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九章 不留遺憾留懷念
雖說周禹此次嘗試三身合一差點走火入魔，但也並非毫無好處，輪迴道人與止虛道人在無意識之間接近開天與滅世，卻讓周禹的修為更進一步，無論是回溯過往還是佔有未來都接近極限。
這對於周禹日後登臨道果無疑有着巨大的好處。
“終究還是要面對啊……”周禹嘆道，旋即也不再繼續閉關，而是選擇出關。
這一次的經歷讓周禹明白，自己的心境還是差了一些，不想忘情，便只能正視情，明知眾多老朋友和老師很有可能已經作古，可卻抱着一絲幻想，這才是差點走火入魔的原因。
沒有驚動任何人，周禹雙眼中根根絲線瀰漫，找到了與凡界連接的因果，一步踏出，消失在長生帝宮內。
……
凡界，隨着與其他世界乃至於地仙界漸漸相連，飛升相比千年前變得容易了很多，但也有不少聖境以上的修士寧可呆在凡界也不願飛升地仙界。
很簡單，並非每一個修士都有着勇猛精進的信念，修至聖境，在凡界幾乎可以橫着走了，可若是放在地仙界，卻是連路邊的大白菜都不如，習慣了在下界呼風喚雨，自然不願飛升地仙界之後再走一遍底層奮鬥之路。
周禹漫步在雁門長街上，往事越千年，雁門卻依舊沒有改變，反而越發的古樸厚重，曾幾何時，周禹初至雁門時便被這座戰士之城所感染，無處不在的戰意如今依舊在，雖然城主已經換了很多個，可戰士之城的意志卻很好的傳承到現在。
腦海之中，往事化作一個個畫面顯現，墨非、乾元道人等等曾經因這座戰士之城而結緣的故友浮上心頭，周禹心中不由得黯然，充滿了難掩的惆悵之感。
這麼多年，飛升到地仙界的也只有朱守正、王道劍、獨孤烈等寥寥幾個，換句話說，曾經的朋友，恐怕早已坐化了……
隨意拐進一家酒肆，裏面稀稀落落的坐着一些酒客，戰士之城最有特色的就是城中酒肆，酒客大多都是豪放型的大漢，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極具江湖特色。
不過，如今的周禹早已不再是當初年少氣盛的少年俠客，隨意找了個位子坐下，要了一壺烈酒，一口灌下，腹中頓時猶如一團烈火燃燒一般，一杯敬自己，一杯敬兄弟……
從雁門出來，周禹又去了東海劍庄，這麼多年過去，東海劍庄小院依舊在，可曾經住在院子中的人，卻已經不在了。
走在院子中，一株老梅樹枝幹虯結，看上去極為古老，周禹一驚，方才反應過來不對勁，當年他與丁梓凝飛升之後，後來雖然回來過一次，但再後來便沒有回來過了，而按照時間推算，二老也已經坐化多年，可這劍庄卻沒有衰敗，甚至連那株梅樹都已經長這麼大了？
在東海劍庄，周禹並沒有留下傳承，除非二老後來又收了弟子……
便在此時，一個青年從院外走進來，手中還拿着掃把，看到周禹，頓時一愣，“你是？”
殊不知周禹比他還疑惑，“這院子是你一直在打理？”
那青年愣愣的看着周禹，半晌不說話，忽然想到了什麼一樣，丟下掃把衝進一邊的房間，取出一張泛黃的畫像，看看畫像，又看看周禹，“你……你是刀劍雙絕？當年東方劍聖和西門刀聖的弟子！你不是早已經飛升了？”
“……你，認得我？”周禹奇道。
“額，在下李木，是碧落門分支萍影派的弟子……拜見周……前輩……”李木猶豫了片刻，“三百年前，東方劍聖與西門刀聖氣血衰敗，時日無多，當時碧落門門主便吩咐萍影派派人來照顧二老……後來，送走二老之後，萍影派便一直派人打理此地，以免這裏荒廢……”
周禹瞭然，同時心中亦是升起一股酸楚，果然，歲月終究還是帶走了二老，周禹忽然有些悔恨，恨自己當初為何不將二老接到地仙界，甚至作為二老唯一的弟子，竟連最後一面都沒有見上……
