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四十、大喜若悲
韓行川以為魏毓會和竇瑤聊很久,畢竟恩怨情仇這種事情最難得說清楚。
其中他聽到了竇瑤的幾聲尖叫,好幾次他都出了車門又折返了回來,陷入到複雜的矛盾中。
一方面擔心魏毓的安全擔心魏毓受委屈,想要守護在她的身邊。一方面又害怕自己衝上去引起魏毓的不滿。
她這個人最是彆扭了,因為什麼事都能跟自己鬧彆扭。
他也實在是怕了。
但實際上他並沒有等太長的時間,沒過一會,她就見魏毓搖搖晃晃地從竇瑤家出來。
看那走路的姿勢隨時像要摔倒的樣子。
韓行川心裏驀地劇烈跳動了一下,他跑着靠近魏毓,一手摟過魏毓,低頭觀察她的面色和神情。
還好,從臉上看來並沒有任何受傷的跡象,他仔細再看了一遍,身上暴露出的其他地方也沒有受傷的跡象,這才讓他微微鬆了一口氣。
這才讓他有心情去觀察魏毓的神情。
只見魏毓閉着眼睛,嘴角一直掛着笑,看上去應該是愉悅的表情沒錯,可是看在韓行川眼裏卻只覺得瘮得慌。
偏偏魏毓還一直在笑,沒有意識地笑,像是喝醉了酒一般。
“魏毓!魏毓!”
韓行川輕輕拍着魏毓的臉,叫着她的名字,用的方法大概是奶奶輩為被驚嚇的小孩兒叫魂的方法。
魏毓睜眼看了他一眼,從他的臂彎里直起身來,說:“我特別開心,我開心得不得了。”
韓行川跟在她身後,看着她拉開車門鑽進了車裏。
“你還好嗎?要不要去醫院?”韓行川問她,他覺得現在的魏毓是應該去醫院得到一個檢查的狀態。
“我好得很!”魏毓睜開眼睛,透過車頂的天窗看着頭頂的星星,眼裏蘊着濕漉漉的濕氣,好像藏着整片星空。
“我從來沒這麼好過。”
魏毓突然偏頭看他,臉上還是笑着,眼裏卻非常憂傷,她說:“這是我這輩子活到今天最開心的一次。”
韓行川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說:“我知道了,你很開心。”
“是,我很開心。”
韓行川感覺到自己的掌心一片濕潤,叫囂着自己非常開心的魏毓,哭了。
哭得很傷心,半天沒辦法把頭抬起來。
韓行川覺得非常迷茫,他不知道像是魏毓這個年紀的女孩子是不是都這個性情,特立獨行,偏偏性子又陰晴不定。喜歡鬧彆扭,容易無緣無故地自己生悶氣。但是在一些問題上又看得很通透讓人佩服,一方面又在一些小事上斤斤計較。
就像現在,一邊哭得彷彿整個天都塌了下來,一方面又叫囂着自己特別開心。
佛語所云的大喜若悲,韓行川在今天能領悟那麼一點點了。
竇瑤這個案子的進展很順利,實在是取證很容易。竇瑤的私人經紀人高昌,幾乎在警察還沒介入找其談話的時候就主動投案把竇瑤這些年做過的事情給抖露了一遍,想要爭取一個寬大處理的下場。
牆倒樹人推,竇瑤昔日一些有仇怨的夥伴和同事也紛紛發言指責竇瑤這些年做過的不厚道事情。
到了這個時候,依然還在為竇瑤辯解的,只有她的粉絲,和昔日bp的隊長。
竇瑤的粉絲是從根本上就不相信竇瑤是一個這樣的人,至於bp的隊長則是一直在跟大眾解釋,解釋竇瑤只是一時糊塗,希望大眾能給她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倘若竇瑤只是做了那些喪盡天良的齷齪事情,那她大不了退出娛樂圈出國找個沒人認識她的地方過生活。可是她蓄謀殺人和殺人未遂的案底在身上,她註定只能接受法律的制裁。
顧子庭的表哥找了領事館出面,要把這次的事件定位到國際層面,最後都要被判刑十八年,即可執行。
在這個關頭上,傳出了竇瑤瘋了的消息。普羅大眾自然不信,以為是竇瑤為了逃避法律制裁玩出的把戲。
但是魏毓是相信的,那天晚上竇瑤被她嚇慘了,她離開的時候竇瑤就有點精神不正常。
只怪自己之前一直跟她說因果報應天道輪迴的事情,竇瑤到了這會兒真的相信魏毓是顧子庭派來找她索命的。
魏毓覺得沒意思極了,要是早知道能這樣輕而易舉地就擊潰竇瑤的心理防線她也用不着這樣傷精費神地去尋找證據,早這樣嚇一嚇她該有多好。
