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引狼入室裴厲
上學第一天,是卜子玉親自開車去送他。
蒂斯學院是精英私立學園,哥德式貴族建築連亘數十里,不論是在L市還是H市,都非常出名。
把裴厲放在這個地方很冒險,不過卜子玉有自己的考量。
精英教育只是幌子,就讀於這個學校的人,要麼有錢,要麼有權。隨隨便便一個普通的學子身後,可能代表的就是一個地方勢力。送裴厲來這裏讀書的目的,是培養人脈。
笑眯眯目送裴厲被班主任領走,回到家的卜子玉從書房拿出那個關機了很久的電話。
有開機,數百個未接來電和短訊蜂擁而至。
他看也不看,徑直點開通訊錄,撥通了名為計劃一的電話:“可以開始行動了。”
電話那端傳來激動的歡呼,從一年前卜子玉穿到這身體上,他就開始計劃一切。
裴家的勢力並非浪得虛名,找到他和裴厲只是時間問題。他佈局一年,只是為了給裴家找點狀況,拖延五六年時間,讓裴厲順利成長。況且裴崇這個渣渣,卜子玉很了解他。裴厲的父親在十三年前,受了不輕的傷,這些年早就被裴崇架空了勢力。門面上聽從哥哥的旨意,尋找失散多年的侄子。
實際上,裴厲最大的敵人,就是他。
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卜子玉重新把電話關機丟進書櫃。
蒂斯學院是全日制學校,不過它校內的餐廳媲美米其林三星酒店,學生們一般不會選擇中午回家。
今天是裴厲第一次讀書,他已經跟校方交代過裴厲的情況,學業上老師不會太為難他。
至於裴厲欠缺的課程,卜子玉早已經請好了輔導老師,是個非常有名英俊的大學教授,他自己。
斜陽餘暉灑落在庄園裏,溫暖又寧靜。
卜子玉坐在客廳迎接裴厲初學回家,從昏黃等到夜幕降臨,少年才步履緩慢走進來:“你回來了?”
看清少年的瞬間,卜子玉臉上溫和笑容一滯,好看秀氣的眉頭忍不住皺了起來:“發生了什麼事?”
少年高卻瘦,早上由他親自準備的校服,凌亂臟污,白襯衣上還印着一個清晰的腳印。他凌亂的頭髮有幾根翹了起來,冷酷神色並不會因為眼角和唇角的淤青打折。
很明顯,裴厲在學校里跟人幹了一架。
聽到卜子玉的詢問,裴厲冷冷看了他一會兒,沒有回答,徑直上樓回了自己的房間。
臉色微沉,卜子玉讓人把接裴厲的司機叫了進來。
卜子玉本省就是清雅的長相,一身書卷氣讓人舒服卻又疏離,當他板起臉時,微涼的眸光流露出一種高不可攀的冷意,非常嚇唬人。
司機是個老實的中年大叔,本以為東家是個和和氣氣的年輕人,第一次看到他臉色這麼難看,不禁心中七上八下。還沒等卜子玉問話,自個兒倒是打開了話匣子:“老師說裴少爺跟班上的同學打了起來,那個同學罵裴少爺是低賤的貧民,下等人,不讓裴少爺進教室,也不讓他去餐廳吃飯。裴少爺可能受不了刺激,跟他打起來了。”
不對!
卜子玉眸光瀲灧,微微微垂眸思考的模樣很吸引人。
小狼崽之所以是小狼崽,是因為他不會意氣用事!
裴厲從小到大受到的侮辱打罵不計其數,打架或者罵回去是最蠢的反擊方式,以小狼崽的性格,只會默默忍受,再尋找一個機會,一擊洞穿敵人的喉嚨!怎麼可能第一天,就跟人干架?
想通這一點,卜子玉好看的眼睛裏不禁流露出一絲無奈。
卜子玉:“系統,你確定你挑了一隻小狼崽,不是小狐狸?”
系統:“……怎麼了?”他只懂得看數據,不會揣摩人類的心思和想法。
卜子玉:“他在試探我的底線,想看看我聽到他在學校,跟非富即貴的同學打完架后,有什麼反應。”
系統:“我不懂。”系統頓了頓,補充道,“跟完成度有關係嗎?”
卜子玉:“當然有,你不是在疑惑,為什麼我這幾天對裴厲這麼好,任務的完成度一點都沒漲嗎?因為……”
系統:“等一下,我做個筆記。”
卜子玉:“……”
系統:“好,你說吧。”
內心無語,卜子玉眼珠子一轉,笑得邪惡:“我忽然不想說了。”
系統:“……”我可以罵髒話嗎?
當然不可以罵髒話,系統自己也清楚,就算它罵了髒話,也會被屏蔽成‘嗶嗶嗶’的聲音。
不再調戲系統,卜子玉把目光看向廚房。
靜悄悄的走廊聽不到一點聲音,裴厲躺在床上等了一個小時,沒有人敲響他的門。那個男人,什麼也沒說。
眼底忍不住浮現一抹輕嘲,裴厲踢開腳下的書包,抓着浴巾衝進了浴室。
當裴厲再出來,看到坐在書桌前的卜子玉時,明顯愣了一下。視線移向書桌,餐盤裏放了一碗西紅柿雞蛋面和兩個煮好的雞蛋,白色的蒸汽搖搖而上,襯得卜子玉白玉一樣潤澤的臉很不真實。
裴厲那顆小心臟,莫名其妙又緊了一下,這感覺有點像第一次見到卜子玉的感覺。
“你回來的晚,肯定沒吃飯,我給你做了一碗面,趁熱吃。”卜子玉走過來,牽着裴厲坐下。
沉默盯了那碗面一會兒,裴厲聲音很輕:“你親自做的?”
