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蜂鳥的氣節
晚餐的時候，易翩然的桌上真的出現了一道美味的烤蜂鳥。
小巧的鳥身被烤的焦黃酥脆，香味四溢，看起來就讓人食指大動。
“翩然姑娘，嘗嘗我的手藝吧！”冷旭笑着對易翩然道。
“嗯，冷旭做這蜂鳥菜肴十多年了，師傅對他都讚譽有加，翩然，相信你也會喜歡的。”
易翩然見向來不愛議論別人的冷御天都如此說，便迫不及待的拿起筷子嘗了一口。
“嗯，果然味道純正，外焦里嫩，你這手藝也是沒誰了！”
易翩然慢慢咀嚼着，讓那四溢的香氣在嘴中瀰漫著。
這蜂鳥雖小，可肉質卻十分有韌性，燒烤的手藝若不到家，只會糟蹋了這難得的美食。
易翩然抬頭再看向冷旭時，臉上露出一絲驚訝，這傢伙廚藝倒是可圈可點。若是不說出去，誰知道這是一個殺手呢？
易翩然眸光中帶着些莫名的光彩，看的冷旭背脊直發涼。呃，這女主大人又是想到了什麼光怪陸離的事情？怎麼那眼神異樣的讓人直想起雞皮疙瘩呢？
冷旭正要說什麼，易翩然的臉色忽然大變起來，只見她抬手飛快的又夾起一塊蜂鳥肉，在鼻間不斷的來回輕嗅着，片刻后更是直接閉上眼睛仔細感應起什麼來。
冷御天也看到易翩然怪異的行為，不過他立刻明白過來易翩然一定是發現了什麼。於是，他對冷旭輕輕的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打擾易翩然的思緒。
約么過了半炷香的時間，易翩然才睜開了眼睛，她將手中那塊蜂鳥肉放回盤子中，轉而看向冷旭道：“你說你師傅特別愛吃這蜂鳥肉，那麼你是不是長期以來一直做給他吃？”
冷旭心頭泛起一絲狐疑，不解的道：“是啊！怎麼了？翩然姑娘，是不是有什麼不對？”
易翩然沒有回答冷旭，卻是轉向冷御天道：“御天哥哥，這幾天我查看你師傅的雙腿，發現他的腿部重要大穴中存在着一種阻礙神經恢復的東西。我想了很久都想不出這東西究竟是怎麼跑到你師傅身體裏的？今天冷旭的這盤烤蜂鳥肉，可算是解了我的疑惑了！”
“翩然，你的意思是……這蜂鳥肉有毒？”冷御天看了冷旭一眼，小心翼翼的問出口。
易翩然看了看冷旭微微發白的臉色，輕輕搖了搖頭道：“也不能這麼說。理論上來講，這蜂鳥肉無毒。不過……”
“不過什麼？”
看到易翩然遲疑，冷旭迫不及待的追問道。
也無怪乎他如此緊張，這麼多年來，一直是他幫忙照顧師傅的起居。這烤蜂鳥肉，他也是隔三差五的就做給師傅吃。可那都是因為師傅愛吃啊，倘若這蜂鳥肉有毒，那這麼多年來他不是一直的謀害師傅嗎？
想到這，他不禁出了一身冷汗。眼光也是緊緊盯着易翩然，生怕聽到什麼不好的消息。
易翩然自然看出冷旭的忐忑不安，她想了想，卻並沒有很快回答。
可是冷旭卻按捺不住，站起身，焦急問道：“翩然姑娘，你不用瞞我，我要聽實話！”
易翩然看了看冷御天，見他也是微微點了點頭，這才道：“這蜂鳥擅長飛行，是因為它有一雙強有力的翅膀，還有就是它身體各部分的有利條件，比如說它的油黑羽，再比如說，它有天生的微感知。當初我在夾界也發現過大批的蜂鳥生存。但是在蜂鳥生存的地方總會有很多蜂鳥無故死亡，我一直不明白是為什麼，直到今天才突然想通。”
“翩然，你的意思是，蜂鳥冢那些死去的蜂鳥都不是自然死亡？”
冷御天大感詫異，當初師傅將蜂鳥馴服后引進冷域，就不斷的有蜂鳥陸續死去。他們一直以為這只是蜂鳥的正常壽命，卻不知道這其中竟然還存在着什麼不為人知的內情？
易翩然搖了搖頭，“應該不是自然死亡。你們冷域馴養蜂鳥時間最長，應該知道這種鳥類性情最是剛烈了吧？它們之所以有那麼多的同類不斷死去，是因為它們失去了飛翔的能力，所以才自斷生路而死！”
“怎麼可能？失去飛翔的能力？蜂鳥可是江湖世界中，迄今為止人們所知道的鳥類里最擅長飛行的啊！怎麼會有這種事發生在它們身上？”
冷旭一時無比震驚。這些小黑鳥們，那麼活潑可愛，居然全都是自裁而死？令人難以置信！
“如果我猜的不錯，這些蜂鳥一生之中是有限制的飛行里程的，而成為人類的信使之後，他們雖然為人類鞠躬盡瘁，卻同時也在透支自己的生命。當它們的里程到達后，身體裏會自動生出一種物質，這種物質會阻礙它們的神經，讓它們變得如普通鳥類無異，當它們走到這一步后，生命也便走到了盡頭。”
