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個搞事的是自殺狂
提問:當你遇見一輛車以每小時一百千米以上的速度從郊區公路上俯衝下來翻滾墜毀在你面前的時候你會怎麼做?
A、撥打119急救電話。
B、利用自己的急救知識,幫助車裏傷員脫離困境。
C、裝作什麼都沒看見,轉身離開。
白崎時音盯着面前變了形的黑色轎車,腦海中浮現了三個選項,在思考了0.1秒之後,她毅然地選擇了“D”選項——從死者的口袋裏借走手機,撥打國木田的號碼接她回家。
她的手機開GPS把電量耗光了。
轎車的燃料在燃燒,空氣里充滿着焦臭味。她踩過乾枯的樹枝,藉著樹林間稀薄的月光,走到了扭曲的車門前,伸手向將車門往外拽了拽,車門不知道卡在了什麼地方,紋絲不動。
停下了手上的動作,白崎時音取下了右手的黑色手套,將手覆蓋在了門把手上,對車門使用了異能力,一次性將本就扭轉變形的車門徹底地分解破壞,殘片墜落在了腳邊鬆軟的泥地上。
她垂眸看向了駕駛座。
車裏的冷氣還在呼哧作響。被安全氣囊抵在座位上的,是一個黑髮的少年,他用手揉捏着被衝擊力拉扯疼的脖頸,緩緩抬頭,露出了一張精緻清雋的臉。
“誒,又失敗了啊。”有着俊美容貌的少年做出了奇怪的感嘆。
“誒?還活着啊。”近乎同時開了口的白崎時音語氣略顯失望。
“……咦小姐你不是來救我的嗎?”沉默了一下的少年眸光輕閃,莞爾微笑。
容貌出眾的人總容易在各方面引起他人的好感,譬如眼前少年就擁有着這樣一張極具欺騙性的臉,淺笑起來更是帶着尤為吸引女性的魅力。
但白崎時音卻無動於衷,或者說很誠實地回答說:“不是。”
——這就有點尷尬了。
更為尷尬的是,少女在扔下這句話后,沒有遲疑地轉身就走。
“誒誒誒?請等一下,小姐!”聽見了背後傳來的清潤聲音,白崎時音無表情地回過了頭。被擠在了安全氣囊和車座中間的少年,額頭上因為窒息而滲出了生理性的冷汗,無奈地請求着,“能幫我個忙嗎?”
“傳遺言?”白崎時音面無表情。
“不,”少年無奈地說,“是把我從駕駛座里解救出來。”
“為什麼?”她稍稍偏頭,柔順的長發順着她的動作從肩頭滑落,神色認真而困惑,“你不是要自殺嗎?”
白崎時音一開始並不是很確定,儘管這種豪車的保護措施向來齊全,幾乎不會發生剎車失靈的情況,但也有例外。不過她打開車門時,少年的那句“失敗了”,卻印證了她的猜想——車子不是失靈,而是在正常狀態下,被少年故意駕駛着衝下來的。
“實際上,我的座右銘是‘清爽明朗且充滿朝氣地自殺’,像這樣被安全氣囊壓迫至死,可不是什麼好的死法呀,”少年露出了稍顯痛苦的笑容並說,“舉手之勞罷了,像小姐這樣一位美麗的女性一定不會拒絕這樣小小的請求對不對?”
她慢吞吞地“哦”了一聲,也不知道理解了沒有,口吻平淡到聽不出情緒來,視線從他的臉上轉向了安全氣囊和幾乎碎裂的擋風玻璃,最後又轉回了他的臉上,事不關己地問道:“你帶了手機沒有?”
幾分鐘后,白崎時音用隨身攜帶的軍刀劃破安全氣囊,將自殺未遂的少年拖出了幾乎報廢的車廂,並從對方身上借到了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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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為止都還進展順利,美中不足的就是國木田一如既往地聽不懂她的指示。
“所以,我不是說了嘛,”對方近乎咬牙切齒的質問被她若無其事地拋到了腦後,白崎時音就像是完全不懂自己說了有多麼讓人崩潰話那樣,再度重複,“我在樹林裏。”
[所·以·說——,你光說是樹林我怎麼可能知道是哪裏的樹林?!白崎,我的手賬里可沒寫今天會因為你的路痴被耽誤半天的工作,大半夜還要在外面找人!啊啊——,算了,你的周圍還有沒有別的什麼標誌?]
