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一四章 如果用親人的血肉能夠延續自己偉大的生命,那麼何樂而不為呢
冰原上的風光一如既往的沒有絲毫改變,冰天雪地之下連植物都很難生存,除了唯二的水果以及少量針刺類植物之外,幾乎看不見綠色的東西。m.。從天上到地上,都是白茫茫的一天,在迪麥隆的神力立場範圍之內,似乎冰雪就是唯一的主題,是萬物的主宰。
從雷恩踏上冰原的第一秒開始,大祭司就已經感知了雷恩的到來。迪麥隆的神力立場就像是一個全天候自動觸發的生物雷達,別說是一個人了,就算是一個飛鳥從外界飛入冰原,都能夠被大祭司所感知。當然了,很多時候為了避免小動物或是某些東西所引起毫無意義的關注,大祭司屏蔽了生命力場較弱以及無生命力場滲透的信息,只探測強大的生命力場出現在冰原上的信息。
雷恩,就是強大的那一種。
他湊齊了七種黃金血脈已經點燃了戒指上的七枚符文,緊緊還剩下最後一個沒有點燃。他的生命,也沒有剩下多久,高濃度的神性和亡魂之花的毒性無時無刻不在侵蝕他的生命,三個月的生命周期已經是非常樂觀的一種,或許真實的生命倒計時,連六十天都不到。
一口金色的血噴在地上,無論是茉莉還是貝理雅都早已習以為常,他們會彎下腰用手中的武器將沾染了金色血液的泥土或是冰雪鏟起來,裝入特別的容器內。充滿了神性的血液具有極強的排他性,在容器內經過短暫的排斥之後,分為了三層。最上面一層是金色的神性,中間是絕對純凈的水,而污垢和雜質,都到了最下面。
雷恩掏出手絹擦了擦嘴角的血跡,繼續朝着前方行走,隨着神性侵蝕他的身體和內臟,以及亡魂之花和神性之間的抗爭,他的身體已經處在了一種格外奇怪的狀態下。神性正在悄然的不知不覺的改造他的器官,以讓這些器官適應神性的存在。但是亡魂之花在無法直接傷害到雷恩靈魂的作用下,與神性互相排斥之後也產生了一種奇妙的變化。
神性所到之處所改造的東西,都在被亡魂之花所破壞,雙方不斷的在雷恩體內各個流淌着鮮血的地方戰鬥,肌肉,皮膚,器官,甚至是大腦。現在的雷恩每時每刻,腦袋都會產生劇烈的,常人難以忍受的疼痛。哪怕是呼吸,哪怕是說一句話,哪怕是稍微轉動一下腦袋,頭疼的都會像是要裂開一樣。
但他表面上卻沒有絲毫受到“病痛”折磨的表現,一如既往的平靜,冷漠,看不出他內心任何的波動,就連他的心靈的窗戶——眼睛,都如無波的古井,沒有絲毫的漣漪。
“快了!”,雷恩可以感受得到,有一團迪麥隆神力所衍生出的神力正在快速的向他這裏趕來,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大祭司。
他有很多的話想問大祭司,有很多懸而未解的問題,需要大祭司為他解惑,同時也在畏懼這樣的一場見面,不只有畏懼大祭司那麼簡單,還在畏懼他心中已成定局的猜測。
在夜晚紮營的時候,大祭司出現了。
常年被積雪覆蓋,越來越高的冰面上突然隆起了一個人形的冰雕,這冰雕晶瑩剔透,比最偉大的藝術家的傑作更加的栩栩如生。只用了不到十秒鐘,這透明的冰雕就被深藍色所侵染,在冰雕內,出現了一個端莊雍容的女性。她穿着水藍色的拖地長裙,高高的發冠,無法讓人直視的臉龐以及眼神攝人的精光,都預示着這個冰雕內的人不簡單。
冰雕表面的冰塊噶然而碎,寸寸崩裂,地面上流淌着如同河水一樣翻騰不止的冰塊,看不見大祭司有任何的動作,身上的冰塊碎屑頓時紛紛震動,落在了地上。
“沒想到你能來的這麼快!”,大祭司的語氣與她冰冷如同萬古不化的堅冰截然相反,透着一種親切和溫和,“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她雙腿不見有任何的動作,冰塊不斷的翻滾着,她就走到了營地的一邊。她想要和雷恩單獨淡淡,雷恩也向從她那裏得到一些答案,兩人朝着營地外走去。
雷恩輕咳了一聲,將喉嚨里咳出來的腥甜液體又咽了回去,他一邊走,一邊說,“如您所見,我的身體有些問題,我不確定我還有沒有希望活的更久,但作為一個人類,一個擁有智慧的物種,我只能儘可能的讓自己活下去,並且付出任何的代價。”
大祭司的目光落在雷恩的身上,一寸寸的審視着,偏口和才遲疑着點了點頭,“的確,你剛剛登上冰原的時候,主神就已經有了回應,你身上這股濃烈的神性是從哪來的?要知道……”
她沒有說話下,但是雷恩卻知道她想要說什麼,他聳了聳肩,“我母親給我留下了一枚銅戒,在我還沒有記事的時候就離開了,這枚銅戒讓我走到了今天,也幫助我度過了數次必死的危局。我想請教您兩件事,第一,這枚戒指點燃了所有的符文,會發生什麼事情。第二……您認識我的父親嗎??”
