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巜門市部:小雪大雪又一年》

縣城汽車站門囗，史擁軍還是一幅嬉皮笑臉的樣子，他對小延說，"想好怎麼給我妹妹當嫂子沒?想好了你跟回家，沒想好的話，咱倆去看場電影，吃完飯，我送你回家。"

小延把臉擰過去，不理他，把地上的一個花生殼踩來踢去。

"車票都買了，這不離上車時間還有半個小時，這不說會話么?"史擁軍連忙從口袋裏掏出兩張汽車票。

"你不是說要帶我看衣服的么，騙我!"小延不急不慢地轉過身子。

"小的怎麼敢騙你的，這衣服還用看，便宜了我們家老史了，先去剪票吧，你看這過節，人多的，把把你擠不見了。"說完強拉着小延朝車間內大步走去，小延抽出手狠狠地朝史揮軍背上砸去，"你不乖乖的，小心我才不帶你回家呢"。

1986年的元旦迎新彙報聯歡演出，民品車間的節目沒拿上獎，郭天成也未在意。他每隔幾天都到橋北民品車間的門市部轉一下，這裏是外協業務的洽談地外協件的收發地，連和整天抱怨他忙不過來，一大早，他就騎着摩托去了。

"唉，老連，這門市部怎麼還有多麼多軍大衣，你小子不會是利用公家地做自家生意，怪不得老嫌人少!"

"這是縣裏的一個客戶讓代賣的，你不是說掙一分是一分，我就讓人家把貨放這了，帳在描頭妺那，我可是一心一意為咱車間考慮的，你莫冤枉我。"連和一邊收拾着一邊解釋。

"下回，可別在這賣臘肉就行，我們好賴也是個公司，別變成了土特產門市部!"郭天成笑着說。

連和主動遞上電話記錄和出入帳本，郭天成臉色好多了，"要低調，曉得不，聽說夏天你還在這賣過哈蟆鏡，別在這引導潮流，我們搞好了，好多人眼紅呢，搞的不好，很多人在看笑話。"

"那個，我看見小徐和小屈在一起逛街，好多回了"。連和突然冒了一句。

"小徐是一時糊塗，娃還是個好娃，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他們結婚時我還會去的。"郭天成回了一句。

"小徐的技術還是不錯的，"連和繼續在說。

"老子是有原則的，連和，你一脫褲子，老子就曉得你拉什麼屎，莫要講下去啦!"郭天成揮了揮手。

"那個，史擁軍你還兩顧茅廬呢。"連和又嘀咕了一句。

"你不曉的，我那一天碰見航材廠的老聶，他告訴我，那個鏡面法蘭墊，半天研磨不出來，後來在我們廠找了一個人，一天可以給他干出六件，你猜這個人是誰?媽的，這小子也真敢要價，一件兩塊錢，曉的不，這才是人才!"郭天成激動地講着，連和一聲不吭。

"你告訴他史擁軍，他結婚時，老子的桌上要放五糧液，不然老子不去，龜兒子，攢錢要去北京結婚耍，老子給他個段長干，他還擰擰次次不肯來，小心老子生氣了!"郭天成一邊說，一邊合了帳本。

"還有郭經理降服不了的孫猴子?"連和在打趣地問。

"你放心，過了年，他會求着老子來到民品車間的!"郭天成說完徑直出了門，"我還有個保密教育的會要開，以後少販賣些東西了，影響不好!"門外摩托車轟轟地發動了。

首批產品的交裝儀式上，十六具產品的前端都繫上了紅綢帶，鑼鼓宣天，鞭炮齊鳴，黨辦的記者忙前忙后的照相，廠長把一把把金紙做的大鑰匙交給軍方代表時，會場上掌聲一片，廠長興奮的告訴大家，軍方在七五計劃期間，產品還會持斷訂貨。

學校放寒假了，陳原又被送到縣一中的一個強化補習班裏，馬上初三了，張晨菇抓的很緊。田伊淑的長發飄飄剪成了短頭髮，更像假小子了，文學愛好的興趣一點沒減，居然混進三中文學校刊巜柳溝》的編委了，剛放假就拿着一本油印的《柳溝》，來找陳原，高興地對陳原說，"快看，上面有姐寫的詩呢!"陳原翻了半天才找到，隨口大聲念了起來，《父親的山》

我曾流連與你

枝依河畔

銀裝素裹的冬天

那裏有一群人

在默默奉獻，

山花爛漫的春日，

眺望

遠方前進廠區的樓尖

父親和他的同事在那裏

正在製造國之利器

歲月坸僂了你的腰

卻看見你笑的很憨

"寫的啥玩意嗎，我看見你爸腰直直的。"陳原一臉不屑準備扔掉手中的校刊。

"這叫誇張，沒文化，懂不懂修辭!"田伊淑趕緊伸手去攔。

張晨菇也拿起了書包，撿起了陳原不用的文具盒，她把陳原送到縣一中，又匆匆往財政局招待所，她在學會計員的證，回到久違的課堂上，一切都是那麼的新鮮。

昨天吳麗給張晨菇交待了個任務，讓她買五十張明信片，說他老公的一篇教學論文發表了，全國各地的讀者紛紛來信，相互交流，要回的信太多，就買些明信片，張晨菇半開玩笑的問，"你再不糾結她不去廠辦了?"，吳麗笑着說，"我老公當時就送了我兩句話讓我琢磨"，"伴君如伴虎"，"一朝天子一朝臣"，"通往羅馬的大道不只一條"，張晨菇笑着說，"笨呀，明明是三句話!"