對方像是已經對她的不靠譜程度絕望了那樣,終於按捺住了暴躁的情緒放棄地嘆了口氣。
白崎時音是個不折不扣的路痴,除了家到學校的路線,其餘道路對她來說就像是在潔白的畫布上塗抹線條一樣陌生又新奇,沒人帶領時,她的移動速度甚至能為負值。
“這裏是三號線附近,周圍有個叫柴田內燃機工業研究所的地方,也算是標誌性的建築物啦,”在白崎時音和國木田因為地標的事情,毫無邏輯地糾纏不休時,旁邊傳來了少年明朗的音色,“不如讓你的朋友在那邊等你,或者稍等片刻,我聯繫部下送你回去。”
不用再和國木田費力地解釋“樹林的問題”,白崎時音果然答應,在對國木田隨意解釋后掛斷了手機,將它還給了少年。
接過了手機的少年在撥通了某個號碼后,簡單地下了命令。將手機收起,他側頭看向了她,帶着漫不經心的微笑說明:“他們過來需要十五到二十分鐘,反正挺無聊的,我們乾脆聊天打發時間好啦。雖然對初次見面的人這麼問很失禮,但是,深夜出現在郊外的小姐總讓人放心不下啊,小姐……是路痴嗎?”
“不,”白崎時音歪了歪頭,很堅定地否認了,“是大腦導向神經元障礙。”
“咦這樣呀。”明明只是對路痴的狡辯台詞,少年卻煞有其事地應了一聲,倚靠着樹榦,以還在散發著焦臭味的扭曲豪車為背景,淺淺一笑,“我的名字是太宰治,謝謝小姐剛才救了我,否則我就要痛苦地悶死在車廂里啦,那種死法我可不要。對待恩人無法以名字稱呼也太讓人遺憾了,方便的話,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美麗的小姐。”
“不是恩人,”白崎時音心不在焉地敷衍道,“你答應借給我手機,我才救你的,等價交換罷了,所以,名字什麼的,怎樣都好。”
“誒——,可是我想要知道小姐的名字嘛,”太宰治露出了“可惜”的表情稍稍地拖長了音調,像是撒嬌,但是很快又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微微地眯了下眼,恢復了輕快的口吻,“既然藉手機和救我的事情抵了,那麼,我送迷路的小姐回去,算是小姐欠我一次咯,以此為要求,知道小姐的名字,會讓小姐感到過分和不舒服嗎?”
太宰治刻意使用的台詞,目的並非他表面所說的“少女的名字”——儘管得知一位美麗女性的名字也不失於一件重要的事。但他更在意的,是眼前少女那奇妙的處事作風,讓人不禁好奇,她究竟處於怎樣的生存環境之中。
“不會,”她輕輕地眨了下眼,在還在思索將名字告訴面前這個一言不合就自殺的人會不會帶來麻煩的時候,已經用直接開口的方式做出了抉擇,“但既然是交換,那麼,將我送達目的地時,我再將名字作為報酬給你,也是合理的對嗎?”
“啊,當然。”他微笑着,不甚在意地應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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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如約將她送回了市區內的公寓,在下車前,她將“潮田渚”作為約定的名字告訴了對方。
說出這個名字的時候,少女那張漂亮卻缺少豐富表情的臉上,是一如既往的平靜和漠然,咬字也清晰而堅定,在禮貌地道謝后,她進入了身後的公寓。
太宰治將視線從燈火如晝的公寓大廳收回,落在了駕駛座上穿着黑色西裝的部下肩頭上,手肘撐在窗沿的位置,用手托着腮若有所思地道:“誒——,到底是她太過謹慎了,還是我們暴露了呢?哎,到最後還是沒能知道美麗小姐的姓名,總覺得有點遺憾吶。”
司機聽見了太宰治的感嘆,雖然覺得太宰治沒聽清的可能性不太大,但還是一頭霧水地回了句:“太宰先生,那位小姐不是姓潮田嗎?我記得她剛才說的好像是……潮田渚?”
語氣有些不確定。
“嗯?不是哦。”太宰治口吻爽朗地給出了解答,絲毫沒有介意的表現,“她之前接我的手機給她的友人打電話時,雖然沒聽清對方發的音究竟是‘SHIROSAKI’還是‘SHIROGUCHI’,還是別的什麼音,反正不是潮田就對啦。”
“嘛,以後再問她好了。”他放下了撐在車窗邊沿的手肘,隨意道。
車窗前的景色不斷流逝,被司機驅使的汽車轉瞬間就離開了公寓前的那條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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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崎時音回到了空曠的公寓裏,將沒電了的手機重新充電開機后,發現裏面有幾個未接來電,她隨便挑選了一個最先回撥過去。
“嗯,我是白崎。啊……剛才手機沒電了,有什麼事嗎?森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