冰面上翻滾着的冰塊驟然間停止,雷恩停步駐足,回頭看着落後自己半步的大祭司。
大祭司猶豫了片刻,才說道:“很抱歉,銅戒的來源我並不清楚,所以我並不能夠幫到你什麼。至於你的父親……我認識。”
“他是一個很好的人,很幽默,從來沒有比和他在一起更快樂的時光了。很難想像貴族中會有這樣與眾不同的人,他像是一個……”,大祭司沉默了片刻,“我無法描述,總之他比任何能夠想像得到的人更加的體貼,也更加的溫柔。”
雷恩望着她,“所以,您是我的母親嗎?”
大祭司並沒有否認,反而很有興趣的迎着他的眼神問道:“為什麼會這麼說?”
“感覺!”,雷恩的語氣非常的堅決堅定,“是感覺,其實當我第一次見到您的時候,我就意識到了某種說不上來的可能,我們可能有很深的關係,加上您對我的關注和態度,就算我和您沒有直接的關係,您和我也有一定的間接的關係。其實在這個世界上,我除了父母之外,並沒有太多直系的親屬。”
“從小時候,我就沒有母親,從來沒有人告訴我,為什麼我沒有母親,她是活着,還是死了。我曾經一度以為我的母親應該是黃金家族中某個不出名的貴女,畢竟作為阿爾卡尼亞家族的繼承人,我身上的血脈是做不了假的。可後來我也調查過,沒有人知道我的母親是誰,她就這麼突然的出現,與我的父親住在了一起,然後又消失不見。”
“結合我身上流淌的血脈,以及身份和地位的約束,我相信我的父親不會選擇一個平民的姑娘作為傳承後代的對象,這是黃金貴族最後的底線。在整個大陸中,除了黃金貴族擁有神聖的血脈之外,恐怕也只有個別幾個聖女或是隱藏的世家才擁有這樣的血脈。考慮到我父親特殊的身份,他不太可能和那些小家族的人結親,帝國的環境也不允許某個聖女成為黃金貴族的主母,那麼我的母親一定具有非常特殊的地位和身份。”
“加上我的一些調查,最終您,才是最值得懷疑的對象,沒有之一!”
“神使,配上神聖血脈的繼承者,或許才是最有可能的組合。”
大祭司沉默了片刻,臉上流露出某些緬懷的神色,她微微點了點頭,“不錯,我是你的母親。”
“那麼伊維爾就是我的姐姐?”,雷恩的語氣還是沒有太多的變化,就像是他早就知道了答案一樣。
大祭司點了點頭,“你姐姐兩歲的時候你才出生,其實我並不想在那個時候離開帝都,只是迪麥隆的神諭到了,我必須離開……”
雷恩撇了撇嘴,笑了笑,“不用道歉,您賜給了我寶貴的生命,但是我卻沒有絲毫的東西反哺您賜予我生命的饋贈,所以即使要說對不起,也是我。”,他頓了頓,露出了食指上的戒指,“那麼這個呢,意味着什麼?如能夠點燃所有符文的話。”
兩人有走了起來,大祭司搖了搖頭,“實際上我並不知道這枚戒指到底代表着什麼,從我得到它的那天起,經過漫長的時間的研究,我都不確定這枚戒指有什麼具體的用處,直到這一刻。”
雷恩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也不繼續深究這個答案,他突然語氣變得有些上揚,“您知道嗎?我快要死了!”
