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7 恥辱
“啪”一聲,身體被狠狠放倒,膝蓋撞擊在地上鐵定會淤青甚至腫起,劇烈的疼痛也讓渙散的意識快速清醒過來。
藉著微黃的火光,雲姝模糊的視野里浮現幾個手持彎刀面色陰沉的北疆武士,她稍稍轉頭,幾步之外,正見顧欽玦被人押上來按倒在地。
怎麼了?這是怎麼回事?
對了,烏迦和顧欽玦的軍隊在尺秧山谷遭到了乞爾帖叛軍的圍剿,什麼援助呼拜伢都是乞爾帖的計謀,目的恐怕是為了除掉烏迦佔領王庭,簡言之就是造反篡位。
眼前猛地閃過一抹刀光,亮得她睜不開眼,下意識扭頭,下巴隨之就貼上一片刀尖,冷得她還有些混亂的思緒瞬間清晰無比。
刀尖向上移,抬起了她的下巴。
乞爾帖拿着刀,笑容得意甚至是自負:“秦姑娘,我早說了,他保護不了你的。現在選擇跟我還來得及!待我登上王位,你就是北疆的可敦。”
不知是精疲力竭還是被寒夜凍僵,整張臉已經木然沒有什麼感覺,雲姝竭盡全力,對乞爾帖扯出一抹嘲諷到極致的蔑笑。
乞爾帖竟也不惱,無奈地搖頭說:“我就料到你會這樣。”
他突然抽回刀,大步走上來粗魯地推開扣押雲姝的兩名武士,二話不說伸手將雲姝厚重的外袍扯掉。
她使不上一絲力氣,如同斷線木偶一樣任他玩弄。
“乞爾帖!”
顧欽玦頓時像發狂的野獸一般跳起來,瘋狂地朝乞爾帖嘶吼,但身後兩名武士立刻將他狠狠拉回原地,任他恨紅了眼也無濟於事。
雲姝不敢發出一點聲音,更不敢抬頭看顧欽玦一眼。
她不想被他看見自己屈辱又無助的樣子,她怕他會自責會難受,但根本不是他的錯。
乞爾帖尖銳地大笑幾聲,將雲姝抓過來扣在自己懷裏,大手鉗住雲姝刀削似的下巴往上扳,強迫她和顧欽玦對視。
他原本清藍的眼睛如今充斥着無數血絲,怨恨化作淚水在眼眶裏打轉,眼神里洶湧着滔天的怒火和恥辱。
還有自責。
火光好似地獄的幽光,現實也是如此殘酷而絕望。
“做個交換吧。”乞爾帖用力掐住雲姝的下巴,“你答應,我就放過他;你拒絕,我就立刻要他的命!”他將雲姝推開,志在必得地看着她,“來吧,遲了我可就改主意了。”
還需要做什麼抉擇,根本無可選擇……
“……好。”她顫抖着,發出干啞的音節。
“秦姑娘!”顧欽玦的吼叫讓她幾乎崩潰,但也讓她無奈地更加堅定。
乞爾帖悠閑自得道:“那就證明給我看。”
“你想怎樣?”
事到如今,還有什麼能更加殘忍痛苦?
“呵,既然要做我的女人,就該會服侍我,”乞爾帖下巴一揚說道,“先把衣服脫了。”
什麼!?
雲姝身子一顫,寒意從骨子裏散發出來。
她將頭垂得更低,好像臉上有什麼恥辱的烙印。
見她不動,乞爾帖又說:“怎麼,不肯嗎?”
顧欽玦咬牙切齒道:“乞爾帖!我顧欽玦要殺要剮隨便你!不要為難她,她是無辜的!”
“哼哼,無辜?五弟,我不妨告訴你,就在今早出發去你殿賬之前,我尚還很猶豫是不是要施行這個計劃,但回來之後我就沒有絲毫遲疑了。”
乞爾帖貪婪地看着雲姝說:“有烏迦在,他只會袒護你,想要這個女人可得費一番手段!但是我想要她!立刻!馬上就想要!只要烏迦不在,王位都是囊中之物,更何況一個女人!”
他瞪大眼睛,獰笑着將雲姝拉過來,手猛地抓住她的衣襟。
雲姝驚叫着推開他,伴隨着呲拉一聲,她因為使不上力氣步子踩得虛浮,一下摔在地上,吃力地爬起來,發現外衣被乞爾帖扯得破爛,中衣半敞開,裏面白色的肚兜若隱若現。
這種恥辱,這種絕望,仿若又回到了前世死前的那段時光,她也是這樣被人隨意踐踏和折磨。
最低賤的下人都敢辱罵她毆打她,給她喝洗衣水吃狗食,這些還要她苦苦哀求來。
那時,羞辱和絕望平常得幾乎成了呼吸的空氣,到最後孩子被人殺掉,她也只是軟弱無能地哭啊哭,卑賤得真不如一條野狗!
含着眼淚,這一世,她一定不會哭!
攥緊拳頭,這一世,她至少要救他!
雲姝吃力地站起來,身軀搖搖欲墜,她冷靜地看着乞爾帖道:“想我服侍你,可以。先兌現承諾。”
她看一眼顧欽玦。
天知道他的模樣有多麼痛苦和憔悴,雲姝觸電似的又慌忙撇開臉。
乞爾帖道:“怎麼,不想他看見么?”
