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第 130 章

?顧凜這邊在鎮上拜訪那些老朋友，顧冼則在蘇澈家,跟着蘇澈在後院的樹下下棋。

啪的一聲,顧冼瑩白如玉的手指捏着一顆黑子落在棋盤上，對面的蘇澈手上捏着棋子看了半天,最後還是無奈將棋子丟回棋盒,嘆息一聲，“我輸了。”

“老師,承讓了。”顧冼笑眯眯端起茶喝了一口。

蘇澈擺擺手,對他這種微帶得意的樣子也不在意，在他看來,顧冼可比從前活潑許多,這樣孩子氣的樣子，他可是多年沒見過了。

自家老師如此輕描淡寫的樣子，顧冼反而有點不好意思,紅着臉端起桌上的茶遞給蘇澈,“老師，喝茶。”

蘇澈接過茶有滋有味喝了一口，然後靠着椅背舒舒服服閉上眼睛享受般回味了一下,這才伸出手指敲着石桌。

顧冼也不說話，就在一旁坐着，等着蘇澈開口。

蘇澈最近過得實在舒心，他教過很多學生,考上前三甲的也不止顧冼一個,但是之前,顧冼卻是他最遺憾的一個學生。

顧冼拜在他門下的時候還很小，但是功課卻是同時期師兄弟裏面最好的，難得的是他不但很有天賦，還很有靈氣。

在蘇澈的計劃中，顧冼考上前三甲，只是個開始，他要將顧冼培養成一代名儒的。

可是沒想到顧冼竟然纏綿病榻，別說讀書了，能不能活下來還是個問題，這件事對蘇澈打擊太大了，所以在顧冼之後，他再沒收過學生。

沒想到，在十年後，顧冼竟然大好了，而且還整理出了標點符號，之後更是考上了狀元。

最重要的是，顧冼現在的身體已經跟常人一樣的，這就代表着他以後想做什麼都可以去做，不用考慮身體的事情了。

蘇澈真的是老懷大慰。

見他一副沉思的樣子，顧冼也不說話，只是慢慢喝着茶。

“上任的時間定下了嗎？”

就在顧冼喝了兩杯茶后，一直閉目養神的蘇澈睜開眼睛問道。

“定下了。”顧冼放下杯子，點點頭，“下個月月初就去。”

朝廷給了三個月的時間，從京城到樽前村，顧冼他們花了一個多月的時間才到樽前村，給定的時間只剩下一個多月了，顧冼已經計劃好要在下個月月初出發。

蘇澈沉吟了一番，這才道，“那就一起出發吧。”

“啊？”顧冼一臉的困惑，這話是什麼意思？

“老頭子我也已經十幾年沒有離開花鎮了，再不出去走走就要老死在這裏了。”蘇澈笑眯眯道，“我看碎葉城就不錯，我就去碎葉城了。”

顧冼一愣，隨即心裏一陣暖和，老師對自己真的是沒得說。

他很明白，蘇澈要去碎葉城，多半是為了自己，畢竟老師年紀這麼大了，在花鎮住了十幾年，怎麼可能忽然想到要出去走走。

就算是真的要出去，怎麼想都不可能會往碎葉城去，碎葉城那個窮山旮旯，能有什麼好玩的，文風什麼的，那就更不用說了，飯都吃不飽了，哪還有工夫去念書？

蘇澈作為一代大儒，若不是為了顧冼，肯定不會去那種地方的。

想到這些，顧冼只覺得喉嚨梗得厲害，聲音都發不出來了。

“行了，都是一方父母官了，做甚的女兒態？”蘇澈最見不得顧冼那樣子，在顧冼生病的那十年間，他雖然經常給顧冼送東西，卻很少去看顧冼，畢竟每看一次，他就傷心一次，漸漸地也就不怎麼去了。

但是顧冼卻沒有跟他生了嫌隙，身體一有起色就來拜訪自己，中了狀元后，對自己卻越加恭敬，這讓蘇澈心裏越加不是滋味。

不管是什麼理由，自己很少去看顧冼畢竟是事實，這是自己對不住顧冼。

所以蘇澈經過深思熟慮之後，還是決定拖着這把老骨頭跟着顧冼上任去，顧冼出身一般，在官場上沒有什麼背景，也不認識什麼有分量的人，上任后碰見的困難應該會很多。

他雖然年紀大了，但是還是有幾個比較有分量的老友，也有幾個已經在官場站穩腳步的學生，總能替顧冼聯繫聯繫的。

“先生。。。”顧冼如何不知道這些，越知道就越感動，在他看來，老師對他實在是沒話說。

“行了行了。”蘇澈不耐煩看顧冼這樣，擺了擺手，“再來下一盤，一定贏你。”

