕭雲無論怎麼嗜血好戰，依然會成為凡人信仰的邪尊大尊，而不是什麼邪神、邪魔。
因此蕭雲可以收穫億兆生民虔誠的願力，最終實現生命的極致升華成功超脫。要知道凡人再怎麼弱小和天賦缺缺，心裏的那桿稱卻能衡量一切。
而且蕭雲從來只殺該殺之人，若是比起他救過的人來，被滅的敗類不如滄海一粟。所以想發橫財救人的銀瞳，帶領着他的夥伴和朋友，迅速走入劍神教總壇廢墟。
可惜廢墟里連顆石子都沒有，也不知當初暴怒的嘟嘟，將此地反覆碾壓了多少遍。幸虧舊地重遊的蕭雲，知道地下密庫的隱秘路徑，當即喝命同來的一千冥魔，即刻開始挖掘掩埋的通道。
“小雲兄弟，這裏真是劍神教總壇？怎麼除了石粉什麼都沒有？”直爽的玄鏨好不奇怪，就算凡界宗派不值一提，這個樣子也太寒磣了不是？
“呵呵、這個嘛，都是嘟嘟的功勞，她原先想在闔陽城裏開個石粉鋪子......”銀瞳看到胖丫頭還在嘟着小嘴，趕忙開玩笑逗嘟嘟開心，像極了寵着小妹妹的大哥。
“石粉鋪子？那玩意有什麼用？我說你們凡人還真奇怪，盡弄些沒用處的東西......”
玄鏨傻大個還真就信了，摳着後腦勺的憨厚樣子，把嘟嘟逗得差點笑落主人肩頭，情急之下銀瞳的血發立馬成了雞窩。
蕭雲披散着滿頭血發只是大笑，居然把歷來高冷的雨顥弄得忍俊不禁，傻大個更是搞不清狀況的憨笑連聲。
一時間死氣沉沉的廢墟里，燦爛的晨曦還真就帶來了許多生機，真誠的笑聲竟讓死地好似重生......
千名大魔王境界的的冥魔，齊心協力起來實在厲害，還沒等幾個開心的傢伙笑個夠，掩埋於地下數十丈的密庫甬道，就已經重現天日。
看到記憶中熟悉的路徑出現，蕭雲倒是絲毫時間都不耽誤，隨即大聲招呼同伴，當先進入剛剛掘出的黑暗甬道。
黑暗中前行的銀瞳少年，刻許鍾時間已是深入地下數里，卻莫名有了很熟悉的感覺，彷彿這冰冷的地下曾經來過。就是這感覺實在強烈得蹊蹺，不願去想都無辦法終止。
蕭雲記得很清楚，上次因為無法破除禁陣，根本就沒有深入到現在這個程度。這些感覺只會來自咒術的惑亂，分明是被激發的地下尋找贏勾記憶。
“小雲擔心，此地佈置有亂神咒密禁，切記不要分散心神旁顧其他，無論看到什麼都不要激動！”
雨顥馬上傳來的示警話語，果然證實了蕭雲的猜測，倒是可以再次證實，后卿的化屍源地確實就在此地。
示警完畢的雨顥面色仍顯沉凝，居然迅速召出一面寸許黑光小旗，當即戟指捏訣置於眉心，玄冥神咒頓時如同奔雷即至。
“杳杳冥冥，天地昏沉......雷電風雨，浩蕩玄冥......凶穢潰散，神炁長存，敕...敕...敕......！”
就見虛懸於空的黑光小旗猛然暴長，剎那之間已化成九丈癸水巨旗，也只是令人眼花繚亂的略微一卷，便引動無數憑空而至的黑光水紋。
於是天河倒瀉般的巨響，頓時如同千萬暴雷齊至，虛幻的黑光旋渦竟將甬道空間，瞬間席捲於內強行碾壓不停。
蕭雲雖然沒有修習過玄冥神咒，卻久聞督帥萬水之**威名，豈不知雨顥前輩正在破滅亂神咒密禁？
銀瞳少年心念動處趕忙全力相助，卻是匯聚心之力催動邪音訣印，尖利之極的五音厲嘯隨即與雷和鳴。
“叱......唳......噎......吒......唔......”