總之,竇瑤入獄之後她的心也跟着平靜了下來。她心中最大的一個心結已經了斷了,現在也沒什麼能夠牽絆她的了。
好好演戲,成為了她現在迎接每一天的最大動力。
……
顧淮清心裏一直有個感覺,古挽早晚都會回來。
回到他身邊來,回到這裏來。
所以他一方面很着急地尋找古挽,一方面又固執地不肯離開祁林城半步。
等待和尋找的過程是痛苦的,尤其是顧淮清開始修習《廣陵潮》之後,他的視力已經得到了一些恢復。
現在他視物再不像之前那樣子一片黑暗,在天晴的時候,太陽出得正好的時候,他是能模模糊糊地看到一些色彩斑斕花花綠綠的身影在他面前閃現。
可是這種感覺更加痛苦,因為他不知道這些身影究竟哪個才是屬於他的小菀。
古挽又在蓮雲山逗留了幾天,把教中的各大事務交待給了火雲。
她離開的時候說:“我可能永遠地不會回來了。蓮雲山要是經營不下去了,就散了吧。”
當時火雲跟她說:“你生在這裏,站在這裏,這裏是你的根。你是屬於這裏的,總有一天你是要回來的。”
一語成戳,古挽真的在不久之後又折返回了蓮雲山。
這一次的心境,再和之前數次回來的心境都不相同。
古挽風塵僕僕地往祁林城趕,她不知道顧淮清那個獃子是否收到了她的留言,她也不知道他面對她的不辭而別會不會生氣。
她一路上都在想,她要怎樣和顧淮清解釋,怎樣跟他致歉,怎樣勸說他立馬回到山裏去。
古挽回到祁林城的那天天色特別好,太陽明晃晃地掛在空中,劇烈的陽光刺得人眼暈。
古挽不知道要到哪裏去找顧淮清的身影,她的第一個念頭,就是要到他們分別的地方去。
古挽就是在去得路上,一樣看到了站在人群中的顧淮清。
顧淮清還是像以往一樣到街上來尋找古挽。說是尋找,其實就是等待。
今天的陽光很好,他又要比之前看得更清楚一些,從他身邊經過的人,他不僅能看出一個模糊的身影,現在也能分辨出這人的高矮胖瘦或者是性別了。
就是這會兒,一個通身漆黑,個子嬌小的人站在了自己的面前,擋住了自己的去路。
“借過!”顧淮清說道。
面前的人絲毫不動,反而又向著他往前走了幾步。
這讓他感到排斥,他微微往後退,想避開這個來者不善的人,對方卻一把抓住了他。
在顧淮清將要甩脫生氣的瞬間,他瞬間呆住了,帶着不可信的口吻問了一句:
“小菀?”
古挽故作生氣地說:“你不認識我了?見到我為什麼要躲?”
“你為什麼穿得這樣黑?”
就是這一句話,讓古挽臉色驟變。可惜顧淮清沒能將她的表情看個清楚。
古挽覺得震驚極了,顧淮清這是能看見?他能看見了?
在自己離開的這段時間裏究竟發生了什麼?能讓一向固執的顧淮清開始治療自己的眼睛修行《廣陵潮》?
是不是發生了什麼自己不知道的事?或者說這件事是不是與自己有干?
古粼被趕下了蓮雲山,過不了多久,江湖上人人都會知道,魔教妖女古挽並沒有死,她回來了,奪走了蓮雲山的教主之位,且將她的親生父親趕下了山。
古挽怕就怕在顧淮清覺出什麼貓膩來。
“你能看見了?”古挽問了一句。
顧淮清握住她的手,把她帶離人群,說:“還看不大清,只能知道你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的衣服,你要是穿了粉色或者白色衣服,我就絕對分不清了。”
古挽繼續問道:“你之前不是一直都不願意治療你的眼睛?怎麼現在又願意了?難道是和江大小姐重逢之後感到可惜,想早日恢複眼睛一睹江大小姐的尊容?”
“你越說越沒道理了。是哪個小王八蛋一聲不吭就消失了,我又不知道她的樣子,怎麼找她?”
古挽心裏真是又心酸又難過。顧淮清能為她做到這個份上,她突然有了想要坦白一切的心思,想要把自己的身世,自己的所所有有全都告訴面前的這個男人。
可是,魔教妖女的身份並不是她為難的原因,如果她不曾屠了他全家,如果她不曾血洗整個顧家莊。如果她只是一個魔教中人,只是魔頭古粼的一個女人。
那她就算被世人稱為魔教妖女也不足畏懼,她可以坦坦蕩蕩地告訴面前的這個男人。
我是古挽,是魔教妖女,是魔頭古粼的女兒。
如果,如果那年她不曾血洗顧家莊的話,她一定會告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