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無心插柳
“我怎麼會在這裏？我來這裏當然是來參加藝伶進選，難不成來這裏遛馬？等等，你會在這裏——那就是說……藝伶選拔結束了？！天哪——我真的是……回去月牙肯定不會放過我的……啊啊！”傾城一門腦地站起身來，急聲嚷嚷道。
傾城時而急聲大叫時而仰頭長嘆，豐富有趣的表情，不安地站在原地轉圈的孩子氣的動作讓曲弈風都不舍打斷她了，壞心眼地想再看多一會……
好一會後，傾城還在苦於錯過了選拔，慌亂得不知如何是好時，曲弈風終是不忍地輕咳一聲，苦笑地開口道：“傾城，你好像從來都沒把我的身份放在心上。”
很多時候，他都不知道該說她太簡單，還是太不諳世事好了。無論是以前岸芷汀蘭門可羅雀的慘淡也好，還是現在進選藝伶的事也罷，只要他一句話，很多事都會迎刃而解的。
其實，只要她開口，他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拒絕的！
然而，很顯然的，她並沒有想過要利用這一點，也許不是她想不到，而是她根本不想！
這或許就是她讓他心動的其中一個原因吧……
聞言，傾城微眯着美眸睨了睨苦笑不已的曲弈風，纖指有些不滿地戳着曲弈風寬闊的胸膛，連聲嘟囔道：“曲弈風，你說你堂堂城主，怎麼能教唆他人拉關係呢——”
傾城話還沒說完，曲弈風驀地捉住傾城作亂的小手，暗紅的眼眸跳躍着掠奪的光芒，低沉的嗓音似在壓抑道：“傾城，你最好不要隨便碰我。”
不要隨便碰他——
他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放過她，就請不要輕易來撩撥，不然的話，後果絕對不是她能承受得起的！
“什麼——是，你是城主大人，連碰都不能碰是嗎？哼，我還不稀罕呢！”傾城哼唧一聲，猛地抽回手，撇過頭去，掩去眼底的點點受傷。
明知道眼前的小女人誤會了自己的意思，曲弈風也沒有多加說明，反而是神色自若地收回手，斂神沉聲開口道：“你不是要參加進選嗎？還不快點，這會該是快到尾聲了，再不去真的要錯過咯……”
曲弈風似是毫不在意的冷淡話語，讓傾城更是心底一沉，掩去眼底的千思萬緒后，傾城高昂起頭，不勝驕傲地開口道：“去就去——有什麼了不起的！”
說完傾城立即轉過身去背對着曲弈風，吹了一口哨，下一瞬，踢踢踏踏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地傳來了……
沒過多久，聽到指令的小曲也就來到了兩人面前。
傾城拍拍馬背，示威似地高昂起頭，小巧白皙的下巴在陽光的照射下幾近透明，下顎間仰起好看的弧度——
傾城冷哼一聲，隨即便旋身上馬，輕輕地拉着韁繩，讓小曲圍着“大麴”有一步沒一步地轉圈圈……
“小曲，我跟他，你選哪一個？”傾城狀似好商量地柔聲問着小曲。
負手直立在一旁的曲弈風被傾城一本正經地問着馬兒的模樣逗得有些忍俊不禁了——
傾城此時還真是較真起來了。然而，小曲的選擇也是顯而易見的——小曲正一步一步地向曲弈風靠近……
傾城不動聲色地使力扯着韁繩，企圖改變小曲前行的方向，小嘴還小小聲地嘟囔道：“我天天好吃好喝地極盡心力地餵養你，你還一門心地想跟着他——過分！”
見眼前人兒眼眸瞪得像個銅鈴大，明明是在暗暗使力卻還要防止被他看出端倪來，實在是太辛苦了——曲弈風掩去眼底的笑意，輕咳一聲，悠悠然地開口道：“傾城，你這樣騎着小曲，人家還怎麼肆意自由地選擇自己真正想要的主人啊？”
被曲弈風這樣一說，傾城更是掛不住臉了，拋下韁繩，一個旋身下馬來到曲弈風面前，忽地就揚起嘴角，盪開了笑顏，笑顏是如此璀璨奪目，令曲弈風也不禁有片刻的失神……
傾城趁曲弈風分神之際，傾身上前，極盡魅惑風情——
然後，狠狠地踩了曲弈風一腳！
接着，不管小曲願不願意，無視曲弈風痛得有些扭曲的俊臉，傾城利落地跨步上馬，駕的一聲，飛奔而去……
死人曲弈風——哼，小曲不還給他了！
虧她先前還想着如果能見面一定要跟他說聲抱歉，道句謝謝，以後好好對他，好好說話——誰知道等見了面她不是被嚇到就是被氣到，甚至還被他傷到！
等等——傷到……
傷？
剛才掠過心頭的確確實實是令她忍不住發酸忍不住泛苦的感覺啊……
只不過是因為他冷漠的話語，她就心感受傷，還差點想掉淚！
