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李家張姨
不過雖然張姨來了之後，李世曼和李世澤倆人在吃食上受到了諸多管制，但到底沒再餓過肚子。
且那時他們年紀本就還小，正是天真爛漫善良可愛的時候，很多不愉快的記憶，來得快，去得也快。加上張姨翠花面容討喜，總笑眯眯的。李世曼姐弟倆還沒吃到飯，已經被對方的笑感染得不要不要了。
至於偏見之類的云云，早已去了大半。
最後再加上終極一招，她把飯菜做得香噴噴色香味俱全，這姐弟倆僅剩的那星點兒偏見，已不知被拋到哪個旮旯去了。
你傻啊，有熱飯有香噴噴的飯菜，誰高興去吃那些硬生生的冷食和乾糧？
肯定是頓頓熱飯好菜，按時吃了啊。
再加上對方顯然有備而來，對她倆的口味，她也是下了一番功夫了解的。對準了癥狀下藥，李世曼和李世澤倆人自然招架不住。
很快，李世曼和李世澤倆人自然淪陷在了張姨的溫柔鄉英雄窘內，無法自拔。
什麼？你問她倆偏見是什麼，堅持是什麼，骨氣是什麼？
她們也想問，骨氣和堅持是什麼玩意兒。
能吃么。
比翠花大大做的飯還好吃么。
比不上的話就別瞎“嗶嗶”，萬一把翠花弄得傷心跑了，你賠啊？
吃瓜群眾一聽，立馬息聲偃旗息鼓了。
好吧……他們賠不起。
那就認真吃瓜好了。
反正他們也只看看，不說話。
李世曼和李世澤對此滿意地點了點頭。
經過一段時間的磨合，李世曼和李世澤姐弟對張翠花不僅沒了偏見，還時常在電話里問候：“張大美人兒，你啥時候來我家啊？”
“我們等得花兒都謝了。”
當然，回應她們的還是張翠花那魔性一笑，接着張翠花道：“沒個正行的，張姨都人老珠黃了還用張大美女來形容我，這不是要臊死我么。”
而她那樂不可支的笑聲證明，她對李家兩姐弟的話，十分受用。
是啊，畢竟女人都這樣，即便老了，依然有一顆愛美的心的。尤其是別人叫自己美女的時候，管他真心還是假意，先答應了再說。
反正答應又不花錢。
至於到底是張姨、翠花、翠花大人還是張大美女，她無所謂。她知道是叫她就對了。
但這稱呼對李世曼和李世澤而言，卻有着不同的意義。
一開始，李世曼和李世澤還是畢恭畢敬、規規矩矩叫張翠花張姨的。
也不知道從什時候開始，兩人開始畫風變得不太正經。
李世曼叫她翠花美眉，李世澤叫她張大美女。
有時候犯錯，要求饒了，李世曼便狗腿地叫她翠翠大大，李世澤則直接叫翠上大人。
再有時候，想吃零食又實在沒有，兩人生氣的時候，便是連名帶姓地叫張翠花，翠花！
雖然連名帶姓，帶配上他們委屈的神情，多少有些撒嬌的意思。
只是翠花同志可不管，這樣沒大沒下的行為落入她耳里，她的回應只有一個字“打”！
所以小區里也經常出現這樣一幕，一個老的舉着個鐵鍋鏟，追着兩個小的，到處亂跑。
跑就算了，李世曼和李世澤是斷然不敢呼救的。
丟人。
後來她倆老實了。
翠花那可是真打啊。打完之後，回來告訴李世瑜，李世瑜又打一通。
如果李世瑜不是女的，是男的，李世曼簡直懷疑，她們要混合雙打了。
好在李世曼和李世澤見風使舵的能力向來一流，之後一看架勢不對，兩人立馬換上一副狗腿的模樣，怎麼服軟怎麼來。
總之，種種事迹表明，李世曼和李世澤已渾然忘記骨氣和傲氣為何物了。
當初說好的和張姨死磕到底，堅決反對李世瑜的強權政治和霸權主義……不記得。
說好的寧願餓得瘦骨嶙峋，也威武不能屈富貴不能淫……不記得。
還有，說好的要堅決抵制張姨，以為姐弟倆爭取零食利益更大化和零花錢量更多化的決絕態度……也不記得了。
在那段時間，張翠花在李世曼和李世澤口裏的稱呼，已由“張姨”，變成了翠花、翠上大人、翠翠大大以及張大美人兒之類的云云。
後來倆人逐漸長大，李世瑜也去了C城。
原本歡樂跳脫的倆人，那時似乎第一次離告別離得那樣近。
是啊，她們和張姨嘮嗑、打鬧，奔騰、歡樂。
但他倆知道，這些都建立在李世瑜還在她們身邊的基礎之上。
如今在一起這麼多年的人，突然有一個人要走。這是種什麼感覺？心裏悶悶的，像被堵住了一般。
原來這才是告別。
想哭，是決計不行的。也哭不出來。
她們只好笑嘻嘻地幫李世瑜整理行李，就像平時在家一樣。
收拾好行李，總得送出去。
然後她們又把李世瑜送到了車站。
看着李世瑜公事公辦，像趕流程一樣地取票，查票，過安檢，隨後淹沒在洪大的人群中，李世曼和李世澤才意識到，可能這不是什麼完成了便完成了的事情，這件事情一結束，李世瑜便真的是走了。
回到家以後，不會一眼就看得到她。
想找人吵架了，跑到房間裏，也不會一吵就有人被他們惹怒，然後收拾他們。
更不會知道即使她今天不在家，明天她總會在家那樣莫名感到安心。
總之，不一樣的，走了便是走了。
她不會如往常一樣，睜眼就可以看到她。
你說難過么？李世曼想，應該是難過的。
只是她們還沒有反應過來。
她以為這只是李世瑜在和她們開的玩笑。
且這玩笑還蠻好笑的。
而笑過之後，李世曼和李世澤終於醒悟了過來。
李世瑜是真走了。
沒人在和她們開玩笑。
原來命運的齒輪便是這樣。你以為有很多東西是可以永恆的，歡樂也是，相守也是，可事實上，沒有哪一種相守可以永恆。
當繁華的喧鬧落幕，極致的歡樂逝去，人最後，總歸要自己一個人的。
平淡么，落寞么？
也許。
忽如一夜的痛定思痛，李世曼和李世澤像忽然成熟了許多。
嗯，沒有人可以一直稚氣天真。
或許成熟，才是眾人疏通同歸的最後一條路。
至此以後，李世澤和李世曼不約而同地不再叫張姨“張翠花”、“翠花”或者是“翠上大人”。這些專屬於那個時候的稱呼，就讓它們隨着喧鬧歡樂的落幕，封存在記憶之中。
從此，他們只稱呼其為“張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