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 在下顏韻

“小二，再來屜包子。”

童謠一直在偏街的小餐館等着方醒，不到半個時辰，一屜一屜的包子不間斷的端上來，真是讓其他的食客嘆為觀止，也讓餐館老闆開心壞了。按童謠的說法，這是在慶祝這麼多天太后的病情終於有了些好轉。

“今日怎麼樣？”

“清醒了許多，再過兩日會好些。你先吃着，我去對面的醫館買點東西。”

“好..好。”

童謠嘴裏塞滿了吃的，含糊不清的點頭。拿包子的手順帶將兩碟小菜往前拉了拉，方醒無奈的笑笑朝對面走去。

百草醫館，地方不大生意慘淡，只有一個夥計在櫃枱閑坐着，方醒要了幾味藥材，給了終於帶在身上的錢，還沒走出門就被飛跑過來的小孩撞了個滿懷，揉着腰抬眼只見一個人影從她眼前跑過..本來也不在乎一句抱歉，撞了便撞了，只是這撞她的人剛好認識...就跟着走回了醫館。

裏間板床上躺着一個中年男人，面色蒼白的卧在床上，痛苦難耐，露出來的皮膚上有一片片的瘀點，瘀斑。大夫在一旁煎着葯，雖說方醒對綾羅綢緞不感興趣，但這小大夫身上的衣料，跟長公主穿的是一樣的..而那日街上遇見的小乞丐，就蹲在小板床邊上，看不到表情，瘦弱的小肩膀微微抖動讓人看着心疼。

“這葯他喝了沒用。”

方醒聞了聞屋裏的藥味,一時忍不住開口，大夫聽到這話抬頭看向方醒，又低下頭嘆了口氣沒說什麼，反倒是小乞丐騰的站起身，眼圈通紅的瞪着方醒，越瞪越眼熟..

“是你..你憑什麼說顏哥哥的葯沒用！”

方醒淡淡的瞥了小乞丐一眼，食指點着他的額角將他輕輕推到一旁。

“治氣血虧虛的話，黃芪放多了，党參也少了點。”

大夫仍是低着頭，有些驚訝方醒的話，他的確不知板床上的男人所患何病，只能以氣血虛虧摸索着治療。小乞丐回頭吧嗒吧嗒的掉眼淚。男人安慰的笑了笑，露出一排出血鬆動的牙齒讓人不忍直視。方醒無奈的搖搖頭，就看在這小乞丐有趣的份上..

“你，去把外邊擺的柑橘端來。”

“啊？”小乞丐收住眼淚一愣，對上方醒平淡的眼神，最後還是聽話的去做了。

“看什麼？全剝了，讓他吃完。”

小乞丐疑惑的扭頭看向大夫，方醒走上前擋住了他的視線，她可不總這麼好心..

葯爐咕嚕咕嚕的作響，中年男人任由小乞丐喂着，心裏不以為然，往日裏這種東西只覺得甘甜無比，此時卻味如嚼蠟，權當是最後吃頓好的。吃完最後一瓣..本想閉眼歇着，卻驚奇的發現身上不疼了，膝蓋也能試着伸開了..幾個柑橘居然能有如此神效果，小乞丐和大夫驚訝的嘴巴都可以塞下一顆雞蛋了。

“這..居然..舒服了許多，身上沒有那麼疼了。”

一聽到男子說話的聲音都有了力道。大夫不可思議的過來把脈。也是忍不住驚呼。

“天...”

小乞丐見狀撲通一下跪在方醒面前，連聲道謝。方醒嚇得往後退了兩步，還未開口連這大夫也起身朝她作揖..

“這位公子妙手回春，醫術實在令在下佩服。”

方醒同意的點點頭，對於醫術她從不過謙，剛轉了個身，這大夫以為她要離開，急忙上前攔住，方醒怔了一下，這是什麼意思？

“在下顏韻，學藝不精，診了多日也沒能治癒，敢問公子這是什麼病？為何吃了柑橘就能好？”

方醒覺着面前這炙熱的眼神着實有些可怕..

