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白彗10
衛澤秀查了兩天,也沒查出個所以然來。
原想着那些不過都是半大的孩子,三嚇兩不嚇的,再把君子那套言論搬出來,那些個孩子,誰不想做君子呢,如此,該交代不就交代了。
是以,他也沒留什麼後手,一上來,就把事情和盤托出。
不曾想,那些個孩子,沒一個站出來的。
除了壽王家的大公子,說了幾句有的沒的,混淆視聽。
不過,他懷疑誰,都不會懷疑藺覺,與身份無關,就他那腿腳,走路都不便,更別提上樹了。
如今他那個後悔啊,他若是按兵不動,下個套,還愁抓不到偷含桃的小賊嘛!
現在說什麼都為時已晚,衛澤秀每每站到含桃樹下,瞧着其中一棵禿了一半兒,心都快疼碎了。
含桃是什麼味兒,他至今就嘗了幾個。那滋味真是酸甜可口,回味無窮。
說白話,就是吃了一個想吃一筐。
那小賊,可不是吃了得有小半筐。
傅白彗連着幾日,一見山長就繞道走,無他,只是因為山長心情不好,逮誰訓誰罷了。
傅白彗的心理素質,一向很好。
心理素質是個啥,其實在偷吃含桃之前,她還並不是很明白。
只記得季路言說的“心理素質啊,比如我偷了你們家的雞烤來吃,你來找我時,你指着滿地的雞毛,我還死不承認,面上表現的就跟絕對不是我偷的一樣。”
她在傅嶺住了一年,便和季路言在一道混了一年,多多少少受了他些許的影響。
心理素質的修鍊,也是從季路言那兒學來的。
偷吃不叫偷。想想那些含桃,進的了名士的嘴,便也能祭她的五臟廟。
每一回,她避開了山長,都是這麼想。
藺覺倒是不止說過一次她臉皮厚,不過都是避開了所有人時,他才會說。
“一個女兒家,也不知怎麼有這麼厚的臉皮!”
她聽見了也只當沒聽到,甚至還會四處瞧瞧,給藺覺一個“哪有女兒家”的疑惑眼神。
說了也沒用,藺覺便默了。
很快就要到端午節了,衛澤秀命了自家的奴僕將所有的含桃一併摘下,存放在山中陰涼的地窖里。
傅白彗覺得自己徹底沒了想頭,蔫了兩天,對,就是兩天,又恢復了正常。
對於自己得不到的東西,最好就是想也別想。
不過,好在,點心盤子裏的點心也續上了。
有時,她也會不好意思,會在空盤子裏放兩塊碎銀子。
但,一到了晚上,那銀子就會甩在她的身上,有一回,還差點兒砸在了她的臉上。
從那起,她就沒再和他意思過。
和別人意思意思,那叫禮貌。和他意思意思,說不定得殘廢。
她肯定不會沒事兒找殘廢。
聽說山長已經給晤陽城中的名士,下了請帖。
都請了誰,就算沒有具體的名單,猜也能猜的到。
反正,晤陽城裏的名士也就只有那麼多。
傅白彗發揮了八卦的本能,趁着沒人的時候,悄悄問藺覺:“你說,山長會不會,請你爹?”
