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039
Thisisafantasticfangdao她對於昨天晚上的印象只剩下曖昧的燈光,一杯接一杯的酒精,好像……還有一個人。
一個雙手抱在胸前,遠遠地看着她的人。
嘖,喝大了吧。
許慕然坐直身體,頭痛欲裂地想了想自己是怎麼到家的,總不可能是喝大了之後突然覺醒巫師血統,用高腳杯替代魔杖從而幻影移形回來的吧?
她抓起枕邊的手機看了一眼,九點二十。今天上午估計是去不了了,她發短訊跟白盟請了個假,便打着哈欠推開了虛掩着的房門。
剛到客廳就看到趙禕青着一張熬夜過後的枯槁臉坐在沙發上,許慕然一陣感動:浪了一晚上還記得把自己送回來,這才叫親閨蜜。
她嬉皮笑臉地湊過去:“昨天晚上我好像斷片了,你把我送回來的?”
聞言,趙禕抬頭看她,伸手敲了敲桌子:“坐。”
“你幹嘛這是,跟審犯罪嫌疑人似的……”許慕然在她旁邊坐下,“做好事不敢承認啊?”
對方的下一句話讓她直接噎住:“你昨天晚上怎麼回來的?”
許慕然:“不是你送我回來的?”
趙禕:“當然不是我送你回來的。”
兩個人二臉懵逼地相互對視,彼此都不認為彼此說的是實話。
趙禕氣哼哼地磨着牙:“你知道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麼嗎?”
“什麼?”
從她口中,許慕然十分震驚地得知,趙禕只是出門去旁邊藥房買了包醒酒藥,回來的時候發現自己連人帶包都沒了。她前前後後繞着整間酒吧找了三四圈也沒看見許慕然的人影,只好拜託朋友去查監控。
結果天不從人願,監控剛剛才投入使用,有些設置還沒來得及調整好,屏幕上看不見人影,只有一片雪花。
她又去找保安,保安說:“你說的那個人我見過,後來被一個女的帶走了……”
趙禕氣得只想吐血,不過好歹有了點線索。她也不是沒想過打電話報警,只不過人家有規定,失蹤滿二十四小時才能立案。她回家之後越想越着急,連覺都沒補,早上七點多直接打了個出租車來了許慕然家。
趙禕臭着臉看她:“你知道我怎麼進來的嗎?”
許慕然:“啊?”
“我在門外哐哐敲門,沒人理我,把對門老太太給敲起來了,劈頭蓋臉削了我一頓。我又給你媽打電話,她說她放了把備用鑰匙在一樓102。我就下樓去敲102的門,結果102老大爺出門趕早市去了,八點半才回來,我這才拿了鑰匙進門。
“一進門就看見你卧室門開了條縫,嚇得我趕緊撲過去看,就看見你睡得跟豬一樣,還砸吧嘴。”
許慕然十分心虛地乾笑兩聲:“你這個晚上……過得還挺充實,啊?”
趙禕搓了搓手,頂着巨大的黑眼圈,陰森森地笑了:“你果然在外面有別的女人了。來吧,交代吧,誰把你送回來的?”
“我……”許慕然還想用用緩兵之計,對方卻沒給她施展的機會,連開場白都沒有,一招“黑虎掏心”用得爐火純青,直取許慕然的腋窩。
“哎喲行了行了行了你別撓了……”許慕然被她折騰得又想笑又想哭,卻苦於沒什麼力氣把趙禕推開:“你再怎麼撓我我也想不起來誰把我……”
誒,趙禕剛剛說什麼來着?
一個……女的?
許慕然瞬間覺得渾身汗毛都炸了起來:不會是她想的那個人吧?
明明去酒吧就是想躲着她,怎麼……怎麼就會碰見呢?她想了半天,也只想起來周磬這一種可能性,畢竟除了她,誰會大晚上閑得沒事幹,專程開車去酒吧,又費事地把她帶回來呢?
她還沒來得及細想,趙禕放開了她,疲倦地伸了個懶腰,站起身來:“算了算了,忙活這一晚上,看你沒事就行,我就直接回家睡覺了,改天……”她頓了頓,“不行,改天不敢約了。”
許慕然笑笑:“別呀,老司機帶帶我啊?”
趙禕翻了個白眼:“太沉,帶不動,溜了溜了。”
許慕然將趙禕送走,將客廳的窗開了個小縫通風,就回到卧室,連猶豫都沒猶豫,徑直撲到了床上,迅捷如風地將自己裹進被子裏,順手又拿過床邊的水杯喝了一口。
就在她意猶未盡地放下杯子的時候,她才覺得好像是有些不對勁……等等。
她並不記得自己出門之前在床邊放過一杯水,這也不可能是趙禕乾的——她上次來自己家已經是幾個月之前的事情,她根本不會知道自己最近愛用哪套杯子,就算她知道,難道還能正正好好地挑到自己最喜歡的那隻?