“帶我去二老墓前……”周禹低沉道。
李木原本還有些懷疑，可看到周禹此刻悲痛的神色，已經信了八成，聞言點點頭，“周前輩請跟我來……”
沒多久，二人一前一後走到了湖畔，李木指着湖邊的小山道：“按照二老臨終時的交代，將他們葬在了山上……”
周禹點點頭，隨手一指點在李木眉心，“這是你們送走二老，數百年來打理劍庄的一點心意，你去吧，我自己去拜祭二老就行了。”
李木只感覺腦海中忽然多了一篇玄之又玄的功法，頓時大喜，連連拜謝，本以為被派到這裏是走了八輩子的霉運，沒想到竟然還有這種好事！
……
兩座墳塋並排二列，並未立碑，簡簡單單，萍影派打理的不錯，周圍種着柏樹，鬱鬱蔥蔥。
周禹雙腿一沉，猛然跪倒在二老墳前，眼淚頓時滑落，哽咽道：“東方師父，西門師父，不肖弟子來看你們了……”
那一次回到凡界之時，地仙界大劫剛剛興起，積雷山妖亂、天庭與七大聖之間的戰爭讓整個西牛賀洲都捲入戰火之中，周禹不想讓二老因為自己而陷入危險之中，可如今，周禹忽然有種後悔的感覺……
“東方師父，西門師父，弟子好累……”許久，周禹依舊在二老墓前絮絮叨叨的說著，從陷入輪迴開始，一直說到地仙界大劫之中，事無巨細，這是第一次，周禹將自己的經歷毫無保留的說了出來。
修為雖然已經稱得上極為高深，放眼諸天萬界也沒幾個比周禹更強大的了，但他本質上仍然是人，而且是不願忘情的人！
一路走來，艱險荊棘遍地，周禹如今方才敢在二老面前將心中所有的壓力都說出來……
隨手取出一罈子仙酒，灑在土裏，“師父，這是仙界天帝才能飲用的仙釀，你們也嘗嘗……”
……
整整一日，天際暗淡，星光灑落大地，月亮東升，而後西沉，直到翌日東方露出魚肚白，周禹方才站起身來，回頭一看，卻再一次愣住了。
兩座墳塋，面對的赫然是無名小湖之畔，更準確的說，面對的地方正是昔年周禹時常習武的地方，頓時心中又是一酸……
二老躺在墳塋中，依舊在看着過去的自己……
……
整整三日，周禹都呆在二老墓前，親手為東方非正與西門非魔立起了墓碑，此時周禹也大致明白了萍影派如此做的緣由，萍影派是碧落門分支，碧落門，可不就是石磊的門派么……
昔年，周禹去后，二老終究敵不過歲月的侵襲，漸漸衰老，而重建了碧落門的石磊則是代自己盡孝，送走了二老之後，還立下規矩讓萍影派不得遺忘打理東海劍庄……
一想起曾經幾個兄弟在輪迴之中拚命的情景，周禹便又是一陣感傷……
“多謝你了，石大少！”石磊也已經坐化，可這條規矩卻沒人打破。昔年，周禹飛升之前以一己之力殺崩妖族，挽回人族局面，這樣的功績加上無數年月來打破飛升壁壘，讓碧落門，也或許是整個人族都記住了東海劍庄吧……
“聖公諱非正，號東方劍聖，先輾轉紅塵，遊戲世俗，后立東海劍庄，終於劍庄。”
“聖公諱非魔，號西門刀聖……”
旁邊一行小字，“不肖弟子周禹立。”
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頭之後，周禹方才起身而去，經過這三日的沉澱與升華，周禹的精氣神完全不同。
接下來幾天，周禹接連去了昔日十大門派所在，悄無聲息的為已經坐化的老朋友們上了一炷香。
而他不知道的是，自身貴為地仙界長生帝君，受其香火，這些舊友紛紛福澤滿溢，宿世好運連連，無病無災……
西域，老北堂的墓地已經被風沙掩蓋的找不着了，周禹以太清神算推演，總算找到了滄海桑田變遷之後的埋骨地，重新立冢，又以言出法隨之念定下了永不受害的法則，祭拜一番之後離去。