“是。”顧冼深呼吸了兩下，平復下自己的心情，這才收拾乾淨棋盤，跟蘇澈下起棋來了。

當天，顧冼就在蘇澈家住下了，而顧凜早就來跟顧冼說了要去一趟縣城，已經在去縣城的路上了。

在蘇宅吃過晚飯後，顧冼想着還沒帶懷懷逛過夜市，於是抱着懷懷就準備出門了。

沒想到還沒出門就讓師妹蘇卷攔住了。

“怎麼了？”顧冼很是不解，完全不明白蘇卷攔着他做什麼。

蘇卷是女眷，顧冼跟她的交集並不多，所以不明白她為什麼攔着自己。

“你就這樣出門了？”蘇卷指了指他抱着的懷懷。

“怎麼了？”顧冼還是不解，他覺得今天自己準備挺充分的，小水瓶，手絹什麼的還是有帶的。

蘇卷搖搖頭，遣人去拿了一條小毯子過來，然後仔仔細細給顧冼懷裏的孩裹上。

顧冼皺着眉頭，“不用了吧，天也不冷。”

蘇卷嗔怪地白了他一眼，“你不怕冷，孩子怕！”

被瞪了一眼，顧冼就不敢再說什麼了，乖乖幫蘇卷給懷懷裹上毯子。

阿冊此時實在是太心塞了。

他和顧冼一起從京城出發，來到花鎮后，他不想跟着顧冼回家，因為他不想碰見顧冼的妻子。

在花鎮徘徊了兩天，遊覽過花鎮的風光后，他今天打算見識一下花鎮的夜市，誰知道逛着逛着，他就在一座蘇宅面前看見了顧冼，而且還見到顧冼和一個年輕的少婦在給懷裏的小孩裹床單，那溫馨和諧的場景刺激得阿冊眼睛都紅了。

心裏越難受，阿冊越想看清楚對方到底是怎麼樣的人，自虐般盯着那少婦，阿冊終於看清楚了那少婦的樣子。

那少婦看着二十歲上下，長得並非絕色，但是一身書卷氣息非常濃厚，一看就知道是書香世家出身的姑娘。

就阿冊本身來說，是非常欣賞這樣的姑娘的，但是想到這個姑娘可能是顧冼的妻子，阿冊的內心就是一陣苦澀。

蘇卷感受到一道目光一直留在自己的身上，用眼角餘光偷偷打量了一下，發現那道目光的主人是一個臉嫩的年輕人。

確定自己不認識那個年輕人，蘇卷轉過身跟顧冼打了一聲招呼，然後就回了宅子裏了。

聽見蘇卷小聲跟他說的事情，顧冼抬眼看了過去，看清楚那邊站着的人，他眼睛一亮，快步走了過去，“阿冊，你怎麼來了？”

他沒有跟阿冊說過蘇澈家的地址，所以看見阿冊出現在蘇宅門口，他很是驚訝。

看見他抱着孩子就過來了，阿冊收拾好心情，露出一個笑容，“彌遠。”

看見他臉上的笑容，顧冼也笑了起來，站到阿冊身邊，“既然來了，有空跟我出去逛逛嗎？”

“好。”阿冊笑着應允。

兩個人帶着一孩子就在街上逛了起來。

作為東道主，顧冼很盡職盡責地幫忙阿冊介紹着，可惜他少過來逛，很多店鋪、小攤的東西他都是沒有吃過的，介紹起來還不如阿冊對這個地方的了解，畢竟阿冊也來了好幾天了。

逛着逛着就到了一個不錯的小店鋪，這家店鋪是賣茶和小吃的店，就隱藏在一條小巷裏，環境挺清幽，也很乾凈。

顧冼和阿冊進店坐下后，在一張桌子邊坐下后，顧冼就拿出自帶的水壺，動作輕柔給懷懷喂水喝。

看他那溫柔的樣子，阿冊心裏酸酸的，看了一會還是開口問道，“這是你兒子？”

“恩，可愛吧？”顧冼笑眯眯點頭，舉着懷懷胖胖的小手朝顧冼揮了揮，“來，跟叔叔打招呼。”