在搖晃的公共汽車上，張晨菇母子兩人交流學習的心得，不時笑聲一片，引得滿車廂的人都盯着娘倆，這時一位中年男生從車廂後邊擠了過來，衝著張晨菇說到，"我在後面聽到聲音就有點熟，果然是你，張幹事，真的謝謝你，去年我去教育局找局長，先按你的第一方法講了半天，局長不睬我，我就按你的第二方法，準備跪在他辦公室門囗，局長慌了，當時就給三中校長打電話，我們村的幾個孩子終於有地方上學了，謝謝你啊，有空到我們村，我給你拿些蘋果。"陳原直愣愣地看着他們對面的人，再瞅瞅張晨菇，張晨菇推了推原原，"這一站準備下車，和媽媽去買點東西。"

那天回家晚了，張晨菇便拉著兒子直接到橋北的小食堂去吃，陳原高興地說，"我一定好好吃，好好學，明年一定考上重點高中，讓媽媽你以成績第一名學生的家長身份去參加家長會，將來也上中國著名的清華或北大"。張晨菇樂得不住地問，"原原你還想吃點啥，媽媽現在每月獎金比以前多啦!"

"媽媽，田伊淑的目標是將來當個會計，我看當會計一點也不輕鬆。"

"媽媽小時候，你外公老講一句話，人哄地，地哄人，幹什麼都得踏踏實實的，想把工作干好，就得下功夫，學習也一樣。"

"好了，媽，你又繞到學習上了，我一會兒回家要先看會電視!"

陳川濤申報的新項目，立項評審會正在召開，部里和軍方都很重視，會議整整討論了兩天，與會專家表示該項目跟蹤國際裝備前沿，尤其是有前瞻性的針對島嶼作戰，有很強的可操作性，建議立即啟動，進行方案設計。陳川濤從桌子上站了起來，又習慣地扶了一下眼鏡，精神飽滿笑容滿面地與名位專家親切握手。

徐愛芝拖地的時候，敲門聲響了，她連忙去開門，只見郭宏穿着一身嶄新的八五式軍裝精神抖擻的站在門外，徐愛芝沒有去接兒子手中的包，只是斜着身子往兒子身後看。

"媽，就我一個人，有啥好看的?"

"你亮亮哥都結婚了，你也不急。"

"他結婚後，整天住在老丈人家裏，沈叔叔想喝個酒都沒人陪，這典型的娶了媳婦忘了娘，是不是這樣，媽。"

"凈耍貧嘴，你只要能給我領回來一個，你就是去當上門女婿，媽也不嫌。"

"真的，那我一會兒從招待所給你接回來一個，行不，媽?"

徐愛芝扔掉手中的拖把，激動拉住兒子問，"真的嗎，咱家房子大，住你奶奶那也行，別讓人家姑娘住招待所!"

"媽，我也火力偵察完了，把老郭同志的摩托車鑰匙給我吧。"

"你爸又去騎摩忙他那個門市部去了，走，媽陪你去，就幾步路，招待所挺近的。"

馬上又到春節了，連和在門市部里踱來踱去，合計着給民品每個人買幾箱桔子和幾斤帶魚，郭天成進來了，"經理，福利的事，我都盤算了好幾天了，我給你彙報下。"

"連和，這些我早都告訴過你了，要低調，低調，你曉得不，前一陣兒，我的一批外協鋁件要熱處理，機加的老劉不肯幫忙，問我要工時，我能有幾個工時，工時都是錢啊，老連，你回頭這兩天找一下老貟，我那些干過的軍品，多少也給我些工時，我說過要講風格，但不能一分錢不要啊。"

"那年貨，到底還辦不辦?"連和有點拿不定主意了。

"東西就別買了。怎麼辦，放假前我們開個支委會。"郭天成又恢復了霸氣。

"你曉得不，為啥子要把民品車間又改成了公司，還讓經營副廠長當總經理，因為老子跑了個大項目，重慶那邊有個小汽車的引進項目，只要我們跟上，莫說一年二百萬，一千萬元都有可能。"郭天成神秘地說到。

門外，天空又飄起絲絲雪花，"下雪了，經理，吉兆啊!"連和喊道。

"下雪好，下的再大些好，去年就沒得下，前年的雪大，瑞雪兆豐年啊，走，出去看看!"郭天成喃喃道。

雪花飄飄，飄在枝依河兩岸，雪花飛向廠房，飛向街坊，雪漸漸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