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12
012
“我來自我介紹一下,”男人將手機放回褲兜,“我叫鄭維星,時政組副組長,看你工作態度積極上進,我們現在就缺你這樣的人才,所以想問問你,對我們組有沒有興趣?”
許慕然皺了皺眉,騙鬼呢?
集團內部人員調換也是正常,但那都建立在有過往合作經驗的基礎之上;她區區一介新人,文章沒發評獎沒評,有什麼理由讓對方過來要人?
更何況晚報的流動性本就不強,是靠資深老人撐着的一個部門,以她現在的水平,也就能幫人做做校對——校對基本是記者之間相互解決,就更不需要她了。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不想。”
鄭維星有點意外地抬了抬眼。
他原本以為,能讓那位在例會時特意提上一句的,不說同惡相濟,至少該也是一丘之貉;沒想到,對方這麼乾脆地就把他拒絕了。
“為什麼?”
“沒有什麼為什麼,”他面前的姑娘輕輕晃了晃手中的水杯,“我在這兒待得很舒服,不想去別的地方。”
她做出這個決定的原因有三:第一,就如她所說的一般,她在這裏根基未穩,還需要鍛煉;第二,晚報作為發行量巨大的一個部門,油水很多,這就意味着很容易出現分割不均的情況。論語有言:“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
至於這第三么……許慕然內心隱隱浮現出另外一種可能性:她不會是礙着誰的眼了吧?
不然怎麼會被如此突然地找上門來?
可也不該啊?時間這麼短,她連礙別人眼的機會都還沒來得及發現呢。
見她沒有這個意思,鄭維星意味不明地點點頭:“不想去也行,有的是機會。”
他沖許慕然揮了揮手:“那我先走了,回見。”
許慕然抱着水杯回到了座位上,周圍的同事們沒有任何異常,像之前一樣該說說該笑笑,這個小插曲好像就這麼不咸不淡地過去了。
中午午休時,她去找了一趟程雪薇。對方剛出完外勤回來,看到她出現在後期室的時候有些意外:“慕然?你怎麼過來了?”
許慕然沖攝像大哥賣了個萌,就將程雪薇拉到一邊:“過來問你個事。”
程雪薇想想今天的任務也不緊,便由着她去了:“什麼事?”
“你認不認識晚報時政組的,有個叫鄭維星的?”
“鄭維星?”程雪薇的眉頭深深絞了起來:“突然提他幹什麼。”
許慕然觀察着她的反應,心下浮現出篤定的結論:這人有料。
她打了個哈哈:“我就……今天跟同事聊天,人家突然提起來了,結果他話還沒說完就被人叫走了,我這不是好奇么?”
“也不知道是誰跟你說的,這麼不長心眼。”程雪薇嘆了口氣,“鄭維星這人啊,也是不太好說。”
從程雪薇口裏,許慕然斷斷續續地知道了一些關於鄭維星的消息。
聽說這人是某個高層家的侄子,畢業之後直接安進了時政組。沒想到雖然是走關係進來的,能力卻一點都不差,才用了幾年就升到了副組長;然而他有一點不好,愛挖牆腳。
只要是他看上的人,無論用多少種方法都得挖過去,他們分部已經被挖過去不少人了,這就是為什麼程雪薇的口氣中帶了一點淡淡的厭惡——許慕然理解地想,愛挖人牆腳的毛病,確實不好。
“正常調動可以,挖牆腳算怎麼回事?你以後離這人遠點,”程雪薇正在做總結陳詞:“不是什麼好東西……”
“小程啊,”攝像大哥頂着一張苦瓜臉:“這視頻還要後期呢,你一直不來,這是讓我們隨便剪的意思?”
“馬上來啊馬上來!”她沖許慕然吐了吐舌頭:“我去忙活了啊。”
“好。”
臨近下班的時候,她被副主編叫進了辦公室。
副主編姓白,長得也白,年紀不大,三十齣頭,平常就跟他們這些人打成一片,因此許慕然也沒太緊張。
見她進來,白盟笑了笑,指指前方椅子:“坐。”
“謝謝主編。”許慕然規規矩矩地坐下,等着對方再開口。
“聽說今天有人來找你。”白盟這話用的是陳述句,語氣平平,就等她回話。
“是,”畢竟大辦公室多少雙眼睛都看見了,她沒什麼可辯駁的:“確實有人來找我。”
她答應得這麼痛快,倒是讓白盟有些意外,他原本以為許慕然會支支吾吾地想瞞過去:“你知道那個人是誰?”
