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清泉福地
回到了山中的小木屋子，已經是深夜了。白朽小心翼翼往木屋裏間看去，只看到精靈凝露並無蹤影，而床邊多了一把藤木長弓。
白朽撓了撓頭，那支救命的箭看來確實是凝露射出去的，為什麼這個精靈白天一箭救了那靈獸，晚上卻殺了它呢？為什麼這屋子裏恰好有兩張多餘的床。浮生七靈刃被他找到真的只是巧合嗎？白朽滿腦子都是問題，卻找不出任何線索，這讓他心亂如麻。
“你們也有不安的感覺嗎？”忽然從身後響起的聲音嚇得白朽一個機靈，他雖然因為失去了神識而變的感覺遲鈍了，但一個人在他身後他也不應該沒有一絲察覺。
白朽回過頭去，說話的自然是精靈凝露。
“感覺？”
“山中生靈的狂躁，這是最近才出現的，並不正常，我就是希望你們幫我解決發狂的生靈們，否則他們會破壞山林。”凝露說：“你們不是也感覺到了不安，才深夜出去查看的嗎？”
“是是，當然是！”白朽趕忙應道：“我們是關心大自然的良民來着，對吧？”他沖夏香櫞眨眨眼。
“嗯。”夏香櫞不善於撒謊，只能應和着點點頭。
白朽笑了笑“保護環境人人有責，可是只是那種程度的狂躁，您自己就完全可以解決的吧？”
“你們要幫我守護山林，我才可以去查明這異常的原因，這是你們應受的懲罰，要接受。”凝露解釋說。
“好吧......”白朽聳聳肩：“我們會幫你的，可是我們找到的劍你該不會要回去吧？”
“劍？什麼劍？”凝露出乎意料的搖了搖頭：“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可如果你是在山中尋到了什麼寶物，那也是你的機緣，是山送給你們的禮物，是你的東西，要感恩山林。”
白朽這才放下了心，可能真的是自己太過於小心了，浮生七靈刃在仙庭也是傳說了，人間是不是還有人知道都難說，更何況認出來。它們已經千年萬年不曾現世。
“是，感恩。”白朽隨口附和。
“早些休息吧，我明天還有個地方要帶你們去。”凝露說罷就往裏間走去。白朽卻忽然想起了什麼：
“姐姐，那隻發狂的靈獸是你射殺的嗎？”
“是啊，怎麼了？”凝露回頭。
“從哪裏射的箭？”
“這間屋子。”
“這間......”白朽一愣，這間林間小屋距離靈獸築巢的山崖十分之遠，不用說射箭了，看也看不到啊。“這麼遠，你也射的准啊？”
“我是山靈，大山就是我的眼睛，也是我的臂膀。我踩在靈脈上，就能看出去幾萬里，箭也能飛出幾萬里，所以不要怕，遇到危險的話我會幫你們的。”
“幾萬里啊。”白朽喃喃着，徹底放棄了逃跑的最後一絲想法。
夜色如墨，林間起了涼風，小木屋裏漸漸傳出均勻的呼吸聲，少年少女或是精靈，都安然入夢了。
......
次日清晨，白朽睡眼惺忪的被夏香櫞拖着，跟在凝露身後，往山裡走去。一路上的露水打濕了他們的褲腳，不過沒人在意。凝露還是穿着那件奇怪的銹甲，白朽幾次想開口詢問，卻又不知從何問起。
“到了。”走了一小會兒，凝露在一顆大樹前停下了腳步，她回頭說：“這是這裏。”
“這裏？”白朽左右觀瞧：“你一大早拉起我們來，是要我們砍了這棵樹去幫你修你那間破木屋子？還是說今天發狂的是這棵樹，一棵樹狂就狂吧，再狂也就是多張兩片葉子嘛，他又不會動。”
凝露歪了歪頭：“哦，忘記了，你們看到的是幻術，我還沒為你們解開。”
“幻術？”夏香櫞知道這隻種妖術，夏安給她講過。“精靈也會用妖法？”
“本來都是自然生養的靈物，精靈或是妖怪，不過是吃不吃人的區別罷了，這對你們來說很重要，對天地來說並沒有什麼。”凝露說這些的時候，神色間流露出一些奇怪的東西，說不清是懷念或是後悔.....她說著揮了揮手，一股清泉似的靈力傳開，幻術便散去了，那大樹再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卻是別有洞天。
那是一潭清池，山泉水從山上像小瀑布一樣流下來，在山石間沖刷出凹陷，落在地上涌成一潭清澈凜冽的水池。
