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節:小鎮陰雲
小鎮還真是小！
一條彎曲的街道沿着清鱗鱗的流花溪蜿蜒着，也不過兩百步就到頭了。
小鎮雖小，卻也繁華，酒樓客棧雜貨鋪也有數家。不時有牽着載滿貨物的馱馬的漢子走進貨棧的後院，過不多時，便顛着一個沉顛顛的荷包笑呵呵的出來，想來收穫還挺令人滿意。當然了，背靠着這莽莽蒼蒼的十萬大山，只要不太懶，就餓不死人！
陳駿坐在二樓的露台上，遠眺重重青山，眼帶笑意。
“陳叔，陳叔！”伴着咣咣咣的腳步聲，六子張里張慌的跑了上來。“陳叔，你快來看看吧，這個人怕是不行了！”
“噢！”陳駿推開茶盞，“我來看看。”
樓下的大堂里擠了滿滿一地的人，六七個身穿獸皮身形壯碩神情彪悍獵戶擁着一個血呼啦查人事不省的傷者，正急得捏拳搓手。
“讓讓，讓讓，大夫來了！”六子一邊扒開圍着的人群一邊喊道。那幾人的目光立時向陳駿掃了過來，見來着竟是一個尚不足二十歲的年輕人，充滿希冀的目光頓時黯淡下來。
“你是大夫？”擔頭的那個中年獵戶粗眉一蹙，沉聲問道。
陳駿淡然一笑，並不回答，只細細端詳着傷者的傷勢。諸如此類疑問，自他在此開設醫館始便絡繹不絕，陳駿早習慣了。
傷者的傷勢的確嚴重，背部一道傷口深可見骨，足有尺許長。解開腹部洇血的衣服，一個血洞赫然露了出來，唬的旁觀的眾人一聲驚呼，紛紛搖頭，直道沒救了。
幾個大漢虎目含淚，看着陳駿欲言又止。
“六子，取盆水來。”陳駿喊了一聲縮在人後的六子，隨即將傷者托起，放到裏間的木床上，也不用刀剪，直接將破裂的皮衣撕裂，露出血肉模糊的傷口。
一絲淺淡的幾乎無法覺察的黑氣附在傷口處微微蠕動，陳駿俊目一凝，心下微頓。拈了一顆清穢丹融入水中，將傷者的諸處傷口一一清洗，待黑氣消散，其他皮肉之傷便不足為患。陳駿用針線將大的傷口縫合，再給他服用兩粒補氣血的尋常丹藥，那人雖未立刻蘇醒，但臉上的氣色已經漸漸好轉。
周圍眾人都不勝欣喜，山裡人不善言辭，但滿心的感激已經溢於言表。“好了，回家仔細養個把月，小心別把傷口弄裂，也別沾水。”
“是，是，謝謝大夫，謝謝。”幾人忙不迭的給陳駿作揖，將身上的碎銀銅錢都掏出放在桌上，才滿臉喜色的抬了傷者出去。
“陳叔，你真厲害！”六子一臉興奮地對陳駿道:“那幾個人凶神惡煞的，我還真怕治不好他們要打人呢！”
陳駿瞥了他一眼，輕聲道:“不會的！”頓了一下又道:“我出去一趟，你把門關了，中午不要等我們了！”。
“是，陳叔！”
行到鎮外偏僻處，陳駿即祭出飛劍，化作一道淡淡霞光，向著南邊的大山飛去。
莽莽十萬大山東西連綿萬餘里，其縱深不知幾何，從古至今也不曾有人能窺其全貌。據說其深處是遠古妖族的領地，其中不乏相當於人類化神期之境的大妖，所以即使是修士，也不敢進入大山深處，至於那些普通的山民，入山百里便是極限了。
所以，對於那個傷口上蘊含著微量妖氣的受傷山民，陳駿頗有些不解:他是怎麼被妖獸所傷的？
不過此時此刻，更重要的是趕緊和師姐匯合。陳駿看得出來，要不是寧彩青給那個傷者服食了壓制傷勢的丹藥，他也堅持不到醫館。想到師姐還停留在有未知境界妖獸所在的山裏，陳駿就不由得心驚，連帶着飛劍都比平日裏快了三成。
寧彩青所去的山寨在入山數十里的一處山谷中，這裏山清水秀，所產的蜜橘個大味美，深得城裏人的親睞。寧彩青在閑暇之餘，便來山中收購些山珍，所賺取的銀錢，倒比陳駿開醫館賺得還多。這讓寧彩青甚為得意，越發的興緻盎然。陳駿也不以為甚，反正在這窮山僻壤，以寧彩青的境界，也沒什麼好畏懼的，也就由她去了。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蒼茫的大山裡一道寬闊的河谷便出現在眼裏。仲秋的山野，一道道梯田上，蒼翠的枝葉中滿是如繁星般橘紅的果實，看起來很是悅目。
陳駿顧不上欣賞這些，神識一掃，已經發現了寧彩青的所在，逕往村裡最大的那座宅院落去。當然，寧彩青隨即也覺察到陳駿的到來，忙從屋裏迎了出來。
“師姐，你沒事吧！”陳駿顧不得自己從天而降給村民們帶來的震撼，連連掃視着寧彩青的周身。寧彩青又好笑又有些感動，微笑着道:“我沒事！”
“沒事就好！”陳駿鬆了口氣，轉眼看了看滿臉驚恐跪伏了一地的村民們，輕笑道:“諸位請起。”衣袖輕拂處，滿地數十人俱覺一股柔和的大力擁來，身不由己地便站了起來。如此神奇手段，讓眾人更是敬畏不已。
