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心沉沉兮微涼
辭了張美人，李世曼陪着李父李母到附近的飯店，順便去用一頓午飯。
時間已經接近中午，也正是該用午飯的時間，而李父李母自認為也好久沒和李世曼聚在一起了，所以他們趁着這個機會，帶了李世曼來吃午飯。
說實話，在她們離開張美人辦公室之時，張美人說的那句話，到底讓李世曼感到暖心得不行。
李世曼覺得，作為一個班主任而言，張美人如此信任她，並且說了會儘力調查事件還她一個清白，她在驚訝之外，感到最多的便是暖心。
是啊，試問在好多人都不相信你，如今身邊又有一個人相信你的情況下，人怎麼不感謝那個冒着與眾人相悖的險阻，而支持你之人？
更諷刺的是，李世曼感覺她父母都是隱隱有些不相信她的。如此一對比，她又怎能不更加感謝支持她的張美人？
呵，她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竟然連她父母，都用一種原諒而寬容的目光看她，而不是堅定地信任她……她忽然感到心裏有些微涼。
但微涼只是微涼而已，說到底，再次看到李父李母所帶來的歡樂，終究比那股微涼來得更強烈些。
再說，她本就不那麼在意那件事情，如果不是大伙兒都在告訴她這件事情有多麼嚴重，她根本不會將這件事情往心裏去。
所以一見到李父李母，她心裏的那股激動就起來了，至於擔心和不快……她瞬間不知把它們拋到腦後的哪個旮旯而去。
飯店裏，李世曼興緻勃勃跟李父和李母說話。
“爸，我們點麻婆豆腐吧，我媽愛吃麻辣的，你點這個，她准高興。”
還說了，“好像這個水煮魚也不錯，據說他們家都是活的黑魚，現殺的，味道也可以，我們要點這個嗎？”
更說了，“媽，不過咱們要點一份羊排，我爸喜歡吃羊排。”
“還有這個，這個，這個，還有這個。”李世曼像是興緻很好，在菜單上好一通點。
陸因凝看到這幕，忍不住笑着制止她，含笑道：“好了，咱們就三個人，哪裏吃得了這麼多。”
李世曼聞言覺得也對，這才“呵呵”地朝陸因凝一笑，將菜單蓋了起來，道：“也對，看我這給忘的。”
陸因凝點了點她的頭，眼中略帶寵溺地對她笑道：“你啊。”說完，她含笑地搖搖頭，神情之中頗有些無奈。
然而一旁的李父李楷軍，卻是一直淡然地點頭或者示意李世曼繼續，並未開口。
李世曼看着氣息如此清冷的李父，心裏到底有些怪怪之感。
相比李母而言，李世曼更少和李父一起待過。
她很小的時候，李父便已經出去外面打拚，李母還是過了兩年才跟隨而去。而她之前聯繫李父李母，更多的也是通過聯繫李母陸因凝，讓陸因凝去轉達她對李楷軍要說的話，這就算是她和李父“聯繫”過。
父女兩的交流極其貧乏，讓她經常摸不透李楷軍的性格。同時她又不像李世瑜那般爽朗陽光，她更得不到李楷軍的另眼相待了。
所以看着此時的李父李楷軍，李世曼心裏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她看了身旁的陸因凝一眼，陸因凝則是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安心。得到母親的安慰，她這才重新提起笑容，衝著李楷軍純良一笑。
飯桌上，李父終於開口跟她說話，他道：“我們等一會兒吃完飯就直接回F市，等一會兒，你是否用我們送你回學校？”
李世曼聽后感覺有些受寵若驚。
然而她還是沖李楷軍擺手道：“不用的不用的，這裏離學校近，我等一會兒自己回去就好。”
李楷軍聽到李世曼這麼一說，這才像終於舒了口氣一般，神情也頗為緩和下來，語氣也柔和了許多。
他看了李世曼一眼，隨即語重心長道：“我和你母親，在過去確實對你關心少了一些，這點，我和你母親常常感到愧疚。”
李世曼一聽，心裏忽然一驚，她沒想到她的父親會如此直白地跟她說這些話。
她擺手道：“還好的，你和媽媽忙嘛，也是為了咱們家。”
李父繼續道：“不是，我們確實愧對你，對你的關心過少了。”
李世曼聽着李父這麼說，知道自己現在無論如何還是不要反駁李父的話為好，於是她只看着將要說話的李父，也不說話。