“只是熟悉些偏方，公子莫要抬舉在下，壞血病不算嚴重，就是缺少維生素..呃，多食蔬菜水果，以後記得每日一定要吃，再將散瘀草，苦良姜，淮山藥，老鸛草，研末日夜沖水漱口，自會痊癒。告辭。”

“還未請教神醫尊姓大名。”

“公子不是給在下取過名字了，姓神，倒是少見。”

顏韻一愣便笑了，他酷愛醫術，除家人外以治病救人為人生之重，也是求學拜訪了許多名醫學者，卻不想在方醒面前現了眼。

“在下顏韻。有幸認識神醫。日後若有機會，還希望您能不吝賜教。”

屋裏只有一扇小門還被方醒擋住了，方醒微微側了下肩，藉著外面照進來的晴光仔細看了一眼顏韻，雖算不上美如冠玉，倒也外眉清目秀，一身的端正謙恭。

“告辭。”

顏韻沒再言語阻攔，他說了兩次姓名對方仍不為所動，再有就真的失禮了，只是眼神一直跟着方醒出了醫館的大門..

“人已經走遠了誒。”

小乞丐伸頭看着哪裏還有方醒的影子，倒是顏韻不舍的收回目光，好笑的摸了摸小乞丐的頭髮，心中不免有一絲遺憾，他忙活多天都束手無策，而方醒只需看一眼就有辦法，尤其是身段看起來跟他年齡也差不多，醫術實在令他汗顏。

方醒沒走兩步正好碰上童謠找過來，手上提了一堆東西，全是吃的..

“怎麼那麼久啊..”

方醒搖搖頭跟躲瘟神似的拉着她快步走了。

“主子每日都進宮，有沒有碰着過哪個皇子啊...”童謠試探的問道。

“沒有，太后病重一直免了各宮的請安，長公主知道我的心思，每次都是掐着點去的，碰不着。”

“哦..”聽童謠的語氣有些失望的樣子..接着想起什麼繼續說道，“阿九回去他們肯定都知道主子到偃安了，我是要被念死的了..”

方醒手上快速解開韁繩，頭疼的摸了一把額頭，“上馬。”

童謠輕巧的一躍，繼續念叨了一路...

“神醫可算回來了，世子殿下等候多時了..”

方醒二人剛到長公主府門前，管家匆匆小跑過來提醒着。童謠抬眼望去，台階上站了個同她年齡相當的男子，靛藍色的長袍，領口袖口都鑲綉着流雲紋的銀絲滾邊，腰間束着條青色的祥雲寬邊錦帶，還綴着一枚上好的羊脂紅玉。一雙劍眉下是對黝黑髮亮的銅鈴眼，正同樣打量着她們。

“見過世子。”

方醒下馬拱手行禮，回頭看了一眼童謠，童謠撇嘴提了提手上的東西，擺明了是不會給這小子彎腰。

“你就是給皇祖母治病的民間大夫？”

方醒拱着手點頭，“正是在下。”

白昱修嫌棄的看了一眼方醒的穿着..本以為會是個滿頭白髮長着鬍鬚的老頭子..怎麼說也不該是面前的樣子。

“不必多禮，本世子晚時進宮，見皇祖母居然清醒了一會，瞧你年齡不大倒挺厲害！”

“世子過獎了。”

“宮裏宮外陸續那麼多的醫術聖手都沒有辦法，你居然可以，你多大？”

“回世子，十五歲。”

“十五！？好吧...”

白昱修好像受了什麼打擊，雙手捂着胸口倒退了幾步，繼續道，“本世子也見到人了，先走啦，等你治好皇祖母，定帶你吃香的喝辣的。”

方醒點點頭，“世子慢走。”

“長得還都挺好看。”白昱修邊走邊嘟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