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明天給你送吃的
看“她”如此防備警惕的動作,陶然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的話有多不妥,懊惱的想伸手拍自己額頭。試問哪裏會有一個正常人去問一個食不果腹瘦骨嶙峋的小乞丐討要“她”手裏頭的那點餅呢?
如今見“她”蜷縮着身子護着胸口的餅,八成是把自己當成沒事來尋“她”開心的人了。
陶然雖有心解釋,但想起“她”剛才一把把餅揣懷裏的反應又有點想笑。大家都是女的,“她”把餅塞懷裏,她也能伸手去掏呀。
面前縮靠在牆邊的小乞丐看着年齡有些小,更是瘦的幾乎撐不起來身上的破爛衣衫,因此胸口塞了半塊餅也不見有任何鼓起來的痕迹。陶然想着,估計是太瘦,胸還沒發育吧。
雖說這個世界女子為尊,她就是伸手去摸“她”的胸口,從裏面把餅拿出來也不是什麼非禮的動作,不過這樣到底是不妥。
陶然揣着手蹲在“她”面前,而那人卻只露給她一個亂糟糟的雞窩頭頂,上面還有幾根枯黃干煸的麥秸梗,晚上不知道是窩在誰家柴火垛里睡的。
也許是她離的太近了,“她”有些緊張亦或是害怕。因為陶然一垂眸就看見了“她”低垂的長睫在忽閃忽閃的抖着。
“我好餓,能把你的餅分我一點嗎?”看着“她”這幅好欺負的樣子,陶然突然起了逗-弄之心。一邊在心底譴責自己的行為是不對的,一邊又控制不住的想看這小乞丐的反應。
她聲音壓的有些低,聽起來有些無力和祈求。小乞丐猶豫了一瞬,慢慢的抬頭看她。
陶然立馬抱住肚子,做出餓的胃疼的樣子,眉頭皺着,眼睛直直的看着“她”的胸口。
也許是她的視線太過於直白了,小乞丐微微側了側身子,避開她停留在自己胸前的目光。蒼白乾裂的嘴巴抿了又抿,到底是覺得面前這人不像是壞人。小心翼翼的把剛才揣胸口的酥餅又掏了出來。
那餅酥脆的很,本就碎了,再被“她”塞懷裏擠壓了一番,此刻掏出來的只剩下片片渣塊了。
看着自己千辛萬苦得來的餅,此時碎的捏不起來,小乞丐眼眶都紅了,緊抿着嘴唇用手指小心翼翼的把懷裏的餅渣撿出來,捧在手心裏。
這東西陶然是一點都瞧不起眼,但對小乞丐來說卻是今天一天唯一的一點口糧,自然是寶貝的很。見“她”一幅要哭了的模樣,陶然覺得自己玩笑開的有些過分了,也不再逗弄“她”,而是將自己袖子裏的油皮紙包掏了出來。
打開層層包裹,露出兩塊平躺在棕黃色油紙上的酥餅。那酥餅乾凈完整,表皮焦黃酥脆,上面撒了一層炒熟的黃色芝麻,散發著誘人香味。
陶然把放着酥餅的油皮紙遞到那小乞丐面前,面露歉意的說道:“都怪我,不該逗弄你。這算是我給你賠罪的,吃吧。”
小乞丐愣怔了一下,看了一眼她手裏的酥餅,又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裏的餅渣,頓時毫不猶豫的拋棄了後者。
眼中本來只看見酥餅的小乞丐眼角餘光不經意掃到面前那雙捧着油皮紙的手,說不出的乾淨好看。
不知怎的,小乞丐那剛想伸出去的手頓了一下。猶豫了一下還是縮回去在自己衣服上蹭了好幾下才再抬起。
“她”捏過一塊酥餅,小心翼翼的捧在手心裏,生怕酥餅上的芝麻掉到了地上。也許是顧忌着面前有人看着,一開始“她”吃的有些矜持,小口小口的咬着,但等那混着芝麻香味的餅在嘴裏嚼開,散發的酥香之味在唇舌間蔓延開來,隨着吞咽動作順着喉嚨一路向下勾起食慾喚醒早就飢腸轆轆的肚子時,“她”再也顧忌不了旁人,而是把臉埋在手心中,大口的咬着手中的餅。
陶然看“她”似乎是餓壞了,雖是嘴裏吃着餅,肚子卻還是咕嚕嚕的叫着,等“她”剛吃完就又把剩下的那一塊餅也一併給了“她”。
小乞丐吃的很認真,陶然看的也開心。作為廚師,自己的東西被人認可是才是最大的榮譽,雖然這只是一塊製作起來很簡單的酥餅。
“好吃嗎?”陶然笑着問“她”。雖是覺得這小乞丐吃的這麼香是因為餓壞了,可看“她”低頭認真吃東西還是有種成就感。
小乞丐重重的點了點頭,將嘴裏最後的一塊餅咽進肚子裏。雖是覺得沒吃飽,可也是這些天“她”能吃的最多的一次了。
“她”手指頭無意識的摳着自己膝蓋棉衣上露了的窟窿,小聲的衝著面前正在撣衣衫準備離開的人道了聲:“謝謝。”
陶然剛準備邁開的步子因為這兩個字就這麼頓住了,僵硬着脖子回頭看那個昂着烏黑的小臉跟她認真道謝的人。
那句謝謝平常無比,只是聲音軟糯含糊,就跟嘴裏含着一顆湯圓一般,聽起來就覺得甜甜的。
這不是重點!陶然默默的蹲下來,對上那雙明亮乾淨的眸子,聲音略微有些不自然,“你是男子?”