“恩,第一次下廚,別嫌我做的不好吃。”
男人的聲音很輕柔好聽,因為隔得近,裴厲好像在雞蛋面的香味兒中聞到一股梅花清冽的香氣,很淡。他側着頭,想仔細聞一下,忽然覺得面頰一燙。
定睛一看,原來卜子玉把雞蛋剝開,用方巾包着在給他敷傷口。
喉頭動了動,小浪崽又黑又亮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卜子玉,忍不住問道:“你不怪我打架?”
卜子玉毫不在意:“我只關心你贏沒贏。”
這倒是實話,小狼崽以後回裴家,但凡輸了一點,都可能翻不了盤,要是能贏,為什麼不一直贏下去?
男人直白的回答,出乎意料卻又格外真誠。
裴厲此刻自己都沒察覺到,他唇角情不自禁的笑容。
可卜子玉看到了,但他要做的可不止這一點!
守着小狼崽把面吃完,卜子玉讓人收拾了碗,拿出一摞學習資料。
那一摞資料,比一個成年男子的掌距還高,卜子玉明顯在裴厲臉上看到了獃滯的神色。
與小狼崽平時冷酷且壓抑的表情不同,這是符合少年人年紀的真實情緒。
被他的表情愉悅了,卜子玉忍不住挪揄道:“瞪我幹嘛?今天老師講的課,別跟我說你都聽懂了!”
怎麼可能聽得懂?
卜子玉送裴厲去讀的是初三,他連小學都沒讀過,今兒完全聽了一天的天書!
實際上,以裴厲十三歲的年級,讀初一差不多。不過卜子玉有把握,在三個月之內,讓裴厲能跟上初三的課程。他的時間可不多,必須在十八歲之前,讓裴厲拿到大學學位!
小狼崽被卜子玉惡補了一晚上,睡覺之前眼睛都呈現出蚊香圈兒,夢裏更是夢到一對X、Y追在他的屁股後頭跑!
直到第二天早上,向來生命力勃發的小狼崽,顯得有些萎靡不振。
兩人安靜的用過早餐,便由司機送裴厲去上學。
昨天裴厲那場架鬧得很大,幾乎整個學校都知道,初三新來的學生把他們班最刺的老大給揍了,還揍得頭破血流。
這個年紀的孩子,哪個不是家長的心頭寶?
在同學們指指點點的議論下,裴厲走進了教室。
“爸,就是他,就是他打我!”一個囂張又欠揍的聲音響起。
“碰!”一本厚厚的英漢翻譯辭典,朝裴厲丟過來,後者微微一閃,辭典重重砸在教室門上。
小狼崽面色瞬間陰沉下去,陰鷙的目光橫掃教室里的每一個人。
他們大多數都家世顯赫,並不懼怕來找茬的家長,皆坐在座位上,津津有味看熱鬧。
跟裴厲大家的少年叫朱河,暴發戶,經常在班級上幹些頭腦不清楚的事。班上真正有底蘊的人,根本不屑理會他,而他家的確暴發得很有錢,每次出手闊綽,很讓班上一些小富人家巴結。
昨天被裴厲壓在地上打得很沒面子,晚上就回去纏着老爸給他找場子。
朱河的老爸朱光倫老來得子,寵得要星星不給月亮。不過他能做暴發戶,也有自己的本事。自以為聰明得派人查了一下裴厲的底細,發現這孩子來毫無背景,便順著兒子去學校找麻煩。
富態的中年男子,手上帶了四五個大金戒指,脖子上還附庸風雅掛了一串紫檀佛珠,指着裴厲罵道:“你這小鬼是什麼東西?老子的心肝寶貝兒,我都捨不得碰一下,你居然敢把他的頭打破!老子今天給你兩個選擇,要麼自己給我寶貝兒跪下磕頭,要麼老子今天讓你躺着出去!”
各色嘲諷、看好戲、同情的視線透到裴厲身上,發生這種事情,學校一向不管。但這朱家父子也太掉價了,兒子受了委屈,讓老子來學校撐腰,不少人看向朱家父子的目光十分鄙視。
眾人等待着裴厲回應,背脊挺拔的少年卻只是沉着臉,不發一語。
朱河以為他是怕了,連忙跳出來叫囂道:“臭小子,讓你惹我,知不知道這班上誰最大?識相點,趕緊給我磕頭,不然……哼哼,我要你好看!”
“就憑你?”這種語氣漫不經心的輕蔑,最讓人受不了。
聽到這個聲音,裴厲渾身一顫,神色再忍不住,竟流露出一絲不可置信。
沒有人發現這個聲音並不是裴厲發出的,朱河被氣得眼珠子泛紅,粗聲粗氣咆哮:“老子今天不弄死你,老子就跟你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