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白彗13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傅白彗覺得藺覺的腿腳麻利了不少,居然能跟上她的速度,要知道他們現在走的可是崎嶇的山路,而且頭頂上只有點點的月光。
她忍不住回頭看了好幾次,也沒有瞧清楚他那不利索的右腿是怎麼邁步的。
又一想,他們兩人也是沒誰了,大半夜不睡覺,跑去後山偷含桃。
這得是多沒人性才能幹出來的事情。
傅白彗爬山爬了一半兒,累的氣喘吁吁,忽然就笑岔了氣。
藺覺起初不明所以,後來“哧”一聲,也笑了起來。
兩個人找了塊兒空地,就直接坐在地上,看了會兒月亮,又看了會兒黑乎乎的樹林。
到處都是黑乎乎的其實真沒什麼好看的,膽子小點的,指不定還越看越害怕。
傅白彗並不害怕,覺得山風涼爽,心情也格外的愉悅。
看了一會子,傅白彗問藺覺:“還去嗎?”
藺覺:“你說呢!”
“去不去都行,比起含桃,我現在更好奇,你為什麼想去?”
藺覺給人的感覺,一向都是高冷,走路慢,吃飯慢,就是說話也慢聲慢調,儘管大家都知道他們家被貶了很多年,但他周身散發的氣質,總讓人覺得他不愧是皇家出品,氣度在那兒擺着呢!
堂堂的准世子,腦袋抽了,才會想去偷含桃。
藺覺看着東方,其實這時候東方也就是微微有一些魚肚白而已。
他看了一會兒,忽然扭頭道:“我沒吃過含桃,一早我弟弟會來,他也沒吃過含桃。”
他也不算說謊,這輩子第一次吃含桃,還是她給他沏的那杯含桃蜜茶。
傅白彗最受不了這種凄慘的故事了,這麼一說,他倒是和她同命相連了,遂帶了些憐憫去看他。
藺覺一看她的小眼神兒,愣了一下,挺不自在地道:“我藺家祖宗傳下來的家業,藺家的子孫享受不到,他趙家的兒孫倒是過得挺舒坦的,我怕藺和……受不了。”
傅白彗沒有接話,藺覺也不再往下說了,兩個人看着東方,太陽一點一點地露了頭。
傅白彗先從地上爬了起來,道:“回吧!”
還向他伸出了手。
她是逆光而站,初升太陽的第一道陽光照射了過來,林間有鳥兒開始鳴叫,還有清爽的山風吹來了,她整個人都鍍了一層柔和的金光,而她周圍的一切都沒有她明亮。
藺覺愣神的時候忘記了什麼男女授受不親,他只是想面前的這隻手,上一輩子他多想抓住啊。為了在下朝的路上攔住她,他跑過了花園,奔過了夾道,因為心慌和匆忙,被夾道上的青石絆摔了一跤,可上一輩子他始終沒有握到,在這一輩子就這麼遞到跟前兒了,他不由自主也伸出了手。
他忍不住想,人和人的關係是怎麼變好的?一起做十件好事,可能都不如一起干一件壞事。
這就是所謂的狼狽為奸吧!