“我跟他沒關係。”她輕聲否認。
“既然沒關係,就沒什麼不能看的。”乞爾帖無情開口。
雲姝沉默,褪下被撕爛的外衣。
“哼!身材果然美極了!”乞爾帖走上來,手摸上雲姝的小腹,然後開始上移。
雲姝閉上眼睛,即使噁心憤怒得渾身顫抖,也只能忍受他的侵犯。
“住手!不準碰她!”
顧欽玦突然大叫起來,那一刻,他好似將隱忍了一生的怒火全數釋放出來,爆發出巨大的力量,居然一下子掙脫了武士的禁錮,反手抽出右手邊武士腰間的彎刀,雙目迸發著紅光,朝乞爾帖砍過來。
但他畢竟體力不支,再超常發揮也敵不過其實早有所防備的乞爾帖,只見後者同樣抽出腰間的兵器,刀刃化作一道銀光划向顧欽玦的頭顱。
雲姝抬眼,見此情景霎那間倒吸一口冷氣,登時失聲尖叫:“顧欽玦!”
“啊!”
刺耳的慘叫過後,她耳朵里嗡嗡作響,而後失魂落魄地移動視線。
然而預想之中的慘狀並沒有出現,顧欽玦持着刀,還完好無損地站在她面前,錯愕地與她對視着。
預料之外的是,原本完完全全處於高位的乞爾帖,此刻竟狼狽地倒在地上,大開的胯部前面正直挺挺插着一支箭矢!
方才乞爾帖如果沒有順利躲開,他想必已經血濺當場了。
發生了什麼事?
營帳里的武士連忙去將乞爾帖扶起,他嚇得臉色蒼白,氣得破口大罵道:“他娘的慕雲崢,你想幹什麼?!”
話音剛落,一串腳步聲自營帳外傳來,雲姝還沒來得及轉頭看,只聽“嘩”一下,一件厚實的貂皮大氅便迎頭蓋下,將她發顫的身軀完全籠罩在其中,殘留的溫暖帶着無比熟悉的味道,讓她繃緊的神經倏然鬆懈,身子跟着一軟當場癱倒。
一隻強勁有力的手臂將她緊緊抱住擁在懷裏,頭頂響起一個低沉的聲音:“歡歡,別怕,二哥來了!”
二哥,二哥……
“你到底想幹什麼!”乞爾帖臉色慘白,見他手握弓箭,真是又氣又疼,但怒火卻竟只是止於此。
慕雲崢冷笑:“本來是聽說你要拷問五王子,怕你下手重了所以來瞧瞧,沒想到……”
“啊!”乞爾帖自以為聰明地笑起來,“沒想到將軍也是風流之人,看上我這小美人兒了?嘿嘿,這個好說,要不先給將軍……”
“啪!”
猛地一把匕首擦過乞爾帖的側臉,插在了後方的屏風上。
整個營帳瞬間陷入死寂。
慕雲崢右手保持着投擲匕首的姿勢,一張臉陰沉得比滾動着雷電的陰雲還要可怕,散發的血煞之氣在瞬間就能讓人群噤若寒蟬。
“北疆蠻子,管好你的賤嘴!再敢說一句,老子直接爆了你的腦袋!”慕雲崢聲音比平時低沉了許多,氣壓甚至因他變得極低,低得叫人喘不過氣來。
乞爾帖與一干北疆武士皆僵在了原地,大氣也不敢出。
“去把人押回牢房,好生看管。”慕雲崢對身後的一名天朝士兵道。
“是!”
兩名天朝士兵將顧欽玦扶起來,帶往營帳外。
雲姝看着顧欽玦消失在黑夜裏,心上宛若落了一塊大石,緊接着難以抵擋的疲憊狂襲而來,她眼前一黑,終於不省人事。
……
不知睡了多久,隱約間感覺有人給她擦拭臉頰和雙手,又掖好被角,溫柔體貼得就像記憶里的娘親會做的事。
她回到長安了么?
她已經回家了么?
雲姝急切地睜開眼睛,漸漸清晰的視野里,卻是一座簡樸的營帳,讓她頓時泄了一口氣。
“哦!歡歡,醒了!”一個高大身子一下坐到床邊,陽剛英俊的臉帶着欣喜的微笑。
慕雲崢將雲姝扶起坐好。
“二……二哥……”
“噯,二哥在呢。”
雲姝看着近在咫尺的二哥,忍不住伸手撫摸他長滿青色胡茬的臉,所有的思念、苦痛和委屈全都爆發出來,眼淚再也控制不住,頓時嘩嘩而落。
慕雲崢一嘆,輕輕將妹妹擁入懷中,任她哭得撕心裂肺,宣洩這一路的辛酸苦辣。
待她哭累了,慕雲崢隨手扯了一塊布給她擦眼淚,打趣說:“看看你都多大了,還哭鼻子!”
雲姝不服氣地反駁:“二哥才是呢!要拿絹帕給我才是啊!這算什麼?”她氣鼓鼓地將上揉成一團的粗布丟給他。
“你二哥我從來就是粗人一個,這輩子就沒用過什麼綉帕絹帕,有塊布給你擦鼻子就不錯了!”他將布隨手丟在一邊。
兩人相互瞪一眼,也不知是誰先鬆了氣,最後都放聲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