“蘇。。蘇。”懷懷吐字還是有點不清晰，阿冊認真聽了聽，才明白他是在叫自己叔叔。

對面的這個小娃娃真的很可愛，白白嫩嫩的，一雙眼睛跟顧冼的眼睛長得一模一樣，又黑又亮，就好像泉水洗過的黑寶石一樣，阿冊越看越喜歡，完全忘記這是顧冼跟別人生的孩子。

從身上摸出一塊玉佩塞到懷懷手裏，“乖，見面禮。”

“這個。。。”顧冼臉上帶上點為難，“太貴重了吧？”

阿冊卻渾然不在意。擺擺手道，“大侄子擔得起。”

顧冼：。。。

略過禮物的話題之後，阿冊對懷懷非常感興趣，問了很很關於懷懷的問題，比如年齡啊，喜歡什麼之類的問題。

兩個人就孩子的問題聊了半天，阿冊冷不防問了一句，“剛剛那是孩子他娘嗎？”

“剛才？”顧冼愣了一愣，好一會才想清楚阿冊說的人是蘇卷，他忍不住失笑，“剛剛那是我師妹。”

“原來是師妹啊。”阿冊說不上是慶幸還是失望了，只是低聲道，“還沒到你家拜訪過弟妹呢。”

不知道為什麼話題忽然從師妹那邊跳到妻子那邊，但是提到妻子，顧冼的情緒還是低了下來，將懷裏的懷懷摟緊了一點，顧冼這才低聲道，“她已經過世了。”

“啊？”阿冊這下是真的呆住了，一瞬間也說不清楚自己心裏的感覺，從道義上來說，他是不應該高興的，但是聽說顧冼現在是一個人，他心裏還是升起了隱秘的高興來。

他為自己內心的那點竊喜感到羞恥，但是又很慶幸。

因為內心這些掙扎，他的臉色就有點難看。

顧冼不明白他的臉色為什麼這麼難看，還以為他是忌諱這種話題，所以強笑道，“你看今天這麼高興的時候，我提這個幹什麼。”

看見顧冼臉上那強裝的笑，阿冊只覺得心裏一陣抽疼，伸手在顧冼臉上摸了摸，“不想笑就不要笑。”

被他這樣親密的動作驚到了，顧冼本能偏過腦袋，躲過阿冊的手。

阿冊的眼裏閃過一抹暗色，很自然地縮回手，然後在桌上敲了敲。

其實偏過頭的時候，顧冼就覺得自己反應過度了，很是不好意思，尤其在阿冊將手縮回去的時候，他就更不好意思了。

兩個人一時安靜了下來，懷懷可能是覺得被忽略了，雙手在桌子上拍了起來，嘴裏還發出“啊啊啊”的叫聲來。

有個孩子很好地緩和了兩個人之間的尷尬，就着孩子的話題，兩個人打破了沉默又聊了起來。

吃過東西后，兩人一孩繼續在花鎮裏逛了起來。

夜晚的花鎮燈火闌珊，看着非常的漂亮，兩個人的心情好了許多，尤其是阿冊，在知道顧冼現在是一個人的情況下，就放下了心裏的那些小糾結，肆無忌憚打量起顧冼來。

都說燈下看美人，但見仙女下凡來。

顧冼本來就長得美，更何況阿冊還心悅他，自然覺得他怎麼看怎麼好看，好看阿冊就更要多看了。

顧冼被他看得一陣不自在，“你看什麼呢？”