——
今日書院暫休,就是為了迎接打山下來的晤陽名士。
當然,也不全是名士啦,都是些有頭面的,其中數壽王最大。
但是壽王的馬車,姍姍來遲。
順意的脖子都等長了,才等來自家的王爺老爺。
興許是看久了他家王爺穿布衣的樣子,這一換上了錦衣,腰太細,臉太黑,走路駝着背,怎麼都覺得不像那麼回事。
當然,這話也就是想想,還得爛到肚子裏。
他在這兒等候,是奉了大公子的命令,特來迎接,還得請二公子先去和大公子說幾句悄悄話。
順意躬着身子迎了上去,同時,早在山下等候的軟轎,也迎了上去。
順意給壽王和壽王妃請了安,悄悄地到了二公子跟前兒,“二公子,大公子在廊橋那兒等你。”
能夠出門,藺和簡直高興壞了,據說還能吃到貢品,更是興奮的不得了。
他笑着點了頭,和順意道:“猴崽子,一會兒你帶路。”
順意點頭哈腰。心裏卻想着,兩年前,還跟在自己後頭求掏鳥蛋的猴崽子,如今都叫他猴崽子了。
怪不得當時賣他的人說,“他家雖說給的銀錢少,可福禍相依,沒準兒你是個有後福的。”
他們這些做奴才的,能有什麼後福呢,最高的境界無非就是能仗勢欺人罷了。
可如今也並不能。
藺覺其實和藺和沒什麼好說的,他只是想囑咐藺和把眼光看長遠一些,把心眼兒放大一些,可是不知道他說了藺和會不會聽。
順意領着藺和到了廊橋,只見他的兄長就立在廊橋之上。
穿了一身青衣,不是什麼上好的衣料,根本就不能代表他們而今的身份。
他一直都弄不懂,兄長為何非得這樣,原本就被人看不起,如兄長一樣的做派,豈不是更讓人說上不了檯面。
藺和一見了藺覺,興沖沖道:“兄長,我們這回來,給你帶了好些東西。你不知道,你來了書院之後,從京城裏來了好幾撥人,送吃的送用的,還有直接送銀子的。”
這些事情,藺和就是不說,藺覺也知道。
上一輩子便是如此。
他父王的兩個哥哥,一個被斬,一個病死,雖說他還有幾個堂兄,可他父王畢竟還在,按照倫理綱常,他父王才是第一繼位人選。要不然也不會被貶了這麼多年,又重新被封壽王。
京城裏那些個聰明人自有站隊的,雪中送炭的大臣從不間斷,只是並不敢大張旗鼓地送。
藺覺對此一點兒都不敢興趣,只是道:“阿和,趙王世子也在這個書院裏讀書。”
藺和略微想了一下,炸毛了:“兄長,可是他欺負你了?”
“並不曾。”藺覺說這話的時候,怎麼覺得違心呢!
不過他笑了一下,又道:“我同你說起這個,就是怕你總忍不住和他比較。”
藺和的臉色稍微緩和了一點,卻仍舊不快地道:“兄長,你不用對他過分謙讓。”
藺覺:“阿和,眼光放長遠一些,兩年之前,咱們誰能想到父王能被重新封為壽王,你不用同旁人比什麼,咱們只講咱們自己,你聽兄長的,不出幾年,那些個貢品,我讓你吃個夠。”
這個時候,傅白彗出了學齋。
她聽人說今日烏將軍也會來,烏將軍對她有救命之恩,她打算到前頭看看,能不能找到機會拜見一下。
路過廊橋,她瞧見正說悄悄話的兄弟兩人,大眼看了一下,藺覺的弟弟穿了一身翠綠的衫子,腰間還懸挂了一塊兒比手都大的翠玉,奈何人瘦不撐衣衫,怎麼瞧着都像小孩兒偷穿大人的衣裳。
她沒有走過去,而是繞了很大的一圈,才出了一人多高的拱門,忽然看見一個很是熟悉的身影。
“季路言?”她不確定地喊。那人穿着一身黑色的鎧甲,看起來鎧甲鋥亮像是新的,只不過那個站沒有站姿的站相和季路言簡直一模一樣,雙腳站在石頭上,不停地晃啊晃。
那人聽見了她的聲音,回頭,她高興地道:“你怎麼到這兒了?”
季路言從石頭上跳了下來,左看右看:“幾日不見,小結巴……居然不結巴了。”
傅白彗面不紅心不跳地道:“夫子教的。”
季路言也不直接戳穿她,卻道:“我去了城裏,聽人說你那個沒了的妹妹可是一點兒都不結巴。”
傅白彗瞪了蹬他,他也看着她笑。
還是季路言先道:“我現在是烏將軍的手下。”
“真的啊?”
“那豈能有假!”
“我正想尋個機會拜見烏將軍。”
“我正是奉了烏將軍的命令來尋你這個小結巴。”
“那咱們快走吧!”
“走那麼快乾嘛,叫我先考考你這個小結巴有長進沒有!”
傅白彗還等着他接下來的話,只見他笑了一笑,問她:“你猜我是怎麼混到烏將軍麾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