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童言:和老虎照張像》
六一那天,老沈總算搶到了權利,帶着自己的孫女在公園裏高興地遊玩,丫丫想坐遊樂場那個太空飛船,老沈一看儘是年輕人帶着孩子在那兒排隊,不免有點遲疑,
"爺爺坐飛船頭暈,要麼去坐那個搖搖車吧"
"丫丫都不怕,爺爺還怕?"丫丫的手拉的更緊了。
"咱們去么,去么,爸爸說爺爺還當過解放軍呢,一點都不勇敢!"
老沈樂呵呵地笑了,"走,咱爺孫兩個去做飛船!"
電動的飛船啟動了,高速旋轉起來了,一圈比一圈轉的高,一圏比一圈轉的急,丫丫緊張地在老沈的懷裏緊張的抓住爺爺的兩個胳膊,待飛船從高處向下降時,速度減緩,丫丫才高興地伸開雙手歡呼起來,"飛嘍,飛船飛嘍,我和爺爺一起飛嘍!"
下了飛船,丫丫蹦蹦地又朝前走,突然她激動地喊道,"爺爺快看,爸爸,爸爸在照相呢!"
綠草地上,有一個老虎的模型,大人小孩紛紛和老虎合影,老沈的兒子正忙着給人們照相,丫丫快步跑過去,
"爸爸,我也要和老虎照相!"
沈亮正一邊收錢一邊給客人留地址,脖子上掛着相機,忙的不亦樂乎,他回頭一看,是自己的女兒跑了過來,
"爸爸給這個哥哥照完,再給你照好不好?"
老虎旁邊,一個帥氣的小男孩正站在旁邊,沈亮取下鏡頭蓋,取鏡框裏,自兒的女兒站在老虎左邊,小男孩站在右邊,互又相讓,旁邊的吳麗樂不可支,對沈亮說,"師傅,你就先照個合影吧,錢我出,然後再給我兒子照!"
"往前邊看嘍!"沈亮喊了一聲,兩個小孩瞬間停止了爭吵,都齊刷刷地看向鏡頭,沈亮迅速地按下了快門。丫丫歡快地跑向了爸爸,吳麗再要招呼小男孩單獨照相時,那個小男孩不知怎的,死活不再照相了,吳麗要掏錢時,被沈亮擋住了,吳麗正左右犯難時,沈亮主動開口了,"同志,你把地址留下,回頭我把照片寄給你一張,底片我就不寄了,那個丫頭是我家姑娘,兩個孩子剛都笑的很自然,照的挺好的!"
"我在國營前進廠子弟中學,我叫吳麗",沈亮愣了一下,但是沒吭聲,迅速地記下了人名。
"龍龍,和妺妺再見,媽媽再帶你去坐碰碰車。"吳麗招呼著兒子,小男孩很大方地朝吳亮和丫丫揮了揮手,"叔叔再見,小妹妹再見。"
沈亮好笑着看見吳麗母子走了,他不知道,二十年後,照中那個小男孩和小女孩會邂逅,會繼續照相。
晚上,郭天成又來找沈一兵喝酒,郭天成喝多了,就又是那兩句話,反來複去的說,
"老子對你最好!是不是!"
"你必須聽我話,必須聽老子話!"
沈一兵不可奈何的笑了一下,故意撩拔了郭天成一下,
"我知道你對我好,你是這世界上對我好的人之一"
"啥?"
"之一!"
"你必須聽老子的!"
"你說對的,我肯定聽你的"
"你就不行,你必須聽話,你對老子不好,做人要不忘初心!"
"啥心來着",沈一兵沒聽明白,故意又在問。
"老子不喝了,回家了!"郭天成說著離開了桌位,緩慢地挪開了身子。
沈一兵也不去攔,也不去扶,也不去送,只是這麼靜靜地看着。
枝依河邊,裝了一排路燈,初夏的風吹來,夜風竟是一絲絲涼爽,郭天成踉踉蹌蹌地走在前頭,沈一兵走在後邊,突然郭天成像吼似的唱起了秦腔,
"他大舅他二舅,都是他舅"
"高桌子低板凳,都是木頭"
"騾子和馬,都是牲口"
"天在上地在下你娃嫑牛"
"為王的坐椅子脊背朝後"
"沒料想把肚皮挺在前頭"
郭天成的唱腔劃破了夜空,在清靜的河邊迴響。
"你唱的是個啥子,聽不懂?"
"你沒文化的,我不和你講!"
"焦贊傳,孟良稟,太娘來到......"郭天成自故自的又唱了起來,沈一兵緊緊跟着,他們沒想到,從夜幕里走來了田半仙。
三人就坐在枝依河邊,郭天成在身上摸了半天,也沒摸到煙,"給老子點根煙!",他沖旁邊的沈一兵嚷嚷到。
田福生懡了半天,才怯生生的開腔了,
"郭經理,那個修學校的事,我想了半天,我們還是不找楊十萬贊助,行不?"
"為啥子,給你說個事,這咋就這麼難!說了快半月了,你給我回這樣的話"。
"我覺得,不合適嘛"
"啥子不時候,你閨女不是正和楊家兒子正談着么!"
"正因為是這,我才覺得不合適......"
"好了,好了",郭天成拍了拍屁股,直接起身走了,田福生還欲解釋,只見沈一兵還獃獃坐着,索性也就沒起身。
"老沈,你不知道,商人重利的!"