“看你。”阿冊非常誠實。

“有什麼好看的？”顧冼咕噥一句，完全不明白這是抽什麼風，他也懶得理會，繼續在街上逛着。

兩個人將花鎮上教為繁華的幾條街逛着了一遍，這才打算散了各回各家。

不過阿冊堅持要送顧冼回去，這點讓顧冼很不解，他又不是不認識路，是在沒有到要讓人送回去的地步。

拗不過阿冊，最終顧冼還是讓阿冊送他回去了。

“你什麼時候回家？”送到蘇宅門口的時候，顧冼剛想進去，阿冊忽然拉住他，問了一聲。

“明天啊，怎麼了？”顧冼確實準備明天就回樽前村了。

“來了這麼久，也沒去拜訪伯父伯母。。”阿冊斟酌着語句，他原來不想見到顧冼的妻子，所以不打算去顧冼家拜訪，現在知道顧冼是一個人，自然起了要去他家拜訪的念頭。

只是一開始說了不去，現在忽然又說要去，他自己都有點不好意思，所以說話間就有點猶豫。

“想去的話，明天一起好了。”顧冼卻沒有想那麼多，直接就開口邀請道。

“真的可以嗎”阿冊就有點喜出望外了，說的話就有點那麼不是個意思，至少讓人聽着怪怪的，什麼叫可以不可以？你要去難道別人還能攔着你不成？

“當然了。”顧冼一臉狐疑看着阿冊，總覺得他莫名其妙的。

“那，伯父伯母都喜歡什麼？”忽然要登堂入室，阿冊有點緊張。

顧冼一臉莫名其妙，但是還是很認真回答道，“我爹喜歡抽旱煙，我娘喜歡吃李干。”

阿冊默默在心裏將最近逛過的地方都扒拉了一遍，記下有賣旱煙和李乾的地方，打算明天一早就去買。

“恩，我知道了，明天等我跟你一起回去。”阿冊說完就風風火火走了，留顧冼一臉的莫名其妙，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直到看不見阿冊的身影了，顧冼這才轉身進了宅子。

第二天一早，阿冊果然一大早就趕着馬車到蘇宅接顧冼了。

他到的時候，顧冼正和蘇澈在吃早餐，聽說顧冼的朋友就是這一屆的探花郎來了，蘇澈很是高興，讓人將阿冊請了進來。

蘇澈的名頭，阿冊也是聽說過的，知道他是有名的大儒，而且自家爺爺對他也是讚賞有加，所以阿冊對於蘇澈是非常恭敬的。

自家徒弟的朋友，又是這樣才華橫溢的少年英才，還這麼懂禮數，蘇澈對他是喜歡得不得了，不但請他一起吃了一頓早餐，而且還一副相見恨晚的樣子，天南地北地談了起來。

眼見兩人是越聊越起勁，顧冼只好咳嗽了兩聲，提醒他們該走了。

沒想到蘇澈完全不理會他，依舊跟着阿冊聊着，顧冼佯裝生氣，扯着蘇澈的手，“先生~”

帶有撒嬌意味的一聲先生將蘇澈嚇了一跳，這才放了人。

兩個人這才離開蘇宅往樽前村奔去。

“先生才見了你一面，就那麼喜歡你。”顧冼有點吃味地道。

吃味的顧冼怎麼看怎麼可愛，阿冊只覺得整顆心都萌化了，但是安撫着他道，“沒事沒事，你看，蘇先生喜歡我，我呢，喜歡你，那不就是蘇先生喜歡你了嘛。”

他伸手揉了揉顧冼的腦袋，這才笑眯眯道，“所以蘇先生還是喜歡你的。”

“我信你才怪了。”對於他這種歪理，顧冼表示嗤之以鼻。

可憐阿冊藉著這話跟顧冼表個白，卻被當做是歪理了。

阿冊也不氣餒，依舊拿言語逗着顧冼。

顧冼可能是最近事事順利，所以整個人舒朗開闊很多，逗起來還是蠻好玩的，阿冊心情好了，就更喜歡逗弄他的了。

就這樣，一個逗一個鬧，很快就到了樽前村了。

到顧冼從小生活的地方，阿冊整個人都很激動，看到什麼，只要想到這些東西是顧冼以前看過，觸碰過的東西，他就覺得很親切，所以他從進了樽前村就一臉笑容，看得顧冼一臉莫名其妙。

索性已經要到家了，顧冼也懶得管他為什麼笑得這麼高興。

穿過村莊，他們很快就到了家門口。

聽見馬車的聲音，顧婆子很快就迎了上來，“大郎回來了？”

沒想到第一個跳下馬車的卻不是顧冼，而是一個長着娃娃臉的年輕人，顧婆子就愣住了，朝馬車上看了看，又回頭看着阿冊，這才問道，“小夥子，你找誰？”

“娘，這是我的好友。”還沒等阿冊開口呢，顧冼從馬車上跳了下來，直接答道。

“是大郎的朋友啊，那，那請屋裏坐。”顧婆子很快回過神，然後熱情招呼阿冊往家裏去。

“先不急。”阿冊搖搖頭，轉過身抱下懷懷遞給顧冼，這才從馬車上拿出好幾個盒子，才跟着顧冼和顧婆子進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