李父看到李世曼在看着他，他不由深深吸了一口氣，又呼了一口氣，氣息極為沉穩而隱忍，像是在壓抑且細細思考着什麼。
李世曼看到這樣的李父，她十分疑惑。她的父親這是要打算說什麼？
李父本是有着豐富閱歷之人，又在上位坐了這麼久，氣息較旁人而言，突出的有種儒雅、雅緻、同時深沉的氣息。
如今他默然不語，像是在那裏思考，他身上那股深沉之意更濃了。
半晌之後，李世曼才聽到李父開口道：“人生總是這樣，時間有限，顧此失彼，有得便會有失。”
說著，他看了眼包廂之外，目光又飄向悠遠的遠方，語氣頗為感慨：“我這前面，心思一直用在事業之上，幾乎沒有時間陪過你們。事業一旦做成，想丟開攤子也已不可能，我也不想丟開，所以在為人父的責任上……我終究有所缺失。”
李世曼靜靜聽着李父的話，神情一本正經。
李父看着李世曼眼睛睜得大大地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眼神中無處不透露出一股純真而無邪之意，此時，他心頭忽然一柔。
對於這個小女兒，他到底忽略了太多。
於是他鎮定了一下心緒，又繼續說道：“古人有雲，養不教父之過。我自己都在盡為人父的責任上有所缺失，還有什麼資格去責怪你？更何況，我也從來沒有責怪過你。”
聽到這兒，李世曼的眉頭已然不由微微一皺，但她又很快恢復了過來。
李楷軍還是悠遠平靜地道：“我覺得你以前也夠乖巧了，從未給我和你母親添過麻煩，正是因為如此，我從來沒有責怪你之意，你做得已經夠好。但是……”
他們正在吃飯，李楷軍雖然在說話，但手下已經有關於吃飯的動作。此時，李楷軍將筷子放下，目光沉着而冷靜地看向李世曼。而李世曼此時，早已放下筷子，老老實實地坐在那兒，認真聽着李楷軍的話了。
李楷軍看着眼前老實本分的李世曼，繼續目光沉然，他道：“雖然我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但對你的教育畢竟是少，可能也是我們的錯吧，我們還是希望你以後能明眼識人。”
說著，他又狀似無意地看了李世曼一眼，道：“而且，做一個女孩子要盡量自尊自愛，不要輕易和外面的人有過多不恰當的來往，這樣說，你能記住？”
此時，李世曼連筷子都沒有拿起，她靜靜地看着李楷軍好久，好一會兒，她才有了些反應。
她自認為平靜而淡定地對李父道：“我沒有和那些校外的不良少年來往，我一直循規蹈矩，在學校里，我也有一直很聽話。”
其實她父親話里的意思，她又何嘗不懂？
他說了這麼多，不就是在告訴李世曼，她做錯事了，然而他並沒有責怪她。同時還在教育她，讓她不要和那些校外的混混廝混嗎？
可是，問題是，她根本就沒有和那些混混廝混過。而她的父親，竟然從、來、沒、有相信過她！
想到這兒，李世曼心裏忽然感到十分悲涼。
呵，果真連父母都不相信自己的那種感覺，十分不好受。
但不好受是不好受，她到底還是乖巧懂事的，至少她沒有和李父李母黑臉，她只是在很平靜地向他們陳述事實。
李世曼道：“我那天是去了酒吧，可事實完全不是那樣，那帖子裏說的事情，我沒有做過，那些混混……”
“事實是真相究竟如何根本不重要。”李世曼還沒說完，李父便打斷了她的話。
說著，李父看了眼時間，隨即從容而淡定地擦了擦手，繼而對李世曼道：“之前做過什麼其實並不重要，好的也好，壞的也罷，我們都讓它過去。再說，誰還沒有個過去？主要看未來罷了。”
李父看了她一眼，這才又道：“你以後為人正直，為人正氣，不要和一些烏七八糟，整天無所事事的混混來往便是。”
李世曼聽到這話，算是徹底無奈了。
這些話弄得她不高興了，很不高興。
然而雖然她很不高興，但面對李父李母，她到底還算是冷靜的。她平靜對李父重申道：“我真的沒有和那些人廝混，我根本就不認識那些人，是那些人圍住我，要我……”
“夠了！”就在此時，原本一直平靜的李父，忽然憤怒地大聲吼一聲。聲音已經極為不悅，憤怒衝到了他腦上，他已然開始憤怒。
這股憤怒之氣讓原本還在解釋的李世曼驀然一驚。她心裏“咯噔”一聲后，卻是神情錯愕地愣在了原地，好半天沒有從震驚中恢復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