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家人
輕緩的醫護鈴響起,病房門被一把推開。楊秀蘭風風火火地走在前面,身後跟着一個弓腰駝背,面目老實的中年男人。
楊秀蘭朝她撲過來:
“囡囡,怎麼了?哪裏不舒服?”
魏毓抬了抬手:“好像是針扎漏了。”
楊秀蘭又哭了,連他身後的男人都是一臉着急。
魏毓面露不解。
護士小姐給她重新紮針,楊秀蘭哭哭啼啼地給她介紹:“這是你爸。”
魏毓眼眶瞬間紅了。顧子庭的父親在她10歲那年就過世了,那是一個英俊挺拔的男人,和面前這人完全不一樣。
男人從身後拿出一個保溫盒,說話還有些維諾:“閨女,爸給你熬了雞湯。”
楊秀蘭沒好氣地說道:“喝不喝雞湯不要緊,關鍵是多陪陪你閨女,我說你……”
魏毓忍着淚彎起嘴角:“謝謝爸。”
楊秀蘭被她打住了話,叮囑護士小姐下手輕一點,她女兒怕疼。
魏毓偏過頭,把兩行淚藏在枕頭中。
她爸看見了,笨拙地不知怎麼辦才好,只反反覆復的問:“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魏毓固執地不肯抬起頭,含含糊糊道:“扎針,疼!”
連護士小姐都笑了。
顧子庭父親去得早,她母親轉眼就改嫁去了國外。她從小跟着小姨長大,後來小姨也去了國外,她就開始一個人生活。
沒想到重活一世,還能享受到雙親健在的幸福。
魏毓由楊秀蘭一口一口喂着喝完了雞湯,她還是不習慣這種親密的相處,強忍着才沒露出不適的面容。
“小澡,你醒了?”
一個嘶啞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因為太膈應,魏毓抬起了頭。
一個圓眼睛圓臉蛋圓酒窩毛寸頭的“水煮蛋”一臉欣喜地站在門口。看上去才十三四歲的少年,青澀乾淨地宛如水中皎月。只是眼睛通紅,黑色的校服上有幾個觸目驚心的腳印。
他迎着魏毓的目光,一瘸一拐地朝她走來。
楊秀蘭驚叫道:“冬冬!你這是怎麼了?”
少年扯着嘴角笑了笑:“我爸揍得!二伯母,小澡沒事了吧?”
楊秀蘭着急地把他身上腳印拍凈,“沒事了,醫生說只是輕微腦震蕩,觀察48個小時沒事就可以出院了。你爸也真是的,都說了不關你的事,要不是魏毓威脅你,你也不可能帶她翹課。”
少年坐在顧子庭的腳邊,抬頭看她,一臉可憐兮兮:“不是的,是我沒把小澡看好,讓她被車撞了。”
魏毓動了動腳,問了句她打剛才就一直想問的話:“你是誰?”
少年一臉驚悚,楊秀蘭一臉尷尬地解釋:“醫生說是什麼逆行性健忘,會暫時不記得事。”
少年長舒一口氣:“不是失憶了就好。”
楊秀蘭熱熱乎乎地給她介紹:“這是魏冬啊,你堂弟!你們倆在一塊上學,平時關係最好,你還說冬冬是你那什麼,什麼蜜。”
魏冬接口:“閨蜜。”
魏毓完全不知道如何接話,她生怕她這個‘閨蜜’覺出什麼不對勁來,只有衝著他笑了笑。
沒想到少年一下子從床上蹦起來,大聲叫:“二伯母,小澡居然沖我笑,她不是中邪了吧?”
楊秀蘭好笑地拍他的手:“你別把你姐想的那樣可惡,她還是喜歡你的。”
魏毓頗有些心虛,收回了嘴角正襟危坐。
少年趁她媽出去打水,賤兮兮地湊在她耳邊說:“小澡,我查到那個不要臉的女人是誰了。你說要怎麼辦?我聽你的。”
魏毓從他話里聽出了貓膩,抬了抬眼:“我現在腦子不好使,什麼女人?我不記得了。”
魏冬一臉驚恐道:“不是吧,這你都能忘?就是今天下午體育課,和你男神在器材室私會被你撞見的那個女人啊。是高二B班的夏盈盈。你不就是因為撞見他們私會,一氣之下才叫我帶你翹課喝酒嘛。這才一不小心讓車撞了。”
感情魏毓出車禍是這個原因?
魏毓不屑地撇撇嘴:“我忘了。”
魏冬搓搓手,道:“行吧,等你想起來我再告訴你。”
魏毓問他自己家裏的情況。
魏冬告訴她,她媽楊秀蘭是個自由職業者,目前是三無面膜的經銷商。她爸魏林是家旅遊公司的大巴車司機,半把個月不回家。
收入小康水平,嬌慣魏毓足夠。
魏毓心想還好,不用她養家餬口,發家致富。
魏毓只在醫院呆了兩天就出院了,她實在受不了這毫無人氣的病房和刺鼻的消毒水味。
這入眼的白只會讓她想到她死前看到的那一抹。
辦出院手續的那天她才知道這家醫院叫敬仁,是申屠葉朗家的私立醫院。
倒是有緣。
魏毓回了家。是套在水廠生活區的三居室,有些年代的建築,採光良好的四樓。
魏林假滿就回了公司,楊秀蘭倒是一天到晚在家守着她。
“我給你在學校請了兩個星期假,讓你在家好好養養。你也反思一下,你這個年紀的女孩子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我也要反思,是不是太由着你性子了,你都敢要挾魏冬帶你逃課了,還好這次只是腦震蕩,要是出點什麼事,你讓媽媽怎麼辦?”
魏毓確實應該反思,反思她上輩子為什麼活成了那樣?
明明不是沒有男人追她,她非要上趕着倒貼一個冷情薄性的負心漢,費勁心思,機關算盡,換來了彼此折磨的三年時光。
明明好友遍地,知己成群。她偏要對着一隻白眼狼談什麼友誼萬歲姐妹情深。真是十年熱血,難融冷冰。
還好,最後負心漢和白眼狼勾搭在了一起。
願他們手牽手,天長地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