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一生只為一人吟唱
千面和慕伶一驚,千面快速藏匿了起來。
安子舒步入椒房殿,見到慕伶只着素白紗衣,身量纖纖,那雙湛藍色的雙瞳格外的美。
安子舒忍不住心神一漾,“伶兒……”
慕伶嬌柔的笑着,目光卻不放心的瞟像窗外,千面果然還在!!
慕伶拚命的對他用眼色,千面卻不肯走,好在安子舒是背對着窗子的,但他卻發覺了慕伶的異樣,不解道:“怎麼了?”說著,準備回頭。
慕伶一驚,雙手環住安子舒的脖子,將其腦袋轉了回去道:“沒什麼,只是慕伶沒有想到,陛下會封我為後,朝臣們不會議論么?”
自然會……
安子舒猛然想起江執白日所說,他要娶阿九為妻一事。於是便開口問慕伶道:“你知道左相和那隻叫阿九的狐狸的事么?”
慕伶點了點頭道:“知道。”
“今日左相執意要朕賜婚阿九給他,如此一來,他定會受盡世人詬病,如此,他都不在乎。相比之下,朕為你付出這些,實在是微不足道。”
慕伶聽了,不禁心下感動,但,也只是感動罷了……
安子舒道:“朕聽聞,你們鮫人的歌聲極美,但一生只會為一個人吟唱,今日,是你我大婚之日,你,能否為朕開口呢?”
安子舒的語氣透着小心翼翼,他如今雖為九五至尊,然而,對慕伶的心,卻半分把握都沒有
慕伶沉默了,目光似乎在看安子舒,又彷彿透過他看着旁人。
窗外的千面唇邊勾起一抹苦笑,對着慕伶用嘴型道:“和他好好的……”
慕伶看着千面,緩緩開口道:“猶憶初相逢,素雪窗紗暗影搖燭紅。怎奈卻匆匆,年少鮮衣柔情消藍瞳。只恨無情人,無情恰似有情道不明……”
君可知,浮生一夢只為你不願醒
君可知,盛世榮寵無你不過囚籠
君可知,天涯咫尺竟不敵相思痛
君可知,一生一曲竟做了離別情
……
聲音空靈婉轉,動人至極,卻隱約透着股離別的味道在裏面。
安子舒並未仔細分析曲句,聽見慕伶開口了,他神色激動的看着慕伶道:“伶兒,你居然為朕開口吟唱了,你願意從心底接受朕了是不是?”
慕伶不說話,只是盯着安子舒,安子舒被她那雙清冷的眸子看的身下一熱,一把抱起慕伶,像床上走去。
素銀薄紗綉金牡丹的床幔被放下,被風吹着略微浮動着,可以清楚的看見其中兩具人影糾纏在一起。
千面緊緊的握住拳頭,半晌,轉身離去了。
不想路上遇到了江執,江執一襲半舊的家常青衣,手裏還拎了兩罈子酒,千面一愣道:“這麼晚了,你是怎麼進宮的?”
“和侍衛說一聲便進來了。”
千面一想也是,如今誰人不知陛下有意與江執平分江山,就算江執不要,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又有誰敢攔他?
“這麼晚了,你進宮做什麼?”
江執笑着舉起手中的兩壇酒道:“找你喝酒。”
……
二人來到假山涼亭,夜風襲來,格外的涼爽。
千面道:“怎麼突然想起找我喝酒了?”
“常言道,一醉解千愁。”
“呵呵。”千面挖苦道:“您如今有什麼愁的,高官厚祿,萬民景仰,佳人在側,還可以做個自在閑人不說,你說句話,這半壁江山都是你的。”
江執道:“真正愁在於心,與這些外在事物無關,有些事放下了,自然就不會愁了。”
就好比他,不會有人比他更懂困於心魔的愁苦,如今,他為了大義放下了自己的恩怨情仇,確是前所未有的輕鬆。
不過他的愁千面自是不懂的,他對於自己的身世,對千面是隻字未提。
千面呵呵一笑,開了一罈子酒,猛的灌了幾口道:“你何曾愁過,陳夫子的仇不是已經報了么……”
江執道:“我帶酒是給你消愁的,今日是帝后大婚之日,你……呵,你若是放下那鮫人了,就算我多此一舉了。”
千面不答,只是拚命的灌着酒,到最後江執有些看不下去了,一把搶過他手中的酒罈道:“看樣子我是想了個餿主意,你今晚當值,別喝了!”
千面已然半醉,一把甩開江執的手道:“你別管我!”
江執蹙眉道:“你當初不是總說,若是有朝一日可以重回戰場,重掌兵權,便此生無憾了。還總說女人是一文不值的花瓶,如今你為了一個僅有幾面之緣的女子傷神,又何必呢?!”
“你少說我!”千面被人踩到痛腳,薄怒道:“你不一直冷麵冷心,水火不侵么,還不是為了一個妖怪什麼荒唐事都做了。”
“我……”
江執語塞,收回手道:“怪我未能推己及人,罷了,你痛快喝一場吧。”
最後,兩罈子酒全被千面喝了個精光,江執與侍衛招呼了一聲,帶着他回了將軍府。
再次見到鍾離將軍時,江執險些沒認出他來,曾經威嚴赫赫的將軍,彷彿瞬間蒼老了十幾歲,就像個普通的小老頭一樣。
江執連聲招呼也沒和他打,將千面交給下人便離開了。
就是這個人,十幾年前帶兵屠殺了他全家,他本該將他碎屍萬段……
可是這個人,卻是他最好兄弟的父親,他曾經承受過的家破人亡的痛楚,他如今不計較,不是說他忘了,而是那傷口沉澱了在某個看不見的角落……
年幼時的家破人亡,背井離鄉孤苦無依的恐慌,從少爺變成乞丐的屈辱,以及這些年刻骨的恨,這些都會是他心頭永遠的疤。
如此種種,他不會讓千面承受一次。
這世間沒有任何恨,是感情化解不開的……
好在他沒變成一個完全自私的人……
江執仰頭看着夜空,清瘦的下巴與修長脖頸形成一條完美的弧線,清澈的眸子看着夜空,喃喃自語道:“父親母親,你們在天有靈,會明白的對吧?”
夜空中劃過一顆流星,江執一襲青衫被風吹的鼓動着,清俊的眉眼間皆是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