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變化（2）
氣氛沉默了半響，慕念北終於忍不住扭頭瞥了眼垂頭坐在他身旁的人。
微垂的眼睫斂去她眼中的神色，齊了肩的長發自雪白的脖頸間滑落。
分明看不清她臉上的神情，可他卻莫名感覺到了一股落寞。
慕念北的心忽的一跳，忽然有了些不安。
她垂眸坐在沙發上，背後是耀眼的水晶吊燈，卻仍是有半張臉沉浸在昏暗中。像極了光影背後的黑暗，透不進一絲光亮。
他伸了伸手，卻還是僵在半空中，明明近在眼前的人，卻好像怎麼也觸碰不到。這樣的她，就好像指尖的流沙，握進手心也只會悄然流走，在那一片光影中悄然對着他豎起了屏障。
慕念北深深鎖着眉頭，伸出的左手還是落在了她頭上，手下微熱的觸感讓他忍不住挑了眉頭，濃眉漸漸舒展開來。
夏逸然一怔，茫然抬頭。
她低着頭並未看見，那個瞬間他眼裏厚厚的並冰霜一點一點融化開來，像極了深冬的暖陽，溫暖而熠熠生輝。
慕念北飛快的收回手，嘴角不自覺掛了些笑意。
夏逸然又是一愣，慕念北很少在她面前笑，即使笑，也只是眼角帶着些淺薄的笑意，卻很少這般，整張臉都帶了笑容。
可她終究只是愣了愣，越發感覺他的喜怒無常。
短短片刻，面上的表情卻像天翻地覆，變化飛快。
夏逸然自詡猜不中他的心思，也只是默默垂下頭不言不語。
慕念北並未將她的反應瞧在心上，心情大好，轉身拿起茶几上的電腦，一番敲打也不知在忙些什麼。
夏逸然自然不會過問他的事，先前無意中知曉他的住址，行蹤被暴露第一個懷疑就是她。如今看，關於慕念北她應當是知道的越少越好，未免日後再生出些麻煩。
她依舊垂着頭，短短片刻，卻像是過了許久，夏逸然終於開口。
“我。。。”
她的話還沒問完，便被慕念北打斷，說話時眼睛甚至不曾從電腦屏幕上移開。
“樓上拐角第一個房間，今晚你睡那裏。”
“我。。。”
“還有什麼問題？”
慕念北終是將目光從過屏幕上挪了開，定定看向她，嘴裏雖是疑問，語氣和神情卻滿是不容置疑。
夏逸然張了張嘴，還是問出了口。
“我什麼時候可以回去？”
慕念北頓了頓，似乎沒想到她會這樣問。
“再過兩天，等那些記者離開這裏。”
夏逸然望着那一雙黑漆漆的眼眸，莫名有些心慌。倉皇錯開他的目光，霍的起身往樓上去。
整個屋子一黑白為底色，風格簡約，樓梯是黑漆扶手，纖細而大方。
夏逸然踩着半旋梯上了二樓，站在透明玻璃后的小陽台上，餘光依舊能看到下頭盯着電腦神情認真的慕念北。
踏出的步子，忽的有些虛浮，像是踩在了雲端。
她其實不懂，自己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受。只依照本能，停下了腳步。
她知道自己不該這樣看着他，可她控制不住自己，慕念北身上似乎閃着光，對於渴望陽光的她而言，似乎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慕念北早已是她人生中不可或缺的那道光芒，失去他勢必會失去信仰，硬生生將那道溫熱的光亮從她昏暗的過往中抽離。
她想，若是真的到了那一天，她絕不會原諒自己，也絕不會輕易原諒他。
夏逸然停頓片刻，再次邁開的腳步依舊有些虛浮，每走一步，心中的念頭便越發的堅定。
她會永遠是他的粉絲，可以壓抑她心頭的喜歡，可以忍住遠遠的觀望。
可就算再卑微，再平凡，她都不能忍受別有用心的玩弄，就算她放進從心底里珍藏的那個人也不能。
所以。。。
夏逸然腳下的步子慢了慢，眼中漣着浮光卻不見生動。
所以，慕念北，別然我失望。
就在她走近房間關上門的那刻，慕念北手中的動作停了停，抬眼望着緊閉的房門。
他想起劉深曾經說過的一段話。
劉深說，夏逸然這個人看着柔軟，可以任人拿捏，實則心裏早已劃分界限，不喜歡的永遠不會放在心上，辜負了的也絕不會輕易原諒。
像他的母親，外柔內剛，外熱內冷。不會輕易將一個人放在心尖，也絕不會輕易將一個人從心底里剔除，因為那會使她痛不欲生。
這樣的人，辜負不得。因為不管換作任何人都一樣，愛一個人若用盡了力氣，耗盡了勇氣，一旦錯過，一旦失去，便沒了挽回的餘地。
想到這裏慕念北忽然輕輕一笑，解約之前劉深的一番話怕是沒有搞清楚立場，她之於他，永遠不會是錯過的那個人，因為，他永遠不會喜歡這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丫頭。