許慕然視線停在那隻最近正在被寵幸的橙紅色陶瓷牛奶杯上,這是她在上個月逛淘寶時從偶然發現的一家手作陶瓷店裏買的,到貨之後便愛不釋手。就算不喝水,因為顏色鮮亮,放在屋子裏當個擺設也不錯。
最近一次在家裏有外人的時候用它,也就是在周磬來的時候了。
這麼一想,許慕然只覺得頭又疼了起來。
她劃開手機鎖屏,點進微信,右手拇指在“周磬”二字上懸停許久,最後卻沒有按下。
許慕然躊躇了一下,打開通訊錄,給周磬打了個電話。
問題么,還是要當面說才清楚。
周磬正支着額看書,忽地被一陣來電鈴聲打斷。她抬眼一看來電的名字,心情極好地接起來:“慕然?”
“周老師,”許慕然的聲音聽上去很清醒:“現在有時間嗎?”
“有,怎麼了?”
“我想問你一件事,”她沉默了一下,“昨天晚上,藍夜酒吧,是你把我送回來的嗎?”
她沒有問為什麼周磬會十分巧合地出現在哪裏,畢竟沒有任何可行的解釋,而且——
這並不重要。
“是我,”周磬有些意外於她語氣中的嚴肅,“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不太好,宿醉加上心累,給她一根槓桿,可以敲碎整個地球。
然而許慕然並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只是簡單帶過:“我還好,謝謝關心。對了,我床頭旁邊的水,也是你幫我倒的么?”
“是,”周磬越來越覺得今天的許慕然很反常,她合上手中的書,追問道:“怎麼了,有什麼問題?”
許慕然很久都沒說話。有那麼十幾秒,周磬甚至都覺得自己這邊的信號都出了問題,她反覆地將手機拿離耳邊來檢查通話是否還存在,她不想掛斷重撥,只是在有些神經質地等待。
所幸過了一會,許慕然終於出了聲:“周磬。”
她停了停,又再度開口,話音裏帶着點摸不着邊的困惑:“我何德何能,讓你這麼對我?”
周磬的心猛地一抖,滿腦子裏只剩一個想法:她發現了,發現了自己藏在內心深處的、最真實的想法。
她從來不想當個好好女士四處分享關心,她想,只愛一個人就已經佔盡了她所有心思,隨地撒網從來就不是她的愛好。
如果可以,我從來不想當你的朋友。
她並沒有曾經想像中的放鬆或者釋然,將那些取而代之的,居然是恐懼。
她害怕許慕然發現自己的動機不純。
周磬清了清嗓子:“慕然,你聽我說……”
一瞬間好像整本新華字典都在腦中翻過,卻找不到任何一個合適的詞語去描述她現在心中所想。
她將那些車軲轆話在肚中反覆琢磨了千萬遍,臨到關頭,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腦中的弦倏然繃緊到極致,只要再壓上一根稻草,便有隨時斷裂的危險。
“算了,”許慕然無奈地笑了笑,“這輩子你是來報恩的吧。”
猛然間聽到她說俏皮話,周磬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嗯?”
“我說,上輩子你欠我太多還不起,只好等到來世,一樁一樁慢慢還。”
輪迴啊,周磬無意識地彎了彎唇,或許真的是這樣吧。
從一開始的遇見,到後來並不是刻意為之的碰面,就連她這個無神論者都覺得神奇,怎麼茫茫人海之中,偏偏只有你入得了我的眼。
“說起來,”許慕然又問道:“你這周末有什麼安排?昨天跟你說我看好了一件大衣,拿不定主意買哪個顏色,你能陪我去看看嗎?”
這周末……
周磬迅速合計了一下,有些遺憾地回答她:“不行,這周末我要出差。”
“哦,”許慕然應了一句,“去哪裏?”
“去江市,有個學術上面的會要開。”
“嗯。”
此後二人無話,能在話筒里聽見的只有對方的呼吸。
周磬正在想用什麼來結束這難捱的沉默,就聽見許慕然輕輕說:“那你早點回來,我等你一起去逛街。”
她尾音如同一片長羽,優柔地劃過周磬心間。
“你是不是想問,為什麼本來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的我,不合時宜地出現了?”
心裏的話叫她說了個十成十,許慕然只好保持沉默,點了點頭。
周磬坐得離許慕然近了些,悠悠道:“當時你正在給我發語音,突然尖叫一聲就斷掉了,我直覺覺得出了些什麼事情,就趕了過來。”
她故意省去某些細節,沒有提起。
她有些貪婪地注視着許慕然。沒有必要讓她知道自己啞着嗓子突兀地托周慶問許慕然的辦公樓層,亦沒有必要讓她知道自己上上下下跑了將近十層樓,個中焦慮絕望兼而有之,最後才在這裏發現了她。
更沒有必要現在讓她知道,這麼做並不是出於朋友之間的關心,而都是為了她私人的渴求。
渴求嗅聞她牛奶般柔軟滋潤的髮絲,渴求描摹她柳葉般纖長利落的眉線,渴求吮吸她珍珠般小巧精緻的耳垂,渴求……
周磬不動聲色地揉了揉額角。
然而還早。
一切都還不是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