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泥淖

只見，這岩石呈暗青色，表面光潔，布着一層水漬，有咚咚之聲從岩上傳來。王蠻再一細看，岩石末端竟是一隻斗箕大的金黃色爪子，正扒拉在岩縫上，爪子裏的稀泥正沿着岩縫往下流淌。這哪裏是一塊岩石，分明是一隻巨大無比的怪物。王蠻也嚇得趴在岩縫裏，一動不敢動，一顆心咚咚亂跳。幸好，岩縫上的怪物沒有發現倆人，倒可以獲得暫時的安寧。

崖下轟鳴聲大起，倆人忍不住望向崖底戰場。只見，那曲蟮怪又落慌而逃了。一陣暢快的笑聲從荊叢中傳出來，似乎得意之極，這聲音竟像極了靈兒。

王蠻與父親對望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出了疑問。王蠻暗忖：“靈兒不是已經葬身金蟾之腹了嗎？可這聲音確是靈兒的，難道她死而復生了？今日所遇之事當真詭異無比。”

正在思忖間，那曲蟮怪竟然又出現在灌木叢外。這次，曲蟮怪卻不敢冒然衝進荊叢，而是把頭一紮，從泥土裏鑽了進去。“轟隆隆”泥土翻卷如浪，形成一條黑色泥龍，沖向灌木叢。只聽，那“靈兒”一聲嬌叱，那灌木枝葉瘋狂的生長起來，把整片泥地都覆蓋住了，只可惜仍未能阻止曲蟮怪的侵入。

戰況急轉而下，曲蟮怪利用強大的地底潛行能力不斷的攪動地面，撕扯鐵荊叢的根系，無數荊根被曲蟮怪扯斷，荊叢越縮越小。

“臭怪物！你不得好死！”“靈兒”恨恨地罵著，眼見情勢危急，她又大聲哭了起來。

那曲蟮怪把頭探出地面，看着只余幾株鐵荊樹的灌木叢，得意之極，用力一攪動，那荊叢根系全斷，碎木紛飛中，一個綠衫女娃摔倒於地，挑着眉毛，瞪着眼，對怪物怒目而視——正是靈兒。

她見曲蟮怪從地里探出頭，嬌喝一聲，手中綠鞭急抽。曲蟮怪一口叼住鞭梢，扯斷綠蘿，吞入肚子。它眼中貪光大熾，張大着嘴就往全身顫抖的靈兒吞去。

就在這時，王家父子覺得頭頂一動，那怪物“撲”的一聲跳入場中，原來是一隻比牛還大的金色大蛤蟆，體形比先前的金蟾大了二十倍不止。

這東西一口咬住曲蟮怪的尾巴，象拔蘿蔔似的，就把曲蟮怪從泥中拽了出來，再使勁一甩，那曲蟮怪就飛撞到山岩上，痛得它在地上亂滾。蛤蟆擊飛曲蟮怪，便掉頭撲向靈兒，顯然它不是救星，也是一個貪婪的獵食者。

情勢萬分危急，王蠻探出身子，大聲喊道：“靈兒，快跑……”

靈兒抬頭看到王蠻，先是一喜，轉瞬又露出為難的神情。王蠻這時才看清楚她的下半身竟然被粗茁的紫藤交纏住……

曲蟮怪見口中的肥肉被蛤怪搶了，如何能善罷干休，怒吟一聲，掉頭撲了過來，一股怪液噴吐如箭，射向那蛤蟆。剛才的鐵荊叢就是被這怪液腐蝕的，可見此液劇毒無比。蛤蟆早有防備，見液射來，便張口噴出一股怪氣，肉眼可見那黃氣凝成圓柱，疾沖而出，飛沙走石，蘑菇一般的氣波，狠狠地打在怪液上，打得那液如驟雨似的反射在曲蟮怪身上，液毒雖不能傷曲蟮，但回射之勢卻更疾，只打得那怪物一身都是血洞，汩汩地往外流着瑰紅的血跡。曲蟮怪敵不過蛤怪，就想逃跑，它頭一擺，急往地上鑽去，可才鑽入半個身軀，那蛤蟆一個飛躍跳到洞口，叼住曲蟮怪尾，一陣狠拽，把那曲蟮怪撕成兩截，那怪尾巴猶能作怪，斷口瞬間就被怪液覆住，止住了血，竟結了疤。更古怪的是，竟然有不少肉芽兒往外冒，似乎要長出身體一般。

蛤蟆見這截尾巴猶在地上扭動，便“呱呱”叫着撲上前去，一口叼住尾巴，像吞麵條似的把這東西吞到了肚子裏。怪物伸出猩紅的舌頭舔舔嘴巴，狀甚得意，眼珠子一轉，又撲向靈兒，眼見靈兒也要被吃。王泰父子急切之間，下不得崖，只能幹着急。

忽然，怪物瘋了一般的跳起來，到處亂撞，樹木折，巨石裂，不久后就趴在崖底下，一動不動了。怪物圓桌般大的肚皮上忽然破了一個大洞出來，露出一截兒圓筒形怪物，口中不住地噴着液體。眾人駭然，定睛細看，正是那半截兒的曲蟮尾巴，那液體從斷面不斷湧出，從蛤蟆肚子中流出，把整個灌木林的地面沖濕了。一陣陣的青煙從場地中升起，怪味撲鼻，令人作嘔。可嘆這蛤蟆自作聰明，吞吃了這曲蟮怪的尾巴。它雖然被冠以五毒之首，可終究也禁受不住曲蟮怪噴出的毒液。

