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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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份茶碗蒸,一份玉子燒,一份章魚燒,一份天婦羅,再加一份A級生魚片套餐……”趙禕放下菜單,向對面二個雙眼放空的人問道:“小菜就這些了,差不多夠吃吧?”

許慕然朝她攤開兩手,無奈道:“你這一桌就已經吃掉我一個月的工資了……”

趙禕笑嘻嘻地不以為意:“哎呀,千金散盡還復來嘛,再說了,今天是為了請客賠罪,那怎麼能不吃點好的呢……”

徐知陽附和道:“我覺得也是,這家店太貴了,不好意思讓你們這麼破費。”

趙禕毫不在乎地一揚菜單:“今天終於手撕他一波,千金難買姐開心好么!”

“對了,說起來,”趙禕一邊將菜單交給服務員,一邊問徐知陽:“你跟她怎麼認識的?”

徐知陽有些拘謹地看了眼許慕然:“我是A大學生,我們……在學校認識的。”

“學校?什麼鬼?”趙禕狐疑地看向許慕然,“你這是……”

“啊,我昨天不是去採訪嗎,”許慕然喝了口飲料,“大家都在一個辦公室,然後就認識了。”

她這話說得含含糊糊的,讓趙禕好奇心更盛:“細節呢細節呢?”

許慕然在好友亮晶晶的眼神里閉了嘴。

她不想說。

無緣無故地沒有為什麼,她就是不想說,更不知道應該說什麼。

她遇見了一個很漂亮的人,起初以為那個人不好相處,到後來發現其實還不錯——明明是第一天見面,也記掛着她的安危,一定要將她送到家。

即便明知對方只是遵循社會禮節,她也依然說不清道不白地覺出幾分熨帖來。

好到讓她覺得……對方對自己有那麼點意思。

這話該怎麼說?總覺得十分難為情。

許慕然被自己莫名其妙的愁緒嚇了一跳,她為什麼會這麼在意一個只遇見一天的人?

想來是最近生活得太平淡,連投進湖水的石子兒都能幻想成□□。

見她不說話,趙禕也知趣地沒催她,而是轉去徐知陽那邊,不出十分鐘,兩個人便你一言我一語地熱絡了起來。

等到趙禕終於覺得口乾舌燥,暫時停止了與徐知陽的交流時,趁着他們倆喝水的功夫,許慕然突然沒頭沒腦地問道:“你們周老師,人怎麼樣?”

這話一出口,整張桌子都靜了。

許慕然這才反應過來她的話有多突兀,然而木已成舟米已煮熟,無論怎麼收也收不回去了,她只好硬着頭皮補充了一句:“我就……突然想起來了,隨便問問而已。”

幸好徐知陽也是個實心眼的,也沒多想到哪裏去,認認真真地回答她:“周老師人很好啊,平常學生有個什麼忙,她能幫的都會幫,之前我們系有個家裏窮又突然得重病的,她還捐了兩千塊錢……”

也是,對每個人都很好,這才符合她的精英人設。

她笑一笑,不着痕迹地換了個話題:“這菜可上得夠慢的啊?”

“就是!”趙禕不耐煩地敲了敲桌子,“這都多久了,就上了三杯飲……”話音未落,服務員便端着盤子姍姍來遲,將各樣菜色擺了一桌。

趙禕站起身來,舉着一酒杯西瓜汁,真心實意地對徐知陽道:“小徐同學啊,今天這檔子事呢,因為我而起,對你來說完全是意外,我在這兒先向你賠個不是。你手頭錢還夠不夠花?要是不夠的話……”

“哎等等,”徐知陽哭笑不得地截住趙禕的話頭:“我不是因為家裏沒錢,日子過不下去才打工的……”

“……啊?”

“我的舊耳機壞了,想買個新的,手頭沒錢,就去打工了,就這麼簡單。”他聳了聳肩,“不是你們想的那種寒門學子苦情大戲之類的……”

趙禕舉着杯的手短暫地在空中頓了頓:“既然不是我想的那樣……那這事兒就好解決了,來來來,先喝一杯!”

酒足飯飽后,三人一起出了門。

賬單來的時候徐知陽還想搶着結賬,被趙禕用“怎麼能讓可愛的男孩子付賬呢”這種奇奇怪怪卻一時間找不到辦法反駁的理由堅決地擋了回去。

“我就先走了,晚上還要上班,”趙禕拉上口罩,沖他們兩個道別:“拜拜拜拜拜拜。”

她走得飛快,於是這會兒飯店門口只剩下了許慕然和徐知陽兩個人。

許慕然正打算說點兒什麼,被徐知陽搶了先:“剛才……謝謝你幫我撐場面,”他微微低了頭,“不然我可能說不過他。”

想到自己剛剛臨場發揮的台詞,許慕然也有些尷尬:“隨口胡謅的,別在意……你是周老師的學生,這點小事沒什麼的。”

“哦,”徐知陽笑了笑:“你跟周老師很熟?”