許慕然乖巧地點了點頭:“他說了自己姓鄭,是時政組的。”
白盟語塞了兩秒。他原本以為鄭維星的事迹已經足夠“名滿天下”了,卻忘了對面的人在這兒待的時間滿打滿算也就一個月,可能根本就不知道這個人的出現意味着什麼。
思慮至此,他的口氣便軟和了些:“他都跟你說了些什麼?”
“他說……”許慕然想了想,“他說想讓我轉到他的組。”
白盟“嗯”了一聲,循循善誘道:“那你是怎麼想的?”
許慕然:“我說我在這裏待得很開心,不想走。然後他就沒再說什麼了。”
白盟讚許地點點頭,看向她的眼神里多了幾分肯定:“嗯,那就好,實話實說,咱們部門現在就需要你這樣的!”
許慕然有些靦腆地笑了笑:“二爺還有事?沒事我就先走了?”
“嚴肅點!”白盟故作嚴厲狀:“尊重輩分,尊老愛幼,懂不懂?”
“是是是——”
轉眼就到了周五。許慕然值完班,一出大門就打了個噴嚏——
“降溫了啊。”她搓了搓手,自言自語道。北方城市的通病,動不動就降溫。
每每到冷天,就想喝點暖和的東西。她想起來,正好前幾天父母過來看她,給她帶了一口慢燉鍋……
一番討價還價過後,許慕然十分滿足的拎着大包小包走出了菜市場。
山藥和棒骨都是今天剛到的新鮮貨色,沒幾分運氣都不能脫出大爺大媽們的重圍。
她慢悠悠地走在路上,視線掠過剛剛開啟晚市,燈火通明的鴻升粥坊,突然想起了周磬。
不知道……她現在在幹什麼呢?
明明只有幾天沒見她,卻好像……許慕然想,卻好像已經過了很久了。
她有些局促地停下了步子:如果周磬知道她這樣想她,不知道她會怎麼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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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嘛幹嘛?”趙禕放下手頭的活,很感興趣地調侃了她一句:“不是不樂意跟我打電話么?”
“說正事,我有個問題想問你……”許慕然扭頭看了一眼堆在廚房的膠袋們,慎重地開了口:“你相信一見鍾情么?”
趙禕正在喝水,聞言差點嗆着:“你談戀愛了?”
“不不不,我就是突然想到了這個事情……”許慕然連忙否認,生怕趙禕猜出她的小心思:“誰讓你是一見鍾情專業戶。”
“有個屁,”趙禕在轉椅上轉了一圈:“你看看我就知道了,反正我是不信一見鍾情的,都沒什麼好結果。”
許慕然內心默默腹誹:那是你自己沒遇見好的而已。
她遇見的那個……
算是么?
那一邊,趙禕突然回過神來,用TVB口氣對她絮絮叨叨:“見着好的那當然要追,但是我跟你說啊,你也別傻不拉幾的,人對你好你就感激涕零的,要分人,知道不?”
這話好像也有點道理……
作為一個感情經驗為零的人,她覺得還是聽聽老司機的教導比較好。
“你居然都想談戀愛了,那估計地球快要走到盡頭了,我得趕緊把我存的錢拿出來,不然等命沒了錢沒花完,那就很尷尬了。”
許慕然非常感動:“我覺得你說的很有道理。”
然後她掛掉了電話。
第二天是周六,她好好地睡了一個大懶覺,等她打着哈欠起床的時候,已經晚上五點多了。
許慕然看了一眼表,連自己也沒法理解自己:她這是怎麼睡的?!
洗漱過後,她踢着拖鞋去廚房,洗乾淨棒骨和山藥,準備燉湯。
剛剛將水倒進鍋,電話就響了。她還沒摸清楚新鍋的脾氣,手忙腳亂好一會後才接了電話:“喂?”
“慕然?”
許慕然結巴了:“周周周周老師?!”
“是我。我是想說,如果你想繼續穿我的衣服,我並不是很介意。”
……她居然把這茬給忘了。許慕然連忙道:“那周老師你什麼時候有空?我可以給你送過去的……”
周磬望了望車窗外,影影綽綽的居民樓透過薄霧映在視網膜上:“嗯……我現在就有空。”
“啊?”
“我在你家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