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金蘭兄妹
徐天絕見林雪兒走開,盤坐於地暗暗運氣調息內氣,只覺胸口一絲內氣似斷似連,微弱無力,但丹田的一股烘烘的熱氣卻充盈十足。傷痛之餘,卻有一種不可名狀的感覺,胸口與丹田之間總是像鼻孔堵了一團棉花一般,雖有絲絲間隙可容空氣進出,但總不如暢通無阻時來得痛快。
徐天絕雖對兩處感覺迥異疑惑不解,但他自小在天絕峰上靜心練功,更無俗世間的熱鬧喧囂,所以心境一向平夷安靜,入定極快。當即摒除雜念,凈掃靈台,按師父所授的內功心法依法施為。只覺胸口仍是一絲內氣似斷似連,微弱無力,但丹田那股暖氣卻越發熾熱,蒸蒸日上,沛然有一飛衝天之勢。
徐天絕絲毫不敢鬆懈,專心用功穩穩將丹田之氣向胸口引導,約么一炷香時間,丹田那股熱氣蓄勢已極,沛不可擋,終於衝破阻塞,豁然湧向胸口,徐天絕驟然間只覺胸中一悶,一口氣沒喘過來,霎時間天旋地轉,眼前一黑,暈倒在地。
也不知過了多久,徐天絕被一席涼風吹醒,但覺全身氣盈充沛,精神陡長,徐天絕大喜之下趕緊運氣遊走全身經絡,只覺暢通無阻,浩浩湯湯,越走越強,如此用功良久,徐天絕才收氣歸田,抱元合一。睜眼一看,不覺吃了一驚,不想自己沉於用功,忘記時間,這一睜眼已是東方既白,鳥鳴樹巔。
徐天絕站起身來,只覺全身上下充滿力量,活動自如,較之受傷之前,精力要充盈十倍不止。徐天絕又驚又喜,幾大步便縱到前面的小溝灘邊用清水洗了把臉,聽着林中的鳥鳴,看見遠方清晨的蒙濛霧靄,當真是說不出的清爽痛快。
忽然聽得有人叫喚,轉眼一看,只見林雪兒由遠而近的奔到身前,徐天絕微笑道:“你怎的起來得這麼早,昨晚睡得可好么?”
林雪兒陡見徐天絕精神健旺,容光煥發,哪像是昨天那個重傷吐血之際的徐天絕。原本滿面的憂容頓時轉為的全是驚訝,奇道:“這……這可奇了,你不是……不是受了重傷了么,還吐了好多血,怎的一夜之間……現在又能走路,活蹦亂跳的了。”
徐天絕笑道:“你當我是小兔子么,活蹦亂跳的。”
林雪兒也不禁咯咯一笑,又道:“可是……這是怎麼了?”
徐天絕道:“起初我也覺得奇怪,不過現在我可想清楚了,我這是塞翁失馬,因禍得福了”。
林雪兒之聽得雲裏霧裏,嗔怒道:“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怎的失馬又得福了?”
徐天絕知道林雪兒是個急性子,在她面前賣關子只會自討沒趣,於是說道:“昨日我與蕭馗一戰,雖是身受重傷,險些喪命,卻也借他之力無意中打通了我身上各處玄關,再加之我自己潛力被源源激發,所以經過一夜用功修為,不但內傷痊癒,而且武功修為還提高了數倍不止呢。”
林雪兒聞言這才明白,雙手一拱笑道:“徐大公子失驢得馬,成就神功,真是可喜可賀呀。”
徐天絕笑道:“你又何必取笑於我,如這般境地,我還是甘願要那頭驢的好,既然我內傷已好,也不必在這裏多停留,說不得那些壞人又找來就不妙了。”
林雪兒聞言將目光投向大槐樹下說道:“婆婆待我極好,我想等婆婆過了頭七之後再走。”
徐天絕本惦記着父母的忌辰,實是不願多留,但要將林雪兒一個人留在這裏終究放心不下,又想自己此次提前下山,再加之白馬之速,當不在乎這七日時光。於是說道:“婆婆慈祥和藹,心腸又好,我雖與她相處不逾半日,但心裏親近卻是我從未有過的,多陪她老人家幾日也是理所應當之事。”
林雪兒微微一笑道:“沒想到你這人獃頭獃腦,心腸倒好。”
徐天絕也笑道:“我可比不了你呢。”
林雪兒雙手一拍,說道:“既然我們都是好人,便義結金蘭如何。”
這一着大出徐天絕意料,心道:“你這女子真愛胡鬧,你一個女子,如何能與我結為兄弟。”
林雪兒見徐天絕躊躇不答,雙腳一跺,生氣道:“怎麼,你是楚大俠的高足,我就不配與你結義么?”