大祭司神色變得肅然起來,“我看出來了,堪比神明的神性讓你的身體不堪重負,如此濃郁的神性足以媲美一個上位神,關鍵是你的神性符合了構建宇宙法則的秩序。神性賦予了你多麼強大力量,它就擁有相同程度的毀滅。能造就你,同時也在毀滅你。以你人類的身軀,根本無法支撐太久,最多一個月的時間,你就會死亡,更何況你的身上還有亡魂之花這樣的毒素。”
“您知道亡魂之花?我中的這種毒?”
大祭司微微一笑,“你並非是這個世界唯一鍾愛的好運的傢伙,還有很多人一樣擁有着一些凡人所認知的‘天命’。這些人都有着特殊的力量或是能力,其中有一個傢伙,他手中就有亡魂之花,夏爾丹!”
夏爾丹是一個非常特殊的存在,從他剛剛懂事開始,他就成為了惡魔的代名詞,因為他總是伴隨着瘟疫和亡靈出現。當然這是戲劇化的結果,在當時夏爾丹只是一個五六歲的孩子,他屬於一個很低調的神族後裔家族。才五六歲,他就受到了整個大宇宙統一意志的鐘意,自然而然的覺醒了他的天賦,一種很強大,強大到無恥的天賦。
他可以在隨時隨地,任意的自由穿梭生者的世界和亡者的世界,很多對於現世來說非常珍貴,甚至無法得到的材料,他都可以輕易的得到,更重要的是,他能夠讓自己不死不滅。據說他曾經得到過巫妖的傳承,他將自己的靈魂切割之後藏在了一個匣子裏,丟進了亡者世界的骨海之中,除非是亡者大帝復蘇,否則他就是不死不滅的。
他長長自詡為“正義的執行者”,秩序的維護者,法則的審判者,他會對任何有可能過度影響世界發展的人或是事情,進行干涉。對雷恩動手,只不過是他清道夫的日常工作而已,並非是針對他,也不會針對他。
“原來如此!”,雷恩有些感嘆,大人物其實活的都不容易,鬼知道那個偷偷摸摸給人下毒或是叫人下毒的小雜種,居然也活了那麼久,居然也把自己的價值觀和世界觀,強加給了整個世界。
“那麼,我還有一個問題想要問一下,伊維爾,是我的親姐姐嗎?”,對此大祭司並沒有什麼好隱瞞的,非常爽利的點了點頭,雷恩幾乎脫口而出就要問她,將自己的女兒送到了自己的兒子的床上,並且極有可能誕生出一個血脈的破滅者,到底有什麼意義。當然,雷恩的目的並不在此,“我需要點亮第八個符文,或許能夠通過這個符文,找到讓我多活一段時間的可能,所以我希望見一見伊維爾。”
“你要殺掉她,是嗎?就因為她的身上,也背負着阿爾卡尼亞家族的血脈?”,大祭司的臉色逐漸的冰冷起來。
雷恩卻很認真的點着頭,“比起我不得不臣服於死亡,其他人用自己的性命來挽救我逃脫死神鉗制的可能,不是更具有價值嗎?”
“你瘋了!”,大祭司有些難以控制自己的情緒,“你要殺死你的姐姐來獲得一個可能?你真的瘋了,我不會讓你這麼做的!”
雷恩臉上帶着笑意,從懷中掏出了一枚裝着真理之石的小瓶子,捏碎了瓶子,將真理之時含進了口中,吞了下去。
“你們都說神明無所不能,我不確定神明是不是能夠做到那種程度,但是在這一刻,我就是神!”
熾烈的陽光撕裂了冰原上空永遠都無法散去的厚厚雲層,如一道利劍一樣從天空中直接斬落,照耀着雷恩。雷恩眼中的荊棘在些微的變化之後,變成了一輪燃燒着烈焰的太陽。與此同時,在他的右眼之中,有一輪明月緩緩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