看他猶豫了一下才輕微的點了點頭,陶然頓時萬分慶幸剛才自己沒動手去掏他的胸口,不然這平白無故摸了人家,她要怎麼負責!
才剛來到這個世界沒多久,一切還都是變數,她可不想莫名娶了一名夫郎。
“那你怎麼……”陶然話才問了一半就停下來了,也是,他年紀小小的,若非逼不得已誰想當乞丐跟一群女潑皮無賴搶吃的,再問也不過是徒增他的傷悲。
一時無話,陶然不由得有些尷尬。細算起來這還是她第一次跟這裏的男子正面打交道,頓時更覺得有些不自在。
她摸摸鼻尖站起來,不自然的說道:“你要是搶不到吃的,明天還在這裏等我,我給吃的。”
陶然說完之後走了一會兒還是回頭看了他一眼,那小乞丐還在那裏直直的望着她,見她回頭竟衝著她抿起嘴角彎了彎眼睛。
看他那雙明亮的幾乎要照到她心底的眼睛,陶然莫名有一種預感,他明天肯定會在這裏等她。
陶然有些苦笑,她是不是無意之中為自己招惹了累贅呢?
也許是為了掩飾自己男子的身份,小乞丐整張臉都塗的烏黑,頭髮更是雜亂的跟乾枯的野草叢一般,只有那雙眼睛,又大又乾淨,清澈明亮的幾乎能看到他心底一般。
對着那雙乾淨的大眼睛,陶然又覺得不就是口吃的嗎?她還是給的起的。
陶然的家住在離食為天不是很遠的一條巷子裏。推開家門,冷冷清清的小院子裏沒有一絲生氣。
剛來到這個世界這屋子便是這般冷清,乾淨的沒有一絲生活過人的痕迹,屋裏除了幾件必須的傢具之外幾乎什麼都沒有。
本以為自己會死的人一覺醒來看到這幅場景還是吃了一驚。她檢查了一下自己,發現身上沒有一絲傷痕,才排除原主被人殺害的可能。
這屋裏東西雖少,卻都是些生活必需品,因此可見原主也是剛來沒多久,尤其是陶然在床頭找到一個包袱。
包袱里沒有任何能證明身份的東西,除了幾件換洗衣服之外就只有些碎銀子和幾張銀票。陶然雖不知道這是什麼朝代卻因為去過幾次博物館還是有些見識的。這幾張摸在手裏的銀票和博物館裏保存完整的似乎沒有什麼區別,要是硬找的話,那就是這銀票票面上有一個印着紅色陶字的章印。
初到陌生世界,她惶惶不安度過了小半個月才大概的了解這裏。一個女尊世界,了解起來似乎是她以前世界裏的男女顛倒了過來一樣。
想着總不能老窩着不出去,陶然不敢輕易動那些銀票,就拿着碎銀子和銅板出門,鄰里之間似乎都不認識她,對於她的出現和有些怪異的行為她們也沒什麼異常反應,只是拿她當個怪人。
打聽了一番才知道原主是個陰晴不定眉宇之間看起來有些陰翳的人,買了這處院子之後更是深入淺出,沒見她跟任何人打過交道。
知道這些之後陶然一方面放心別人不會看出來她不是原主,另一方面也為不知道原主的身份發愁。
原主的靈魂莫名其妙的消失,自己代替她活着卻不一定是件好事,指不定哪一天自己會因為原主之前干過的事背鍋。
也是這個原因,陶然倒是跟原主一樣不跟別人有太多牽扯,家裏的東西也都是儘力保持着原樣,也沒添什麼傢具用品,生怕自己什麼時候再回去。
只是等了些日子一切依舊風平浪靜,沒有任何人上門來找她,也不見有什麼麻煩。陶然數着還剩下的為數不多的零碎銀兩,為了不動那銀票,她出門找工作了。
這地方的工作太好找了,出門碼頭那就有招勞力搬沙袋的,大戶人家也有招下人的,只要肯出力鐵定餓不死。只是陶然本來就是個中餐廚師,想找份對口的工作。
也是巧了,正好碰到食為天招廚師,她就去試了一試,用最簡單的刀功為自己爭得一個廚師之位。不過她心底隱約覺得食為天的掌柜何天應該是個認識原主的人,但她沒說,陶然也就沒問。
就算自己被人識破靈魂被趕走她也沒什麼好留戀的,本就是漂泊無依之人,魂在哪裏又有何區別,來這一趟也算多了些見識。
只是想着自己答應那乞丐明日要給他帶吃的,倒是逾越了自己定的界限。也罷,自己只說了明日,那就再給明天一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