不過，在西域，周禹也感覺到了異常之處，彷彿有什麼東西蠢蠢欲動一般。周禹根據心中的感應向前飛遁，不覺之間竟是來到了極西荒漠……
“這裏，好像隱藏着什麼不好的東西……”周禹喃喃自語道，神念居於莫名高處，俯視此處大地，眼裏頓時浮現出一大片濃郁的黑霧，而這些黑霧則給周禹一種熟悉的感覺。
“嗯？”周禹早已過目不忘，此時回想過去的一幕幕，終於發現了熟悉感的來源！
昔年與北堂青雲大戰的時候，其身上就籠罩着這種黑霧，而後來北堂青雲死後鳩佔鵲巢，邪魔附體復活之時，那黑霧更加濃烈，與此刻眼前所見的正是同源！
終於明白了，為何當年北堂青雲消失在極西荒原，重現時便如同換了一個人一樣，根源竟在此處！
既然發現了邪魔，周禹便沒有放過的想法，以他如今的修為，有什麼邪魔能威脅到他？
站在高空中，周禹一指點出，一道璀璨的光華從天而降，如同彗星一般撞在荒原上，巨大的氣浪捲起無邊風沙……
“是誰……啊哈哈哈哈……本座終於可以出來了！不管是誰，放出了本座，本座都要感謝你，謝禮就是……讓你成為本座的傀儡！”一陣震天的狂笑從地底傳了出來，更有無窮黑霧源源不斷的冒出，轉眼間便遮蔽了天地……
黑霧漸漸組成了一張巨臉，似有萬種面孔一般不住的掙扎扭曲，極盡恐懼、憤怒、嗜血、殘忍等情緒，普通人看一眼就會被其慾望所支配一般。
“誰將本座放出來的，快現身，本座一定要好好的感謝你……”巨臉張口道，聲音充滿了難以言喻的嘈雜之感。
“我就在這，你在看哪裏呢？”周禹戲謔道。
巨臉聞聲朝着上面看去，赫然看到了周禹，不知為何，總有種熟悉感，半晌，祂反應過來，新仇舊恨頓時齊齊湧上泄心頭，“是你！桀桀桀桀！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本座可忘不了你這張臉，昔年，要不是你，本座早已經從那鬼封印中出來了……沒想到還能看到你，這可真是太好了！”
周禹一陣錯愕，這傢伙的心是有多大，難道看不出自己根本不在乎祂嗎？
“你怕不是個傻子吧？”周禹繼續嘲諷道，他根本不怕這邪魔能逃走，以他造化天榜的實力若是治不了一個從封印中出來的邪魔，不如直接回家賣紅薯得了……
“你說什麼？曾經的恥辱，本座會一點一點的討回來！我要將你剝皮抽筋，用你的血肉點燃魔燈，直到你徹底油盡燈枯才會痛苦的死去！死了之後仍然要折磨你的靈魂，你，註定永不超生！”邪魔怒吼道。
“……你果然是個傻子，這麼沒意思，你還不如現在就消失吧！”周禹冷冷道，伸出左手，虛抓之下，邪魔恐懼的發現自己竟然不能動了，而且正在飛快的縮小，片刻之間竟變作掌心大小，正好被周禹抓在掌中！
毫無懸念！
“你……你……”邪魔恐懼大叫，他現在才明白眼前這人究竟有多恐怖！早知出來會這樣，還不如一直呆在封印之中呢……
“消失吧！”對這邪魔沒有半點好感，要不是祂，老北堂也不會被北堂青雲殺掉，周禹手中微微用力，這邪魔便瞬間化作灰灰，湮沒在天地之間……
周禹確定沒有任何的殘留之後，方才轉身離開。
凡界走了一圈，周禹的心境卻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忘情是周禹最不願意的，而極於情周禹也明白自己做不到，不過周禹卻明白了自然，該哭的時候哭，該笑的時候笑，在凡界回顧了一番之後，無悔！
沒能逃開歲月的力量，但卻不用經過慘烈的萬界大劫，一飲一啄，誰也說不清楚，逝者已矣，周禹還得繼續向前走，懷念留在心中，但卻不再是遺憾，也不再是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