徐天絕忙道:“我哪有這意思,蒙林大小姐不棄,我徐天絕願與你結為兄妹,成么?”
林雪兒見徐天絕答應,笑道:“這才是呢。”於是跑到前面折了三枝常青樹枝條並作一排插在地上,當作香案,又捧了幾捧泥土權作貢品,與徐天絕拜了八拜,站起身來,朝徐天絕一揖,叫道:“二哥。”
徐天絕心中疑惑,問道:“只你我二人結拜,你如何叫我二哥。”
林雪兒咯咯一笑道:“我家裏還有個大哥,我們結拜之時把他也拜進去了,他年紀比你大得多,你不就是二哥么?”
徐天絕這才明白林雪兒為何折了三根枝條,想來荒誕無稽,但見林雪兒一臉認真,卻也無奈,只得連聲叫道:“是……是……原來如此。”
雖然如此,但徐天絕並無兄弟姊妹,此時忽然間有了一兄一妹,也不禁心中喜慰,儘管還不知道大哥是長得怎生模樣,妹妹又如此刁鑽古怪。
自從與林雪兒結拜以後,徐天絕與之相處變得極為自然,二人年紀相若,很有一致的話語。林雪兒經常提些刁鑽古怪的要求,徐天絕卻也不得不處處包容遷就,有時實在是太過分,就以兄長的身份訓斥她幾句,林雪兒便將舌頭一吐,識趣的不再言語。
二人雖身處幽靜之地,卻也不覺得寂寞。徐天絕閑暇無事時,便將花萬修所託的那部《毒亡經》拿出來翻閱,翻開第一頁時豁然出現幾排粗筆字體寫道:“毒亡經書,吾之心血。其類甚彌,其理也博。毒能害人,亦能救人。修行之人,慎用慎用。”署名是青陽居士,後面另蓋了一方文印,印的是文方儒。
徐天絕這才知道花萬修的師父名叫文方儒,號青陽居士,不禁嘆道:“這位文老前輩武功卓絕,文智過人,更兼正義仁善,不知受到多少人的敬仰,可卻因誤收了凌秋霜這個徒弟累得自己聲名受損,抱憾歸天,不得不叫人扼腕嘆息。”
接着又翻開第二頁,起首幾字便是‘蝕心露解毒之法’,下面用很長的一段文字詳盡的標註着中了‘蝕心露’之毒的癥狀。在人中毒之後不同時刻不同的反應以及相應的解救之法,然後就是解藥如何配置,如此等等。
再翻到后一頁便是‘蝕心露’的制毒用毒之法。徐天絕一直翻到最後,都是解毒之法在前,制毒用毒之法在後。其目的顯然是叫人在學毒之前必須學會解毒,可謂是用心良苦。倘若用毒之人在用毒之際誤毒了好人,而自己又無法解毒,那豈不是後悔莫及。
想到這裏徐天絕不覺對這位已故前輩高人的敬仰之情又更進了一層。而後在翻閱《毒亡經》時便只看解毒之法,制毒用毒之法卻先拋於一邊。待得幾日過去,《毒亡經》上所有的解毒之法卻也大致看完記牢。這幾日楊成風蕭馗一干人也沒再來。徐天絕的功力也精進無數。
這天早晨飯間林雪兒突然問道:“二哥,這幾日你總是拿着那本《毒亡經》發獃,你莫不是想着用毒去害誰罷。”
徐天絕笑道:“我又不是殺人狂魔,無緣無故的會去害誰,正如婆婆的師父在這《毒亡經》開篇言道‘毒能害人,亦能救人’,我看了這許多的解毒之法,以後我們可不用怕別人用毒來加害我們了。”
林雪兒道:“是么?那楊成風的毒針呢。”
徐天絕道:“現在看來他所用之毒雖然厲害,但也不是無解,只是若被他的毒針射中了要害,就算針上沒喂劇毒也會置人於死地。”
想起楊成風的毒針,林雪兒不禁背心竄出一嗖涼氣,綉腳在地上一跺,恨恨的道:“這個楊成風,陰險狠毒,可惡至極,下次若再遇到他,非得讓他也嘗嘗他自己毒針不可,這叫以其人之道還至其人之身。”
說完不禁又嘆了口氣道:“只可惜我武功沒他好,大哥雖然武功高強,但他和爹一樣老是說我愛惹是生非,肯定不會幫我。”
徐天絕聞言暗自笑道:“你爹和哥哥的話說的可一點都沒錯呢。”
林雪兒又道:“二哥,你肯幫我么?”
