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卅一章 風暴欲來

秦慕錚醒的時候，天色已經泛起了魚肚白。只記得自己是伏在薄媼的床邊的，醒來竟是靠在了軟塌上。靜和守在薄媼身邊，旁邊矮几上擱着一碗剛熬好的湯藥，正冒着絲絲熱氣。

“靜和姑姑，我……”秦慕錚確實是睡得人事不知，精力倒是恢復了，但這樣照看病人確實覺得羞愧。

“王妃的這份孝心皇後娘娘一定能感受到的，王妃前段時間遭了那樣打的劫難，即便現在恢復了，還是要多注意的好。等下太子妃和齊王妃便會過來，這裏還有奴婢，王妃只管放心，還是去歇息下才好。”靜和輕嘆了一口氣，秦慕錚竟然對薄媼有這樣的孝心倒叫她覺得意外，不過也不枉薄媼對秦慕錚的一番疼惜。

秦慕錚口上稱是，並不離開。她昨晚是一夜好眠，回去也無事，便安靜的呆在一旁。張靜秋和獨孤姝才來不久，便有個小宮女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

“啟稟太子妃，碧柳今晨去了勤政殿向陛下回稟皇后的情況，至今未歸，剛剛有勤政殿的人來報，說，說……”宮女說道這裏便是驚懼難抑，渾身抖若篩糠，涕淚流了滿臉。

“你這丫頭真是的，不管如何有太子妃和幾位王妃為你做主，但你卻要將事情說清楚。便是天大的事情，待皇後娘娘醒來，也能料理的了。”既是同勤政殿有關，靜和心中已經猜出了幾分。

薄媼昏迷，靜和自然就是椒房殿的主事人。張靜秋、獨孤姝和秦慕錚她們雖說身份權位遠高於靜和，到底不是宮中之人，宮內的事盡量不過問才對。

“到底如何你且說清楚，靜和姑姑是椒房殿的掌事，本宮和諸位王妃也在，自然能為你做主。”張靜秋自然明白這宮中的關竅，當即表明了態度。

“勤政殿的人來報，說碧柳冒犯了陛下，已經被處死了。半個時辰之前，輪到程瑤去勤政殿稟明皇後娘娘的情況，程瑤到現在都不曾回來，只怕……下個時辰去勤政殿的人事奴婢，奴婢害怕，奴婢只想留在椒房殿裏伺候娘娘。奴婢求姑姑開恩，就太子妃和幾位王妃開恩。”小宮女抖着身子，不住的叩頭。

這邊情況還未處理完，便有另一個宮女跌跌撞撞的進來，撲倒在幾人跟前。這人驚懼之色更為明顯，就要哭喊出來卻被靜和上前堵住了嘴。

“來人，將她堵住嘴拉出去。驚擾了皇後娘娘的病情，你們所有人的腦袋都別想要。”到底是跟着薄媼多年的人，靜和處理起突發事情來還是老練利落。

當即便有兩個小太監進門，用粗布堵住了小宮女的嘴，將人拖出去。

“你是櫻哥吧，當好你的差事便是。冒犯了太子妃和諸位王妃不打緊，太子妃和諸位王妃都是心慈仁厚之人，但你若是驚擾到了皇後娘娘，耽擱了娘娘的病情，即便娘娘寬厚能饒過你，但宮規無情你也逃不過一死。切末再莽撞，也管好自己的舌頭。”靜和給了小宮女櫻哥十足的警告，到底沒有處罰她。

“是。”櫻哥倒是個機靈的，靜和雖然敲打了她一番，但終究沒提讓她去勤政殿的事情，想來還是有轉機的。

“老奴僭越了，有冒犯太子妃、齊王妃和燕王妃的地方，請貴人們恕罪。”靜和轉身跪在秦慕錚她們面前請罪，做事可謂周全妥當。

秦慕錚覺得自己又學到了東西，日後想事做事還是要全面周詳才好。

又有一個小太監進了屋來，行過禮之後便湊到靜和耳邊耳語了一陣，靜和的眉頭深鎖，想來是件棘手的事情。

“宮女程瑤被送回來了，恐污了太子妃和諸位王妃的眼，還是老奴自己去處理吧。”靜和。

兒媳三人組對視了一下，靜和真要去處理也便不會這麼說了，便決定還是要去看一看情況才好。畢竟現下宮內氣氛緊張壓抑，更是應該注意微小事情的處置，免得被動了。

張靜秋、獨孤姝和秦慕錚便跟着靜和一同出了內殿，由那個小太監引着，往外殿的一處偏房去了。

大冷的天，竟然有宮女在偏門的路上用熱水淋洗地面，騰起陣陣霧氣。待幾人走進了才看清楚，宮女沖洗着的是血跡。那血跡從偏門開始，一路林林洒洒的指向前面的偏房。

進了偏房內，秦慕錚的心就變得凝重起來。果真跟猜想的沒錯，那一路的血跡都是那個叫做程瑤的宮女留下的。

此刻程瑤睜大着一雙眼，眼中滿是驚恐和怨恨，一張臉慘白到沒有一點血色。與她的臉色形成強烈對比的是她身上穿的裙子，已經被血濕透。鮮紅的顏色張揚又熱烈，那是一個年輕的生命耗盡全部生機開出的花，看得人想落淚。

屋內儘是血腥之氣，獨孤姝顯然從未見過這樣可怕的場景，壓抑不住胃裏的翻騰，跑出去嘔吐起來。張靜秋和秦慕錚還算鎮靜，靜和早就見慣了生死和鮮血，面色反倒是平靜一片。

“啟稟太子妃、燕王妃，程瑤到勤政殿後被陛下召幸，人送回來就是這樣了。”引路的太監叫小林子，是椒房殿的首領太監，自然也是見過風浪的。

“回頭給她的家人送些撫恤銀子，好生將人安葬了吧。囑咐好下面的宮人，若有亂嚼舌根的，只管發落到辛者庫去。靜和姑姑，本宮這樣處理可妥當？”

“太子妃慈悲，老奴待程瑤的家人謝過太子妃。”靜和向太子妃行禮。

再去勤政殿稟告皇后薄媼情況的人都換成了小太監，雖沒在有程瑤這樣的慘事發生，還是有兩個小太監挨了打。

韓徹、韓軒他們來探望薄媼，今日兩人甲胄未謝風塵僕僕的就趕來了，連一盞茶的功夫豆沒呆上便又匆匆離去。外面只怕比這宮裏更加危急。

午飯只用了兩口，鼻翼間總覺得那股子血腥之氣揮散不掉。秦慕錚開始想念錦瑟，開始想念德胖兒，甚至有那麼一點點想韓軒。同他們在一起，至少她不用獨自去面對這些隨時可能爆發的危險。

秦慕錚不敢出椒房殿，便讓兩個宮女領着自己在椒房殿的後花園轉一轉，再呆在室內她怕自己會壓抑到瘋掉。她想畫畫，想彈一彈如意箏，可是她現在除了閑逛什麼都不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