“仙長，小老兒盤阿虎，添為敝寨的寨主，不知仙長駕臨，萬請恕罪！”當頭的一個五十餘歲的老者誠慌誠恐地連連作揖。
“盤寨主不必多禮，我此來只是看看那傷人的野獸的情況，大家且隨意就是。”陳駿讓過盤寨主殷勤的招呼，挽着寧彩青的手在一株大樹下坐了下來。
“師姐可見到那傷人的野獸了？”
寧彩青輕“嗯”了一聲，然後道:“當時我還在寨外的橘園中，聽得人慘叫的聲音，趕過去一看，那人已經受傷頗重，要不是其餘幾人牽制，恐怕難逃此劫。為了不暴露,我只是丟了塊碎石把它驚走，誰想你一來，咱們還是暴露了呢！”
陳駿有些不好意思，汕汕道:“我一時着急，忘了這茬了！”
“嘻嘻，我又沒有怪你！”寧彩青莞爾一笑，知道師弟緊張自己，心裏泛起絲絲甜蜜。
“對了，師姐，你有沒有發覺這野獸有什麼不同？”陳駿想起所見的那一絲絲黑色氣息，不禁神情肅然。
寧彩青也正色道:“確實不對勁！”好看的秀眉一蹙，“師弟你道傷人的是什麼？”
“什麼？”
“是一隻金毛狒狒！這裏挺常見的。也不大，就半人高，卻硬是十來個人也擋不住它，當頭那人也不知怎麼招惹它了，給它抓的血肉模糊的。我給他服了兩顆小還丹吊著，應該夠他挺到醫館，現在想來師弟你也治好了吧！”
“應該是無礙了！”陳駿向著深山掃視了一眼，低沉着道:“只是我覺得事情有些不對，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兒。”
“我也覺得不對，還特意留了個神識在它身上，不過現在也感覺不到了，應該是跑遠了。”寧彩青淡笑一聲。
“算了，回頭再說吧，我們在這裏住一晚再回吧，看看那傢伙會不會又轉回來。”陳駿道。
“也好！”
淡淡月色輕籠山林，夜梟慘淡凄烈的鳴叫高一聲低一聲在暮色中盤旋，像死神的陰影一般似窺人而噬。陳駿扶窗輕越而出，無聲落地后猶向隔壁的房間看了一眼，見沒什麼動靜，不由得輕吁口氣。
正待點地飛出，一道幽幽的聲音傳了過來，差一點就崴了腳。“大半夜的，上哪去？”
陳駿汕汕地笑着回過頭來，“師姐，還沒睡啊？”屋門響處，一道白影盈盈站在檐下，淡淡地看着陳駿。
寧彩青狠狠瞪了他一眼，朱唇輕啟:“哼！知道你就要偷跑！等你半夜了。”
“師姐，這不是不想打擾你休息嗎嘛！”陳駿不好意思地嘿嘿笑道。
“哼，你要早說，我還可以睡半夜呢！倒是要預防你偷溜反而害得我一夜沒睡。”寧彩青沒好氣地回道。“好了，趕緊走吧，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線索？”
兩人掠出山寨，御劍自林梢上方，逕往山林深處行去。天際一彎淡月，地上莽莽林蒼，山風起處，林濤如海，狼嘯虎吟，此起彼伏，更添幾許肅殺之氣，攝人心魂。且幸二人都非尋常之輩，至天亮時，已在方圓數百里之內轉了一圈，可惜並沒有發現那隻傷人的野獸。
“許是跑遠了吧？”兩人對視一眼，都看出對方之意。“回吧！師姐。”陳駿說道。
“也罷，回了！”
回到盤家寨子，正長吁短嘆着的盤寨主頓時兩眼放光，趕忙迎了上來。“兩位仙長，你們可是回來了！”
“有事？”陳駿蹙眉問道。
“這個，小老兒略備了些酒水吃食，還請兩位仙長賞光。”盤寨主小心翼翼地說道。
“不必麻煩，我們馬上就要回去了！”陳駿心中猶放不下那帶着詭異黑氣妖獸的事，對盤寨主的殷勤小意便沒有太在意。
“這個，昨個仙長救了寨里盤猛子的性命，他家裏的想過來給仙長磕個頭道個謝。”盤寨主踟躇了一下又道。
“不必了！”陳駿擺手道。回頭對寧彩青道:“師姐，咱們先回鎮上，你一夜沒睡，也該歇一下了。”
寧彩青看了眼盤寨主，含笑道:“盤寨主有話不妨直說。”
盤寨主嘿嘿乾笑了兩聲，不好意思地道:“本來仙長不但解了我們盤家寨子的圍，還救了我們的人，小老兒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也知道不該再要求什麼。可是這附近忽然來了這麼厲害的野獸，寨子裏的人也不可能不出去幹活，要是仙長肯幫忙，把那隻野獸幹掉的話，我盤家寨子上下將永感兩位的大恩大德！”說罷，便跪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