重疊卻又清晰的五音厲嘯，好似無數鋒利尖刺橫掃虛空，黑暗甬道內竟因此再現異相，閃現出無數點細碎光斑。
很明顯，虛空中隱藏的亂神咒，承受玄冥神咒席捲的同時，已無法抗拒邪音的瘋狂破擊，開始在達到極限后必然的潰散。
早就準備就緒的玄鏨絲毫不慢，銅鈴般的魔瞳中數丈烏光一陣暴閃，鐵拳狂擊過處即刻來了場大恐怖。
就見密密麻麻的幽暗影輪頓成洪流，卻又厲嘯旋飛於整個甬道之內，空中細碎的光斑僅受一擊便成虛無，威震九幽的冥魔影輪殺竟暴虐如斯。
不知死寂了多少年的地下深處，今日終於迎來一場大熱鬧，雷鳴與厲嘯帶領鬼喊鬼叫，誓要清晰這處被遺忘的空間。
可是玄冥神咒的雷鳴也好，冥魔影輪殺的厲嘯也罷，皆是威震諸天萬界的大神通。銀瞳少年那難聽至極的鬼喊鬼叫，其玄妙居然還要勝過兩大神通，僅僅因為蕭雲境界低，才顯得威勢稍弱。
數息后黑暗甬道中再無光斑閃現，察覺心神重現平靜無波，蕭雲心知亂神咒已經徹底化為虛無，趕忙停止差點把自己喊暈的鬼喊鬼叫。
不曾想還沒等他露出自信的笑，看到了稀罕事情的傻大個，馬上用粗壯的胳膊迅速樓住了少年肩頭。
“小雲兄弟的嗓子真好，比我們娶婆娘時唱的歌還要好聽！而且可以用來干架鬥法。這麼好的絕頂大神通，得閑教教老鏨吼幾嗓子怎樣？”
蕭雲聞言既得意又尷尬還不甘心，得到親友誇獎的少年當然開心，可是沒有心之力也教不會你不是？何況自信的銀瞳還略微有些懊惱，這不剛才邪音沒能顯現出大威能嘛。
其實玄鏨稀罕邪音還真不奇怪，雖然蕭雲鬼喊鬼叫出的刺耳噪音，在兩大神通覆蓋下沒能顯現多少威勢。但是地下的蚯蚓和老鼠們，幾乎盡數被邪音震成一地齏粉，這可是滅蟲殺鼠的好法子不是......
多虧伶牙俐齒的嘟嘟胖丫頭，幾句話就說明邪音只有主人才會，連苦修了許久的六位主母都不行。
直爽的玄鏨也不糾結，馬上哈哈笑着擺起了大哥架勢，然後好一頓亂七八糟的告誡，其實幾十句話就一個意思，好好修鍊邪音......
或許和孩子般的蕭雲處習慣了，又或玄鏨傻大個確實挺可愛，高冷得很的雨顥居然也在笑。
可見誰都會被信賴的親友影響，哪怕修行到次神顛峰，也活了近萬年的神族鎮妖使，依然擁有屬於人心的必然慣性。
不過笑得開心的三個傢伙，誰都是活了凡人許多輩子的存在，心情再好也不會忘了正事、失了謹慎。於是三個親密無間的夥伴，帶領着千名九幽來的冥魔，持續深入凡界地下深處。
其實蕭雲的探索隊伍，真算得上凡界罕見的規模，幾乎就沒有太過謹慎的必要。也是、顛峰次神和大魔君，再加上一千大魔王，還有蕭雲這個小怪物，就算想要出現些危險都難。
如此一來探索的過程變得太簡單，雖然一路屢屢遭遇到咒法禁制，卻被三個強橫的傢伙幾乎瞬間破除。
半個時辰后，已經深入地底近百里的蕭雲，終於察覺到前方黑暗深處，隱約傳來些許虛空波動。
顯然前方出現的虛空波動，只會是屍祖后卿的化屍源地。不然凡界修士就算有這個能力，也不會吃飽了撐得沒事幹，在地底百里深處開闢傳承空間，這可不是輕易就能辦到的事情。
須知九地本是盤古宇宙的核心，越往大地深處去，九地威壓越發沉重如山，直到將一切壓成結晶。如果在地下十里開闢空間需要十年，那麼深入百里必須萬年時間才行。
當然，這隻能針對凡人修士而言，擁有大威能的成道者，生命本源已經實現第一次躍遷，可以完美借用某一大道力量。屍祖后卿開闢百里深處的空間，頂多也就是幾個時辰的事情。
但是蕭雲這怪胎卻是個不同的凡人，紫眸凡身現在還只是等同於練虛顛峰的實力，便處在生命層次躍遷的邊緣。而且真魂獲得鳳族至尊妖元，以及血海道陣不計代價的洗鍊后，已經實現小幅升華。
其實這等事情出現，沒什麼好奇怪的，唯一的原因就是無私。如果蕭雲稍微自私些，和絕大多數修士一樣，把得到的諸多機緣敝帚自珍，三位老血龍豈能對他如此奮不顧身？
此刻的雨顥似乎也證實了這點，被招風妖君傷得幾乎喪命的蕭雲，當時反而在擔心前輩因此受傷。
或許這就是人格的魅力，甚至可以說是人性的偉大，所以堂堂次神顛峰的雨顥，自願成為一個孩子的幫手。
可惜蕭雲來到的后卿源地，要面對危險的並不來自於人，而是真正高高在上的屍祖成道者。因此黑暗中前行的銀瞳少年，忽然心中警兆大生，隨即放聲喝命停止前進。
精通虛空道法的蕭雲，從來不會忘記謹慎小心，時刻都在仔細探察此地。銀瞳第一時間就發現情況不對，前方黑暗中傳來的虛空波動，正在逐漸趨於劇烈，已經超出空間門戶有規律的穩定循環。
事實證明銀瞳的感知很準確，轉眼過後屬於虛空通道的震蕩，迅速波及到四面八方的黑暗之中，讓探索隊伍不得不停止前進。
似乎蕭雲的好運氣已經用完，跨界通道的強烈波動才出現片刻，陰森的怨毒氣息便開始湧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