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一章·漁霸(八)

11.第十一章·漁霸(八)

白錦堂下意識的回頭看了眼自家弟弟。畢竟這裏能發出童聲的也只有他一個了。

白玉堂明顯看出了自己大哥的意思,不屑的哼了一聲,一臉不開心的環視了一下四周,“噌”得一下拔出了手中的畫影寶劍。

他冷笑道:“哪家的小鬼,敢在爺爺面前胡說八道?!”

話音剛落,倒真有一個人影從林中走了出來。

看清來人之後,白錦堂心中雖是想要教育小弟,但到底沒有開口。畢竟小孩子的事情,還是讓小孩子去解決的好。

白玉堂還劍回鞘,哼了一聲:“爺爺還當是個什麼高人。”

小小孩子舉着跟自己差不多高的吹毛斷髮的神兵利器,一副睥睨天下的模樣,一舉一動,像極了某個平日溫和但一被惹火就拍案而起的樣子。

雖是氣勢十足,到底身量不夠,在一眾大哥們眼中看着只是好笑。

為了白玉堂的面子,盧方忍笑忍的臉都酸了,不自覺的看向嘴角抽抽的白錦堂。與白家兄弟還未太熟的龐元英與韓彰也都反應過來,一致看向那兄弟倆。

看着走出來的小少年,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不說話的白錦堂只想捂臉。他實在想告訴自家弟弟,這個讓你感覺能自稱“爺爺”的黃口小兒,其實比你高上一頭還不止。

那邊龐元英也“嗤”的一聲笑出聲來,走到白錦堂身邊低下聲來笑道:“你這個弟弟,真是有趣的緊。很有他兄長的風範啊。”

白錦堂一個肘擊就撞上了龐元英的腰間,力道之大疼得他臉色都變了變,只是礙於風度才僵硬的保持着表情。

斜睨了眉頭微皺的龐元英一眼,白錦堂同樣低聲笑道:“我的弟弟,自然是像我的。”

待得那小少年走近,白玉堂反而退後了兩步,與他拉開了一些距離。那少年穿着一身水藍色的棉布短打,背脊挺的筆直,腰間挎着一把木劍,已經留長了的頭髮被布條綁成馬尾扔在身後。

只是衣衫有些褶皺不平,高高束起的髮辮上也沾染了落葉,便是白嫩的小臉上也蹭了些灰塵。

白玉堂微微抬起視線看去,見那小子杏眼圓臉,眉目和善,除了眉毛英氣些外整個人都長得一團和氣。

光看一張臉倒還順眼,只是那身高……爺爺早晚也能長那麼高的(ˉ▽ ̄~)。白玉堂想着,又往後退了退。

心中哼了一聲,白玉堂挑起嘴角嘲笑道:“我當是誰出言不遜,原來是哪家的小丫頭片子?長得跟個貓崽子似的。”

他眼咕隆一轉,又細細看了一眼那少年,只覺得對方聞言瞪得溜圓的雙眼十分的有神采,像極了自己原來養過的那隻小貓。白玉堂忍不住笑出聲了,覺得自己的形容真是恰當非常。

這孩子長得倒是好看,怎得說話如此不講道理……

那小少年似是從未見過如此無賴的孩子,他性情本就敦厚,平日裏相處的也都是和善人。第一次碰到如此牙尖嘴利的,一時被說得滿臉漲紅,張張嘴不知卻不知如何反駁。

說自己不像貓崽子?……

反倒是那邊白錦堂覺得不好,這明明是個男孩子,怎能把人家比作那些軟糯事物。他輕咳一聲,儘力讓自己的語調輕柔起來:“家弟頑劣,小友勿怪。”

“無……無妨……”小少年僵硬着回了個禮。他皺眉看了眼仍被龐元英隨從壓着不敢亂動的領頭人,與一旁牢牢捆着的九人,再開口倒是順溜了許多,“這位公子,不知他們是犯了什麼事?方才是小子冒昧了。”

他此時看着那一溜被綁着的大漢,與面前這幾個不過骨肉勻停,且文質彬彬帶着孩子的四人,便知道自己方才是莽撞了。

少年羞得臉上發熱,但看着方才還凶神惡煞的白錦堂也不怎麼畏懼。倒是讓除了白玉堂外的眾人對這小少年心生好感。

這孩子倒是個知禮明節進退有度的。

還不待白錦堂答話,白玉堂倒搶了自家大哥的話頭哂笑道:“怎麼,你是來伸張正義的?那怎麼不早點跳——”

他話還未說完,就被白錦堂打斷了。白錦堂慍惱道:“玉堂,怎麼說話的?”

在白錦堂的記憶中,這還是“他”第一次這麼嚴厲的跟幼弟說話。可是孩子總是要教,不能一味的嬌慣縱容着。

白玉堂一愣,精緻的臉龐就冷了下來,他衝著少年冷笑一聲,偏過頭去不再作聲。

“不怪這位小兄弟。”那少年慌忙擺手,“本是小子不對,沒有看清緣由就一味瞎猜。”

白錦堂一邊與少年粗略說了下大概,一邊偷偷去看白玉堂的反應,見小孩兒臉色迴轉甚至在偷眼看向那小少年才放下心來。

少年知曉了緣由便再三致歉,見白錦堂重新舉起了刀,便立在一旁也不再多言。

一旁的盧方韓彰對視一眼,都覺得這小小少年雖年少卻老成,雖是心性和善又不是不辨是非,可見教養極好。

白錦堂舉了舉刀,卻發現經過剛才那一打岔,自己再拿不出方才的氣勢來了。他失笑一聲,將手中的朴刀扔到龐元英手中,看着龐元英似乎看透了的笑容,只覺得有些鬱悶。

走近一步,白錦堂蹲下身來與那領頭人平視着,一張還未長開的俊俏臉龐上滿是和善的笑意。他打量了一眼領頭人,笑道:

“你是水邊兒長大的么?”