真是神奇的幻術，連山泉的聲響也能遮蔽。隨着幻術解掉，蟲鳴鳥叫映襯着草木清泉，頓時讓人心曠神怡。更奇妙的是，這清潭中還泛着難以遮掩的靈氣。
“師哥，我為什麼覺得這裏的水不太一樣？”夏香櫞也察覺了。
“大概這裏是山水靈脈的一處交匯吧，天地靈氣十分濃郁溫和，在這裏修鍊的話一定事半功倍。”白朽如實回道，同時他也隱約猜到了凝露帶他們來這裏的用意。
“以你們現在的實力，並非山中靈獸的對手，這裏是一處山眼，能幫助你們。你們冒犯了山中生靈要受罰，而我你們的幫我，這就算我的回報吧。”
白朽當然知道這樣的山川靈脈基本上是可遇不可求的福地，大概也是夏香櫞的機緣，大小姐的前途不可估量啊。
“香櫞，在這裏修鍊一下試試，如果你有足夠的天賦的話，不止焰魄功法，可能斂星月的劍意你也能領悟一二哦。”
夏香櫞喜形於色，跟凝露道了謝，便在青潭邊盤坐，濃郁的靈氣籠入經脈體絡之中，運周天生生不息之循環。
白朽看着大小姐身上微微泛起的青色火氣，點了點頭。
“你不願接受山川的饋贈嗎？”凝露見白朽不動，問道。
白朽苦笑着：“有些不太方便說的原因，天地靈氣對現在的我無用，勞煩精靈姐姐費心了。”
凝露歪了歪頭：“可你並不是沒有得道根骨的人，相反，你的天資甚至比那邊的女孩還要高一些不是嗎？”
是啊，白朽在凝露的話語裏又回憶起了自己悟道修鍊的日子，如今想來倒是成了神仙之後，自己才漸漸的懶散起來，無所事事。
“和根骨無關，天妒英才嘛，我本來天下無敵的，可是被人封住了力量，如今廢物一個。”
“是某種封禁的法術嗎？”凝露問。
“是啊。”
凝露想了想，說道：“你知道山間最最強韌的小草，是會在岩縫中生長的。它們細細的根扎進大山裡，幼嫩的莖葉頂能破石頭。”
白朽也不知道凝露是不是在鼓勵他，但神仙的法力封禁豈是凡物能理解的？他也懶得多做解釋，只是擺擺手：“我的封禁不像壓了一塊大石頭那麼簡單。”
“可你也不是一株小草，不是嗎？”凝露回道：“任何壓迫力，它最大的弱點都在其中。青草生長在土地上，哪怕是一顆小小的石子也會壓斷它，可它在岩石里卻能把根伸到大山裡，因為那是石頭裏面，你在反抗它的時候，它也會受到自己的壓迫。”
白朽一愣：“你是說，從封印內部去打破它？”
凝露莞爾：“世上沒有密不透風的東西，你找到縫隙，也就找到了生機，正如草木在山石間尋找養分和水源。”
不需要找的，白朽豁然開朗，要縫隙的話他已經親手打出來了。七十二劫雷咒的衝擊，早就在法力封禁上打出了一個裂縫，最近白朽也只是在衝擊那個裂縫而已，卻從未想過要把法力滲透進去。
多虧了雷神功法，白朽能夠隔着法力封禁調動力量，既然能夠凝聚出雷錐，那麼把法力引導到封禁之中，再把它們像炸藥一樣引爆的話，那就像是山體中炸開一團雷，越是牢固堅實的封禁越難禁得住。
白朽有了思路，直接就在原地坐下了，他閉目凝神，觸及了意識深處的那片凍湖。
凝露看着白朽時而緊皺着眉頭，時而咬牙切齒，他周身的靈氣雖在運轉，但並不能進入他的身體，彷彿他的身體是個漏斗一樣，靈氣穿過，絲毫不留。而這還並非最讓凝露驚奇的，她還看到白朽周圍的靈氣猛地被一陣震動蕩開，又匯聚回去，隨之又震開——這少年的體內似乎正在發生着什麼神奇的變化。
而夏香櫞坐在水邊，清晨的晨霧還未散盡，女孩的身邊卻格外乾爽。淡青色的火氣閃爍着，不多時還夾雜了一些奇異的銀光。
銀色的刺劍在大小姐的袖子裏嗡鳴着，凝露側耳傾聽，竟然隱隱覺得那把劍在說話。
應該是錯覺吧，精靈搖了搖頭，一件死物怎麼會有話語呢？雖然那把劍確實給了她很奇特的感受，但天道大理，一件兵器若是超脫了生死，越過了神志有無的鴻溝，那恐怕就不是一把好的兵器那麼簡單了......
山泉潺潺，凝露靜靜的站着，守護着陷入自我之中的兩個人。那山間詭異的妖氣和揮之不去的不安感，一直徘徊在她心頭。
凝露是山靈，人們都知道精靈心思澄明單純，但很少知道它們還有着近乎匪夷所思的直覺。
她的直覺告訴她，這是兩個好人，有了他們的幫助，願山林重歸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