兩隻怪物搏鬥的現場一片狼籍，斷枝殘葉及烏黑的地面上染滿猩紅的獸血，灰色的污泥四濺，到處都沾着亮晶晶的怪液，腥味充斥着這片場地。那怪液一染地，便冒出青煙，漸漸地煙氣散去，堅實的泥地被它化成稀屎一般，整片林地變成了沼澤泥淖。

王蠻一時不曾防備，剛一跳到地面就陷入沼澤中，動彈不得，急着他嚷道：“什麼鬼東西，這般粘人！”泥土愈發稀軟，彷彿灌入江水似的，漸漸地把他淹沒，王蠻慌了，疾呼：“阿爹，拉我一把！”

可王泰一點也沒比他好多少，也陷入污泥中，靈兒也在不遠處掙扎，場面委實詭異。看着大家越來越深的身子，王泰急聲道：“都不要亂動，聽我的，把身體放平……”他常年在山裏行走，知道人陷入沼澤中時不能掙扎，越掙扎越往下陷。可這套方法在這裏卻絲毫不起作用，還是不住的往下墜。王蠻已經整個沒入泥沼之中。

王泰見身旁的靈兒已經被沼澤吞到了脖頸，急忙抓住她的身子，以免她喪生沼澤。剛一捉住靈兒，沼澤污泥就淹沒了他，兩人直往下墜。泥沼里沒有一絲空氣，王泰一會兒就感覺胸悶，知覺漸散。此時的他猶在為兒子祈求，望他能平安脫險，殊不知王蠻雖然也陷入了泥沼，但是憑藉其變態的憋氣能力，危險程度比他小得多。

就在王泰快昏死過去時，靈兒用嘴度了一口氣過去，這氣清靈異常，頓時讓他清醒過來。王泰心中驚喜交加，用力抱了抱靈兒，表示感謝。他早懷疑靈兒不是人類，如今越發猜定，她必是草木精靈所化，不然何能在這等環境中存活呢？

說也奇怪，那曲蟮怪的毒液這般劇毒，可一沾上泥土，就被中和成沼泥，雖然臭得很，可卻沒有毒。這片土地都被曲蟮怪化為沼澤，其深不知幾許。眾人全部沒入沼泥之中，周圍漆黑一片，根本無法脫險。正在焦急的時候，王泰只覺腳下一空，竟然掉入一個地洞裏。這是一條滑溜無比的泥土通道，王泰抱着靈兒快速下墜，通道內漆黑一片，惡臭陣陣，令人作嘔。王泰拚命想穩住身形，但洞壁上沾滿曲蟮的體液，比黃油還滑，下墜速度越來越快。不得已只得抽出柴刀，胡亂砍入洞壁，略緩減下墜之勢。

靈兒傷口血液不斷冒出，哭泣道：“阿伯，下面一定是怪物巢穴，我們不摔死，也得被那怪物吃了……，”王泰一邊安慰一邊努力尋求脫困之地。

忽然聽到下面有人大喊：“阿爹，靈兒，不要慌，我在下面接住你們。”

王泰知道兒子沒大礙，心頭大慰，不由得精神一振，使勁把刀插入洞壁，入土三分，頓時墜勢大減，沒多久便踩到了一物，正是王蠻插在洞壁上的長矛，也幸好他背着十數條長矛，此時派上了大用場。王蠻從底下爬了上來，用手摸到倆人，焦急地問道：“阿爹、靈兒，你們沒事吧？”

王泰累得幾乎脫力，已經沒法回話，一個胸腔如同風箱一般鼓動着，大口大口的喘着氣，這通道儘是污泥與曲蟮分泌的體液，雖然怪味熏人，令人噁心無比，但是卻不缺空氣，足夠讓他調好呼吸。

靈兒不停的哭泣，王蠻急問：“靈兒，你還好嗎？你說話啊……”

“我的胳膊好痛，大哥哥，我要死了……”

王泰聽到靈兒沮喪地話，便喘着氣安慰道：“靈兒，不要慌，天無絕人之路，我們慢慢想辦法。”又對王蠻道：“兒啊！這下面一定是那怪物的老巢，上面是沼澤，上去難如登天……那怪物已受重傷，我們下去，不用怕它。”

王蠻想了想，也覺得這方法可行。於是眾人利用長矛、柴刀，小心地往洞底溜去。溜了約有幾十丈，這洞道轉為傾斜而下，這樣一來，省了三人不少的力氣。溜了約莫有頓飯工夫，最前頭的王蠻看到洞底透上一道白光，高興的嚷起來：“阿爹，你看！你看！有光……到底了。”

王泰沉聲道：“下面就是它的老巢了，慢慢下去，莫着了它的暗算。”

王蠻點點頭，道：“到洞口時，我先下去看看，你們等着我。”

“兒啊，你小心點……”王泰關切地說道。

洞口的白光越來越盛，王蠻慢慢移到洞沿，探出頭去一看，歡呼一聲就跳了下去，興奮地回頭大喊：“嘿嘿，沒想到這般容易，你們快出來，快出來……”

王泰抱着靈兒也出了通道，一入這個空間，頓時就驚得張大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