在白錦堂的注視下,那大漢默默點了點頭。

“那你知道吩咐你辦事的,那個秦維,在幾年前做過什麼好事么?”白錦堂拍了拍領頭人筋肉遒實的手臂,收回了笑容,面無表情道,“他一心霸佔所有的漁港。還沒成功的時候,在他手下的港口下水,每條漁船也要抽七成的利。”

七成的漁利,已經可以逼死無數靠水吃飯窮苦百姓了。

下海打漁本就是靠天吃飯拿命換錢,更何況是在這邊盤剝之下。但很多漁民卻不敢不從,除非居家搬遷,不然從遠處的漁港捕魚回來,便是海風再順那魚也要臭了。

領頭人的眼中已經充滿了震驚,而一旁捆着的九人中也有許多個明顯呆了。

白錦堂滿意一笑,伸手從袖中抽出一把精緻匕首,慢慢將匕首從刀鞘中拔出,在領頭人絕望的眼神中笑道:“爺今天心情好,既不問那老小子還有什麼后招,也不問你往後還有幾波人。”

他明媚的笑容看着躺在地上的眾人眼中卻像是索命的厲鬼一般。

慢悠悠將匕首放在領頭人左手的小指上,白錦堂抬眼示意壓着對方的龐家隨從。兩個隨從極默契的將領頭人的左手牢牢壓在地上。

“但是。”白錦堂頓了頓,本來溫柔的笑意裏帶上了一股狠厲,“但是你對我白家的二爺動了心思,我就不能不讓你們長點記性。”

匕首的寒意幾乎浸透骨髓。領頭人反而像是送了口氣一般。

他猛地掙扎了一下,壓住了本壓在他手背上的匕首:“多謝白大爺。小的自己來。”

白錦堂看着對方表情的變化,點了點頭示意龐家隨從鬆開了他。

白錦堂站起身,留下了匕首。

本想捂住白玉堂眼睛的盧方卻被白錦堂瞪了一眼,只得放下了自己的手。

白錦堂走到幼弟的身前,問道:“怕么?”

抬起頭,卻因為背光而看不清兄長的臉,但白玉堂依舊注視着自己的兄長,堅定的點頭:“小爺是誰,怎麼會怕!”

深感教弟有愧的白錦堂:“……”

那個一直默默看着白錦堂的舉動,再沒多發無謂善言的小小少年倒是走近幾步,站在白玉堂身前一點。那個角度過去,既讓白玉堂能看到那邊情形,又讓他看不分明。

少年看到白錦堂對着他露出一個帶着些感激的笑容,反而羞得紅了臉龐。

在幾聲悶哼之後,領頭人帶着其餘九人,全都捂着左手小指處走了過來。

白錦堂只神情自若的看着他們:“我所說的事你們大可去查查,如有一句不真,自可找我來還你們這根指頭。”

“小的們不敢。”領頭人抱拳道。

“我也知道你們不是秦維的人,只可惜你們主子是個沒腦子的挑上了他。”白錦堂看着領頭人一愣,冷聲道:“你只回去,告訴你家主人:若是看上了我白家產業,儘管來試試,真被搶走了那也是我白錦堂沒本事。”

他說著,看向了仰頭看着自己的幼弟,目光柔和了許多,但聲音卻愈加冷硬:“但如果他敢拿我幼弟做筏子,就別怪我白錦堂殺上門去!”

這官道兩旁儘是蔭蔭林木,秋日裏涼風一過,便能聽到風吹樹葉簌簌有聲。

昨夜剛下過一場秋雨,清風一吹,鼻尖全是清新的草木芬芳,方才的血腥味兒也都散去了。

匕首光潔如新,一絲血污也未沾上,但白錦堂還是掏出雪白的絲帕來仔細的擦拭了幾遍。

他一邊擦着匕首,一邊偷偷的將頭挪開一個角度,躲開盧方教訓時紛飛的唾沫星子:

“錦堂!你不能這麼隨意!玉堂還小,你怎麼能這麼早就讓他看這些東西!”

這一句話一個意思翻來覆去的說了許多遍,似乎是說的累了,也許是白錦堂態度太好,盧方終於停下了口。

白錦堂看了他一眼,似乎確定盧方不會再說話時,才開口問道:“玉堂,你怕不怕?”

“小爺才不怕呢!”

看着氣了個仰倒的盧方,白錦堂摸了摸弟弟的腦袋,決定暫時不跟他計較“小爺”的問題。

龐元英看着忽而狠辣非常忽而柔情似水的白錦堂,只覺得被對方吸引了全部的目光。

這個少年,原來不僅是武藝精湛,便連性格也是這麼的有趣非常。

白錦堂一邊摟過一直仰頭望着他的幼弟隨手禿嚕着,一邊笑容和煦的向著那小小少年問好。本來因着剛才的事十分仰慕自己大哥的白玉堂,此時推着腦袋上的手只覺得自家大哥討人厭的很。

“舍弟年幼,難得與同齡人玩耍,小公子勿怪。”白錦堂笑着介紹了眾人,“你看這麼多事情,也沒來得及問小公子大名?”

那少年忙說不敢,輕聲將名字說了。

許是因為他聲音太輕,也可能因為其他原因,白錦堂聽得一愣。

他睜大眼睛,很是不符合他一慣佳公子模樣的大聲問道:“啥?”

那小少年臉色更紅,像被他嚇到了一眼愈加輕聲道:

“小子姓展,單名一個昭字。白日昭只的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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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談情何須帶寶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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