至少現在，他早已心有所屬，實在是輪不到她來禍害。
慕念北勾了勾嘴角，至於這丫頭喜歡自己這件事，他卻是有所感覺的。
慕念北想，他們或許還能成為朋友，但前提是。。。
她不再抱着那樣的心思。畢竟他是一個公眾人物，這樣的暗戀，於他於她都不為適宜，還是早一點解決的好。
慕念北忽然想，他似乎應該做些什麼。但此刻的他並沒想到，他這一刻的決定會讓他後悔一生。
他以為，就算沒有喜歡，他們也會是朋友。
只是他用錯了方式，在她心碎的那一刻，一切，都不可挽回。
等慕念北忙完已經是晚上十點多的事。
上樓路過那扇門的時候，微微頓了頓。
外公已經過世多年，他的母親卻還是會偶爾提起這個小時候見過數次的丫頭，總說她可愛，長大之後一定是個美人，盼着能跟她在見上一面。
嘴上雖然不說，可每次提起眼裏總是帶着別樣的目光。慕念北知道她的心思，假裝看不懂罷了。
也不知她是不是給他媽灌了什麼*。
可惜，他記得，她卻永遠都不會記得。
母子兩個似乎是又心電感應，剛想起慕母，慕母就打了電話過來。
慕念北還站在那扇門前，忽的聽見電話響，皺了皺眉頭，迅速按下接聽鍵。
“喂。”慕念北壓低了聲音，瞥了眼那扇門，抬腳走開。
“兒子啊，你最近有沒有想媽咪啊？”
“有事嗎？這麼晚了還不睡？”平常嚷嚷着要睡美容覺恨不得七八點就睡下的人，今天這點竟然還沒睡。
夏逸然坐在昏暗的房間裏，側耳聽着外頭的聲音越來越遠，緩緩回了頭來，目光透過面前那扇落地窗，不知落向了何處。
“你媽我啊，是開心，邱家那丫頭沒看上你，算是有眼光的。”
慕念北沒說話，靜靜的聽，果不其然，她老媽歇息了兩秒又開始念叨。
這一次，卻是有些感嘆。
“你這個臭小子，向來比別人早熟，我知道，喜歡不喜歡你心裏有數，可是你媽我卻還是操碎了心，喜歡你的，送上門來的，你通通不要，這不喜歡你的呢，又總愛抓着不放。”
“小時候就是這樣，人小丫頭喜歡你，你偏偏不理。”
“媽！”慕念北有些不耐煩，這些年他之所以還沒忘記那丫頭，多半是因為他媽那念念的性子。
不知怎麼的，那老婆子平日念叨慣了，今日竟然沉默了些，電話那頭許久都沒有聲音。
他並不知道的是，手機那頭的慕母盯着茶几上零零散散的照片輕輕在心裏嘆了口氣。
沒想到，這麼多年這兩孩子還是碰到一塊去了。
那丫頭啊，小時候就喜歡慕念北，可念北他啊向來不喜歡粘人的丫頭，這個怪毛病怎麼都改不了。
前些日子浙杭首富邱家舉家來京城遊玩，正巧讓她給撞上了，就在那茗香樓里聊了一會。
說著說著就說到了她這個不成器的兒子。
邱母十分滿意她這個兒子，年紀輕輕就開了家跨國公司，又進軍娛樂圈。
她知道自己兒子優秀，除了母胎單身這點之外，一切都讓人放心的很，也就沒怎麼過問這些年輕人的事。
雖然知道他前幾年開了間規模不小的公司，可在她眼裏他就是個永遠都長不大的孩子，只以為他不過是鬧着玩玩的，終歸是要吃虧碰壁的，沒想到那間公司都開到國外去了。
不過這件事情，他們這個圈子，卻也是沒有多少人知道的，卻是不知，這個邱家的大兒媳為了給自家閨女挑個完美的女婿，早就將這上流社會裏未婚的少爺們都查了個遍，又偏偏將她這個兒子給查了個遍。
當時，她只是笑，並不曾刻意拒絕。
慕母悠悠嘆了口氣，默默將電話掛斷。
邱家大兒媳出了名的執扭，她女兒邱婧婧是個娛樂記者，說起來也算是半個娛樂圈的人。若是真的走到一起，倒也不至於沒有話題。
而且那丫頭看着落落大方，通情達理，很是知性，長大也還不錯。
她想以她兒子那乾巴巴的性子哪裏會去主動追求人家，若是這次真的定了婚也算是有人能陪着她了。
她啊，其實也是有些私心的。
沒想這還幾天，邱家那丫頭就跑自己家來告罪了。
老老實實將事情交代了一遍，慕母這才知曉兒子近況。
哪裏也算的上她半個老家，這些年也沒少往那裏捐錢，雖是說自從她爸爸去世之後就再沒有回去過，可這照片里的建築她還是認識的。
鎮子東邊那家格拉菲特，這麼些年，鄉下的村莊一年一個樣，始終沒有變化的，卻是這些酒店。
慕母挑出那張以歐洲風格的主題酒店為背景的照片。
照片是在她正對面拍的，微微垂頭，抬手摸上耳邊的頭髮，這才沒有發現偷拍的人。
這就是當年那個小丫頭？
雖是低着頭，模樣相貌依舊隱隱可辨，皮膚白皙，到也算的上標誌，白t牛仔褲，裝扮普通但卻青春洋溢。是樸素了些，可看着舒心。
跟她想像中的模樣倒是差不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