徐天絕心知她雖是問自己,但若不答應她,她定不肯輕易罷休,暗道:“要做你的兄長可非易事。”於是說道:“這個楊成風陰險卑鄙,現下又和我們結了怨,下次要是再遇上,他若規矩守理的倒也罷了,否則說不得要讓他吃點苦頭。”
林雪兒聽了直笑逐顏開,說道:“還是二哥好,不像爹和大哥他們只會說我胡鬧,呵呵,也不枉我叫你一聲二哥呢。”
徐天絕道:“這也沒甚麼大不了的,我師父說過正邪原本不兩立,像楊成風這種人為人不善,也不知枉害了多少好人的性命,凡是正義之士須容他不得,你爹和大哥又怎會反對呢?”
林雪兒‘哦’了一聲道:“那我可得回家好好問問他們,怕只怕他們又會說我是在瞎編故事說呢。”
徐天絕道:“你離家這麼久,就不怕家裏人擔心么?”
林雪兒聞言小嘴一撅說道:“會么,他們會擔心我么?那他們怎的又不來找我,害得我在外面受人欺負。”
徐天絕心道:“你這個丫頭好不講理,分明是你自己任性貪玩,在外面到處惹禍才招來麻煩,怎的還怪起你的家人來了。”但口中卻道:“他們肯定找了,只是沒找到罷了,說不定現在他們還在到處找你呢,再說你住在這種地方,任誰也不容易找到,你可別再任性,害你家人為你擔心了。”
林雪兒心想此言不錯,笑道:“也對,他們肯定找我了,只是沒找到,那我聽二哥的話,這就回家去,離家這麼久,我何嘗又不想爹和大哥呢?”說完望了徐天絕一眼,又道:“二哥,那你呢,你去哪裏?”
徐天絕道:“我要去一趟江南洪州,過不了多久便是我爹娘的忌日,我可不能再多耽擱了。”
林雪兒不知徐天絕父母之事,只是說了個‘你爹娘……’便接不下去了。
徐天絕說道:“我此次下山就是要察尋當初害死我爹娘的兇手,此人害得我從小無父無母,罪大惡極,我早晚要找到他報這不共戴天之仇。”說完心中激動,難以平復,重重的一掌拍在桌子上,瞬間只將桌子拍得粉碎。
林雪兒嚇了一大跳,她從來沒見過徐天絕如此憤怒過,心想他從小沒了父母,不能享受家人天倫,也難怪提到仇人之時會如此激動。卻又不知如何安慰他才好,只得岔開話題道:“你要去江南,那可好極了,江南有好多有趣好玩的事物,恰好我家就在江南,我們一道南下豈不是好。”
徐天絕道:“既如此,咱們今日便動身。”
二人打定主意,用過早餐,收拾好了行李,又到花萬修的墳前拜了幾拜,這才擇路而走,林雪兒沒馬,便到附近的集市馬坊去買了一匹,雖無徐天絕的白馬神駿,卻也腿長體健,速度不凡,二人一者挂念父母忌日,一者思鄉心切,均是加足馬力前行,一路上曉行夜宿,僅四日光辰便到了江西的洪州境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