易翩然語氣緩慢沉重，說出的這一消息更是震驚了在場的兩人。
“也就是說，蜂鳥不易為人馴服，一旦認了主，便會以命相報，不惜透支生命來回報主人，一代又一代，前赴後繼，悍不畏死。”
冷御天垂下眼瞼，為這鳥兒的烈性也為這鳥兒的忠誠而深感汗顏。
易翩然望了眼愕然張大嘴巴的冷旭，輕輕嘆道：“不想這小東西竟然也有如此忠誠的傲骨。只是可憐可嘆，它們一生都在奔波卻不能有一個善終，最後還要因為失去最引以為傲的東西而選擇自裁。真不知道人類馴服它們是它們的幸還是不幸？”
“是我們不該打擾了它們原本的生活方式。”冷御天眼神暗淡，這麼多年，傳信蜂鳥為冷域不知辦了多少事，可到頭來卻成了他們的口中食，這種下場未免讓人唏噓。
“其實也不能這樣說，俗話說得好，千金易得知己難求。對於蜂鳥來說，能夠馴服它的必定是它從心底里認定的朋友，所以它才會以命相報。鳥類的壽命本就不比人類，在有生之年能為自己的朋友付出，也許對它們來說未嘗不是一種另類價值的體現。只是它們這種程度的回報過於慘烈，讓人類都會動容。”
“我……我真的不知道……竟然是這樣……”
冷旭看起來是被觸動最深的一個，因為他臉色極其難看。畢竟這麼多年來，是他親手殺戮了這麼多幫助過他們的小蜂鳥，雖然之前並不知道這一切，可還是壓不下心頭的愧疚。
他忽然將那盤焦黃的烤蜂鳥肉端了回來全數倒進了撩起的衣袍之內。
“以後，我都不會再做這道菜了！”
他眼眶似乎有些紅，聲音也不復清朗，帶着絲絲沙啞。
易翩然看着冷旭的一舉一動，輕輕嘆了口氣。
“你是不能再做這道菜了，這正是我接下來要說的！蜂鳥的飛行達到極限以後，翅膀會老化，身體各部位的優勢也會隨之減弱。這時候，它們身體裏會出現大量的微情緒，當然這種情緒是負面的，會讓蜂鳥頹廢的身體雪上加霜。在這種情緒的引導下，那種東西就出現在了蜂鳥體內。”
“那種東西？”冷御天遲疑的問道，他似乎也猜到易翩然所指為何。
“對！就是你師傅雙腿大穴中存在的阻礙他恢復的那種東西，我給它取了個名字叫做滯毒。這東西在普通人身體裏沒什麼危害，可是對於重傷或是癱瘓在床，不能自主行動的人卻仿如毒瘤！因為它會屏蔽人體的神經信息，使人的感知下降，所以你師傅的腿雖然看起來完好，卻始終沒有知覺，那是因為滯毒屏蔽了他雙腿的感知！”
“可有解法？”冷御天連忙問道。
“我想到了幾種辦法，可以一試。”易翩然偏頭想了想，又道：“不過，這蜂鳥肉三年之內是不能再吃了！”
“這個自然！翩然，既然有法子，那就儘快施行吧！”
冷御天眉頭舒展開來，翩然既然這樣說，必然有一定的把握，這樣他也就可以鬆一口氣了。
易翩然點點頭，“嗯，等會兒我會好好研究一下具體驅除滯毒的方法，順利的話，明天就可以給你師傅驅毒了！”
說完，她再次看向冷旭，見他依然獃獃望着那烤蜂鳥肉愣神，不由笑着安慰道：“冷旭，現今世界，人與自然界的動物還遠遠達不到和諧的地步。你能有這番愧疚之心，對蜂鳥來說已經是最大的安慰了！也許蜂鳥這一生原本就是為了飛行而生，冷域的人實現了它的存在價值，也說不上殘忍。只是這鳥兒的性情實在讓人肅然起敬，我看以後不妨在蜂鳥冢給它們建一個真正的墳冢，也算是盡一盡主僕之情吧！”
冷旭點點頭，“翩然姑娘說的是，我這就去蜂鳥冢，為它們建一座墳，也好讓它們入土為安。”
冷旭說完，兜起那盤烤蜂鳥肉，起身出了冷御天的木屋。
這段時間易翩然一直住在冷御天的小木屋，而冷御天就暫時跟冷旭擠在一處了。
冷御天看了看兀自出神的易翩然，靠近了她些，抬手輕輕撫上她的臉頰。
“好好的一頓加餐，讓你攪黃了。”
冷御天語氣裏帶着些許調侃，易翩然聞言輕輕笑了出來。
“御天哥哥也會說笑話？真是讓我驚訝呢！以前的你，冷的像塊冰。現在呢，卻像一湖春水。”
聽着易翩然的頑皮的揶揄，冷御天嘴邊卻再次揚起一抹柔柔的弧度，緩緩湊近她柔美的臉孔，低聲道：“大概是你溫度太高，把我融化了！”
“噗嗤！”易翩然忍俊不禁的笑了出來。
其實，只要兩人在一起，哪裏不是春暖花開呢？寒冰，那已經是傳說中的東西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