這樣的在意，難不成……
難不成她喜歡他了？
喜歡……
這樣在意一個人，好像是謂做曰喜歡的……
應該是喜歡吧？
耳邊沙沙直響的風聲並沒能讓傾城平靜下來，反而是加劇了傾城心底的煩躁！
在快到選拔地點時，傾城驀地停了下來——
縴手無意識地撫着小曲光滑的頸部，自顧自地呢喃道：“小曲，怎麼辦——我好像喜歡他了……”
曲弈風大概想破腦袋也想不到，他費盡心思陪伴左右，滿足她所有有理的無理的要求，忍受耳邊響個不停的鶯鶯燕燕，甚至接連幾個晚上捨棄華床軟褥而“屈居”在樹榦上，只為了儘可能地多看看她，如此明顯的示好都沒有換來傾城的一點點反應，如此用心全被傾城化作是有意而為，動機不純……
一句無意識的話反而是喚起了傾城潛伏已久的愛意，任誰也想不到啊！
可，恰恰很多時候都是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這些又是誰能說得清、道得明的呢？
而此時，距離傾城不遠的草地處，藝伶選拔正如火如荼地進行着。
又一大戶小姐展現完畢后，桔梗睨了睨前方明明已是興緻索然卻還要強打精神聽着一個又一個官宦小姐歌唱的筒潛，心中不期然有了想法——
桔梗偏過頭來，輕聲道：“若水姐，按親衛大人的反應來看，如果我們想要引起主上的注意，得到“過之果”，尋常的唱法想來是不可用了……”
專心致志地觀察着眾人反應的若水自然是能看出筒潛隱隱透出不耐，正因如此，對於桔梗點出狀況所在，適時表現出來的聰慧，若水大吃一驚之餘，難免也有點忌憚，不禁有所保留地柔聲開口詢問道：“桔梗，可有什麼好法子？”
桔梗忽地揚起一抹笑，接着就在若水耳邊低語道：“若水姐，桔梗知道你有攜帶香囊的習慣，不知可否拿點香料出來呢？”
若水縱然萬般不解，可也從腰間香囊里拿出些香料來，低聲開口道：“你要香料幹嘛？”
桔梗接過那一小撮香料粉，笑得明媚地輕聲道着：“若水姐，你丹青了得——如果你筆下的花兒逼真得連蝴蝶都被吸引過來了，彼時自會造成轟動，主上想不注意到你都難了！”
聽聞桔梗如此妙計，若水不得不重新估量眼前這位看似嬌小怯弱的清秀女子了——好半響后，若水掩去眼底的防備，讚賞不已地笑笑着道：“桔梗，你不僅嬌俏可人，還甚是聰慧，多虧有你在身邊，這法子真是好啊！”
聽聞若水如此盛讚，桔梗俏臉一紅，低下頭來不好意思地回應道：“桔梗哪有若水姐說得那麼好呀——能待在若水姐身邊，才是桔梗修來的福分呢！”
聞言，若水頷首淺笑。
頓了頓，若水像是想起了什麼，連忙拉着桔梗到一旁，輕聲低語道：“桔梗，我以香料引蝶，以假亂真，那你呢？你該如何吸引主上注意？”
“額……這……”桔梗苦惱地搖了搖頭，訥聲開口道。很顯然，桔梗只顧幫若水想法子，自己該如何吸引注意反倒是毫無頭緒了。
正當兩人一籌莫展時，一道語帶詢問的聲音便迴響在耳邊：“人間何世的若水，桔梗，其他人皆一一展現完畢了，只剩你們倆了——你們倆誰先來？”
等桔梗，若水回過神來才發現全場果真剩下為數不多的人了。準確來說，除了筒潛及一些侍者外，還未上台展示的參選者，就只剩下她們倆了！
率先反應過來的桔梗輕輕地推了推若水，示意她先行展示——
事關能否進選成功，若水自然不會假意謙讓，微微頷首福身行了行禮后，便款款走到案台前……
若水巧笑倩兮朝筒潛點了點頭，隨即便藉著彎身研磨，以身阻擋眾人的視線，不着痕迹地往墨硯處加了些香料——
等侍者在若水的指引下將一切擺放妥當后，若水裊裊婷婷地移步上前，佇立在畫布處，右手執筆，左手撫襟，揮墨勾連之下，一株空谷幽蘭躍然紙上……
見狀，筒潛繞有興緻地稍稍坐直了身子，想看看眼前的人到底想玩什麼花樣——揮墨作畫顯然比千篇一律的撫琴唱曲有趣多了！
明白自己已經引起筒潛的注意，若水適時回眸一笑，笑意中透露出點點得意，再一個翩然轉身，在墨蘭的左上方點綴了一番，一隻蝶兒便浮現在畫布上了……
筒潛凜了凜，直覺眼前女子必有下招，絕不止單單一幅墨蘭圖這麼簡單——當然，不可否認的是，這幅墨蘭圖無論從畫功還是構圖上來看都很不簡單！
果不其然，沒過多久，畫布上赫然多了兩三隻蝴蝶，形態各異，顏色不一，更為驚奇的是，蝶兒的翅膀還在微微扇動着！
是真正的活蝴蝶！
真假蝴蝶在畫布上與空谷幽蘭相映成趣，化靜為動，以假亂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