說來也奇怪,一個打死都不承認自己是個女的,一個看她就沒順眼過,卻養成了同一個默契,那就是睡前說點悄悄話。
油燈還沒有熄,藺覺正靠牆而坐,看書。
上一輩子,肚子裏沒有多少東西,這重來了一回,當然得努力。
他聽見了她的話語,沒有吭聲,賞了她一記白眼。
在藺覺那兒白眼吃的太多,平均每天都得吃上幾記,她都習慣了。
她又道:“幸好趙王,不在晤陽,如此一來,你爹就是,最大的。”
藺覺放下了書,偏頭將她望定,“剛剛那一句,重新說一遍給我聽。”
她很是奇怪,讀書時,明明嘴巴流利,可一跟人交流,說話還是不利索的。
傅白彗不解其意,也偏了頭,對上了他的眼神。
她長的其實很英氣,不是不好看的那種英氣,她可以千嬌百媚,還可以英英玉立,尤其是她那雙眼睛,暗裏的流光,道道飛射,像是能夠攝人心魄。
藺覺稍稍偏轉了眼神,道:“你跟我念‘幸好趙王不在晤陽’。”
傅白彗是又愣了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原來他是想教她說話。
或許這是個能夠好好說話的好時機。
傅白彗眨了眨眼睛,面上沒露出特別的表情,調了一個特別慢的語速,不過好在,中間沒再停頓。
藺覺很是滿意,又教她:“如此一來,你爹就是最大的。”
他的吐字清晰,一口標準的官話,可不知為啥,可能是他太認真了,傅白彗聽起來就是覺得好笑。
她忍了又忍,還是撲哧一下笑出了聲。
藺覺本來就不知今天自己在抽什麼風,瞎好心,聽她一笑,又覺得自己受到了戲弄,把書扔到了腳邊,就要吹熄油燈。當然,做以上動作的時候,還不忘白了她一下。
自打他揭穿了她是女子,不管她承不承認吧,每晚睡覺他都是和她反着的,她要是頭靠外,他就頭靠里。幸好他倆的中間,有一個四方的小桌,要不然,亂翻滾的時候,說不定能擁抱到對方的臭腳。
前一日,她逗他,本來她是頭朝外睡的,等他頭朝里睡好,她又突然調轉了方向。
他當時驚了一下,默默地抱了枕頭,換到了另外一頭。
今日,她還準備逗逗他。
等他來吹油燈的時候,她伸手就把油燈拿走了。
兩個人對視,一個怒目,一個嬉笑。
藺覺也發現了,他同她生不起來氣,伸手沒有要來油燈,索性躺下先睡。
已經初夏了,熱啊,可他蓋的很嚴實,不露手不露腳,裏頭還整整齊齊地穿着中衣,就露個頭,躺的筆直筆直的。
傅白彗就不睡,看了會兒書,還戳了一會兒手指頭,問藺覺:“熱嗎?”
藺覺閉着眼睛,不出聲音。
“肯定熱,瞧這腦門都出汗了。”
傅白彗伸了頭去看,藺覺覺得她的聲音離自己有些近,剛好睜開了眼睛。
兩個人離的很近,近的她能數的清他的睫毛。
不止藺覺,傅白彗也愣了一下,她還沒有如此近距離地瞧過他。
藺覺的長相是真好,不止皮相白凈,還生了一雙特別好看的眼睛,眉毛又濃又密,睫毛又長又翹,要不是總擺一張臭臉,還是很賞心悅目的。
藺覺偏了頭,道:“你瞧什麼瞧?”
“瞧你長的真好。”
藺覺的心微微動了一下,又偏回了頭,看着她的眼睛,忽然就抬手挑了她的下巴,道:“如此,你嫁給我如何?”
嫁?
傅白彗心驚,她有認真地想過她的未來是什麼樣,想過女扮男裝東窗事發,想過支撐家業鬥倒二房,還想過更瘋狂的入朝為官官拜一品,但嫁人這件事情,還是真沒有想過。
傅白彗退了回去,怔怔地看了他半晌,心想,如此被他調戲,她也就不追究了。
她忽然吹滅了油燈,鑽進了被子裏。
失望嗎?藺覺在心裏問自己。
他忽然咧嘴笑了一下。
反正,上一輩子,已經失望過了。
傅白彗也不知道為啥,她和藺覺的關係又回到了起點。
而且這一次,可能比回到起點還要糟糕,因為他三天都沒和她說過話了,簡直就是把她當成了空氣,走在路上叫他,都不帶回頭的。
傅白彗忍的難受,終於在這天晚上,把他逼到了牆角,一手扶牆,一邊問:“我到底怎麼惹你了?”
季路言說這叫“壁咚”,壁人的那個得氣勢如虹,她覺得她得在氣勢上壓倒他,就是個頭還是有些差距,她還特意地墊了墊腳。
藺覺已經徹底地懵了,完全沒有發現,她說話比之從前更流利了。
他瞪大了眼睛,眨了又眨。
心理上實在是受不了,被個女子擠到了牆角,他忽然就一手攬了她的腰,一個旋轉,把她摁在了牆上。
衛子莫和藺覺說好了,要借他們的棋盤一用,他來的很不是時候,還沒有敲門就直接進來了。
他看見了什麼?
天神啊,“你們兩個……”他很驚訝地捂住了眼睛。
眼睛好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