沈一兵吐了一口煙,沒有吭聲。
"楊十萬還要給我閨女聯繫工作,想弄到縣上那個房改辦,姑娘挺高興,打電話給我,我把閨女罵了一頓,這......"
"這我懂!"沈一兵扔了煙頭。
"我知道郭經理脾氣,他想弄個希望工程的事,是好事,只不過,這事....."
"你別說了,回吧",沈一兵起身了。
"你的好,對別人來說就像一顆糖,吃了就沒了。而你的不好,就像一道傷疤,會永遠存在,我可能欠了郭經理的"。田半仙自言自語着。
"有那麼一個人,因為你的一點好,就原諒你所有的不好,那就好好珍惜吧,因為大多數人,只因為你的一點不好,而忘記你所有的好!老郭是啥人,我清楚。回吧!"沈一兵拍了拍田半仙的肩。
夜很靜,岸邊的風很涼爽,嘩嘩的流水聲,枝依河讀不懂岸上人的心,不論白天,黑夜一直川流天息,路燈一盞又一盞,前邊一個長長的身影,後面是兩個並排的身影,前面的身影一搖一晃的。
"老沈,要麼我過去扶一把,老郭可能多了"。
"那是裝的,別理他,那人的脾氣,跟小孩的雞雞一樣,越拔拉越硬呢"。沈一兵依舊不急不忙。
"還是你了解他"
"養驢還不知道個驢脾氣,過兩天就沒事了,他一天也是心事多的,可能是被老婆訓了,拿我們來撒氣"。
郭天成確實是有不痛快的事,他的辦公室小楊不敢動,但是六一節前,有人給他傳話,說有大領導說了,能不能把他的那間辦公室改成貴賓室,讓他搬到二樓。二樓是什麼地方,是原來的技校教室改造的辦公室,雖說也是單間,但地面沒有鋪瓷磚,郭天成骨子裏喜歡開會的時候坐在中間,雖說這兩年當了顧問,但大家照樣眾星捧月,他嘴上連連答應,心裏卻像打翻了五味瓶,回到家裏,孫子卻又發燒了,老徐很是着急,兒媳急得也快掉眼淚了,他一問,沒燒到39度,寬慰了一句,這發燒沒到39度,問題不大,老徐卻一點兒也不領情,抱着孫子帶著兒媳就去醫院了,郭天成追上去想開車送一下,老徐理都沒理。
這個六一兒童節,郭天成過得窩心,他只有來找沈一兵喝酒了。
"老沈,你說這修學校的事?"
"這事兒,我有個主意",沈一兵詭異的笑了。
兩人轉過了河岸,路過菜場的時候,快樂時光卡拉OK門口燈帶閃爍,裏面傳來一陣陣撕心裂肺般的歌聲。
"現在的年輕人,有時真不好說",田福生嘆了一句。
"啥情況么?"沈一兵關切地問道。
"你說,年輕人唱個歌也沒啥,只是晚上過了十二點,還在唱,還讓人睡不?"
"這個是個問題"
"我聽說,唱歌那地方,還有人打牌"
"年輕人愛熱鬧嘛"
"打牌也沒個啥,還耍錢,有的年青人一發工資就去耍錢,弄得工資沒幾天就沒了"。
沈一兵對田半仙剛說的話感到很驚訝,他望了望卡拉OK門口,對田福生說道,"半仙,你先回,這事我得管一管"。
田福生一把拉住沈一兵,"你這會兒不能去,得有個策略"。
周曰,田福生一人溜達到史擁軍的店裏,他拿起一盤磁帶,聞了半天,史擁軍看見他這個怪動作,走過來說,"半仙,這磁帶不是吃的,聞出來是啥味道?"
"最近生意怎麼樣?"田福生又抓起另一盤磁帶聞道。
"我又不圖掙錢,只圖個樂呵,反正為了媳婦開心,為了大伙兒開心",史擁軍答到。
"枝依河朝那邊流?"
"那還用問,朝東南方向流呀!"
"你這店面,兩間房朝那開?",田福生輕輕地問到。
史擁軍聽不明白了。
"凡是流來之水蜿蜒屈曲、橫流之水有環抱之勢、流去之水盤桓欲留、匯聚之水安靜清澈者,皆為”有情水“;而斜流水、急水、反弓水、直去水等都為”無情水",你的店面為反弓之勢"。田福生一也放下磁帶,一面慢慢講道。
史擁軍摸了摸頭,"這地方以前是菜場,生意挺好的呀l"
"以前菜場是幾間房?"
"五間呀"
"你隔壁幾家生意怎麼樣?"田福生轉過頭問。
史擁軍不吭聲了,隔壁是一間燙頭的理髮館,還有隔壁兩間是賣衣服,生意都很一般。
"這五間,是金木水火土,自生自消,若拆分,定相剋多難,算了,不能多說了......",田福生停了下來,且欲轉身要走。
"半仙,怎個不好了,你說說",史擁軍急了。
"對孩子不好,不過,也是因人而異,吉人也自有天相......",田福生不再說了,轉身走出了店門。
一周后,史擁軍果斷把卡拉OK廳轉讓了,一個廣東賣大理石的老闆相中了史擁軍的那兩間門面房,談了幾次,史擁軍總算松囗了,當然轉讓的價也不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