“關係還……還算不錯吧。”她有些心虛,如果照實說的話,人家肯定會覺得奇怪——你跟周磬熟都不熟,為什麼要平白無故地幫我出頭?

讓她沒想到的是,徐知陽忽然低頭看了她一眼。男生個子比她高出一個頭還多,這一低頭將她整個人都籠在他的視線里,讓她覺得有些不舒服。

那眼神很奇怪,帶着好奇,帶着探尋,竟然還夾雜着幾分羨慕。

所幸這個眼神一觸即離,只來得及在她心潮上擊出一捧浪花便兀自消散。

徐知陽往後退了兩步,一臉輕鬆地沖她擺了擺手:“那我也就先走了,對了,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呢。”

她頷首道:“我姓許。”

“那我就叫你學姐了……再見啊學姐。”

許慕然望着他的背影,總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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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過得怎麼樣?”

“還不錯,”周磬一邊從烘乾機里拿出衣服,一邊用肩膀夾着手機,嘴裏叼着片麵包,聲音有點含糊,讓對面的人十分緊張:“你怎麼了?感冒了嗎?”

“沒有,”她把洗衣筐放到牆角,盤腿坐到了飄窗上,才答道:“剛剛在吃東西而已,我挺好的,不用擔心。”

“你一個人在國內,好好照顧自己,不舒服就吃藥,別一直硬撐着。”

我早就習慣了……

她原來想這麼說,臨到關頭還是改了口:“嗯,好,一定。”

“嗯。不是很累。”

“出差倒是挺多的,前兩周連着飛了北上廣,去聽講座。”

“我都多大了,您還擔心這個。”

“好好好,知道了媽。”

她掛了電話,掃視一圈房間,突然想不起來自己接下來要幹什麼。

已經搬進來半年多了,這房子卻還收拾得十分利索。書和資料都整整齊齊地擺在書架上,正因為擺得太整齊了,看着頗有些寥落。

連“家”最應該有的人氣都沒有。

廚房裏也是這番窗明几淨的模樣,卻是因為她鮮少回家做飯的緣故——一個人懶得開火,外賣隨便應付應付就完事,平常用得最多的也就是烤麵包機和冰箱,烤麵包機用來加熱麵包,冰箱用來儲存麵包和牛奶。

連加熱牛奶的心思都沒有。

周磬仰面倒在軟墊上,拿出手機滑動解鎖,右手拇指無意識地點開了朋友圈。

許慕然:這家日料真的,超、好、吃!!!要說唯一缺點……大概就是貴吧……_(:з)∠)_好好搬磚,爭取每半年來吃一次!

配圖是煎出些微焦黃的厚蛋燒與作為飯後甜點的抹茶糰子,在昏黃燈光的映照下顯得十分嬌嫩,讓人食指大動。

周磬將視線從配圖上移開,剛剛填進肚裏的麵包卻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胃酸撒着歡似的肆意翻騰,讓她情不自禁地抿起唇來。

她走到餐桌前,旋開藥瓶蓋子,拿出兩枚藥片就着水吞服下去,卻只覺得胃裏燒得更難受了。

她退出了朋友圈,轉而點開與許慕然的對話框。

TheresaZhou:上次你帶我去的那家粥店,送外賣嗎?

許慕然剛剛走到小區樓底下,便收到了周磬的消息。

慕慕私房喵:我不太確定,可能會送吧。

周磬:能不能麻煩你告訴我那家店的外賣電話?

外賣電話?

她倒是從來沒想過記住那家店的電話,畢竟只有十分鐘都不到的路程,哪天嘴饞自己下來買就是了。

慕慕私房喵:你家地址是多少?我問問。

周磬:南海東路1號,頤海園,4號樓501。

“你們家送外賣嗎?”

今天店裏被包場了,辦小孩兒的百歲宴,前台小妹忙得腳不沾地:“今天不送!都忙成這樣了哪有空送外賣!”

慕慕私房喵:他們家電話是XXXXXXXX。但今天被包場了,很忙,沒法送外賣。

周磬秒回:麻煩你特地跑一趟了,胃不舒服就想吃點熱的……算了,等我再想想辦法,謝謝啊。

許慕然正準備將手機收起來,眼前突然浮現出昨晚周磬吃藥的模樣,讓她……有些微妙的不忍心。

她在店門口站了一會,又逕自大步折返回去。

就當是做好事攢人品了吧,許慕然在心裏這麼對自己說。

“對……打包帶走,手揉面,蜂蜜紅棗粥。”

“少油,清淡一點。”

周磬看完朋友圈,正打算按下鎖屏鍵,屏幕忽然一閃,是一條新短訊提示。

Mike:我到機場了,一會去你家,到時候記得給我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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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太冷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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