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公主出嫁
“都怪臣妾從冰湖裏救出了陛下，都怪臣妾甘做馬前先鋒，都怪臣妾拋卻了宗族父老的性命，都怪臣妾竟然相信了陛下一生永不相負的誓言……”薄媼說的悲憤又絕望。
韓啟被揭了老底，終於惱羞成怒，厲聲道：“住口！朕即刻便要下旨，將定國公主送與突厥和親。違命者以謀反罪論處。”
“謀反罪？便是要誅滅九族了？臣妾倒要問問皇上在不在臣妾的九族之內？”薄媼挺起身子向前邁了一步。即便是孱弱的母獅，想要保護孩子時也能迸發出巨大能量，更對方殊死搏鬥。
“放肆，放肆！”韓啟大怒，桌案拍得山響。
薄媼反倒笑了，竟然毫無所懼，道：“這麼多年臣妾都放肆過來，還差今日這一回么？陛下忘記了曾說過什麼，臣妾卻記得。陛下曾在臣妾父親面前許下承諾，所出接從臣妾之腹。更有滿朝群臣見證了，鑄兵符一對，臣妾手中的鳳符同樣能號令天下兵馬。”
“你敢威脅朕！”韓啟想不到薄媼竟然堅持至此，一絲一毫都不肯退讓。
“臣妾哪裏敢，今日臣妾只是個母親，要為自己的女兒安排一門好親事。”當真同韓啟撕破了臉，薄媼也有自保的資本。韓啟昔年只是個於鄉野揭竿而起的窮漢，若非娶了薄媼，借用了薄家的兵馬勢力，哪裏會有角逐天下的實力。薄家宗家中只薄媼一個女兒，薄老臨終時自然是要為薄媼思量周全的。
“哼！等到突厥大軍壓境生靈塗炭之時，朕倒要看看皇后如何抵擋。”韓啟哼了一聲，大步離開。
薄媼的力氣幾乎用盡，整個人都倚靠在靜和身上，全憑着意志力在支撐。
“母后。女兒不嫁，女兒要一直陪着母后。”韓嫣含着眼淚攙扶住薄媼。
“傻孩子，母后的時間不多了，若因為母后再耽誤你三年，母后如何能閉眼。”薄媼深呼吸了幾次，繼續說道：“這三個都是好孩子，不管把你交給其中哪一個，母后都放心。母后只希望你幸福，不管你怎麼選擇，母后都支持你。”
秦慕錚看得心裏也是一片心酸，來到這個時空就莫名其妙成了**，始終不曾親自經歷過婚嫁的完整過程，說不羨慕是假。
靜和又好生開導了韓嫣一番，薄媼也在不斷寬慰韓嫣，倒叫韓嫣心中更過意不去，不過總算是將韓嫣的婚事定了下來。韓嫣哭着被自己貼身服侍的嬤嬤攙扶走了，薄媼也上了鳳輦回椒房殿。
韓軒和秦慕錚正要告退，卻被靜和叫住了，只說薄媼還有事情要交代給兩人。韓軒和秦慕錚便又上了宮中的小轎，跟着薄媼的鳳輦又去了椒房殿。
薄媼又服了兩粒玄真子留下的丹藥，緩了又兩盞茶的功夫才有積攢了一點精神，便先讓韓軒進了內殿。薄媼拿出事先擬好的一道懿旨，連同鳳符一併給了韓軒。除了這個文武雙全又正直果毅的兒子，薄媼真的不知道將鳳符託付給誰好。韓徹雖是未來的皇帝，韓啟的龍符必然要傳給他，只是韓徹性子柔善多情，于軍事上並無大才。
韓軒起先並不肯領受，薄媼將其中厲害簡單提點了幾句，韓軒便接了鳳符收好。
待韓軒出去又將秦慕錚喚了進來，薄媼賞了秦慕錚一隻烏木簪子，還有一道懿旨。秦慕錚在薄媼的授意下打開了懿旨，竟然是關於定國公主韓嫣。懿旨上載明了，若是韓嫣日後和離，新皇登基之後亦不能左右韓嫣的婚事，一切遵照韓嫣的意願。另外又寫明了在那時對韓嫣的加封和賞賜。
父母之愛子必為其計深遠，莫過於薄媼之於韓嫣。
“錚兒你是個剔透的孩子，你能看清楚的嫣兒未必能看得清。不自己去經歷了總會覺得遺憾，我們雖都是為了嫣兒好，但是不尊重她的選擇，這好有時也會變成壞。錚兒，我這裏還有一道密旨是給董其武，倒要勞你做一次傳旨使，密旨要讓董其武過目再由他選擇接還是不接。那也是個好孩子，我雖也看中他，卻不能平白的耽誤了他的一生。”薄媼說著，便有些氣喘。
秦慕錚上前兩步，跪在薄媼身前輕輕為薄媼順着氣，道：“母后仁德，為嫣兒打算的同時也為旁人打算，思量的周全又細緻。”
“你這丫頭就是嘴甜，母親心裏自然也是想着你的。這裏還有一道密旨是給你的，日後若是……”薄媼說道這裏長長的嘆了口氣，面露惋惜之色，輕輕牽住秦慕錚的右手，撫摸着虎口上寶劍紋樣的守宮砂，良久，才繼續說道：“你也是母親的好孩子，儘管母親希望你能同軒兒琴瑟和鳴恩愛百年，但母親也同樣希望你幸福。”
“母親……”秦慕錚的淚終於忍不住了，伏在薄媼的肩上痛哭了一場。
等到秦慕錚從內殿出來的時候，眼睛紅的像是小兔子一樣，還在不住的吸鼻子。韓軒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問，牽着秦慕錚的手大步朝宮門走去。
韓嫣的婚事就定在了五日之後，公主府是來不及新建了，便選了天啟城南一處現成的宅院，日夜改造修整，總算在大婚之前完工。
本朝唯一的公主出嫁，場面自然浩大喜慶，紅綢鋪地，紅燈高懸，從皇宮的正門到公主府一路十幾里都是如此裝點，端稱得上是十里紅妝。歌舞儀仗的隊伍不算，光是嫁妝隊伍便從公主府門口一直綿延到皇宮正門，足足走了兩個時辰才算是見到了頭尾。
公主出嫁是要坐馬車的，按照前朝禮法公主的鳳鸞嫁車是十八匹馬的規制，到了韓嫣這裏便翻了一倍，足足三十二匹雪白的龍血馬拉着三丈見方的嫁車。
韓嫣在皇宮的前面登上嫁車，馬車將要離開時韓嫣卻突然下了馬車，自己揭開了蓋頭，朝着城牆上送嫁的薄媼跪拜辭行。
“大周定國公主韓嫣拜別，一願母后長命百歲福壽康泰。”韓嫣重重的叩首。
“二願大周風雨和順國祚萬年。”韓嫣再叩首。
“三願黎民蒼生溫飽無憂平安喜樂。”韓嫣三叩首。
韓嫣起身，喜娘重新為韓嫣蒙上了蓋頭，扶着韓嫣上了嫁車。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后千歲千歲千千歲，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韓嫣的嫁車在觀禮群眾的山呼聲中漸行漸遠，直至消失不見。
而薄媼終於耗盡了所有生機，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