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正中
顧家不過堂堂通判，何時能有這麼大的膽子和與太子太師為友的父親作對？即便敢，照着莫姨娘的意思，那便是為了堵住這悠悠眾口，所以自己必須嫁給顧玄琪？豈不是丟了西瓜撿芝麻.....不對，對於莫姨娘來說則是兩全其美的好事。
既可以免了自己當沈榮妍贊者的一事，又可以把自己推出去。
沈榮錦冷眼看着莫姨娘的一舉一動......既然這麼想推自己出去，那便如你們的意吧。
“父親......”這麼想着，沈榮錦出聲了。
“父親！”沈榮妍馬上打斷了沈榮錦的話，沈榮錦方才堅決的眼神在她腦海里不斷回現，“莫姨娘說的沒錯......這些三姑六婆從來都是愛嚼舌根的，父親今天這麼隨隨便便打發了她們，難免會她們心生怨氣的回去，到時候指不定傳出什麼腌臢的話出來。”
這話除卻莫姨娘，沈榮錦和林姨娘皆是早有所料的神色如常。
沈謄昱則是因此沉思了下來。
徐媽媽從西廂房出來，正是好看這一幕，心裏嘀咕着退到了莫姨娘身邊。卻聽到莫姨娘僵硬的聲音，“可不是......妾身便是這麼想的......”
想，想什麼？
徐媽媽不動聲色地打量着在座的人。
大小姐臉上神情淡淡的，看不出什麼。
二小姐視線卻躲閃着，似乎有些緊張，手上絞的帕子都擰成麻花了。
林姨娘不用去看了，肯定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說來也奇怪，林姨娘向來不問家裏瑣事，今天卻是一反常態的消息如此靈通地早早地就來了東廂房，倒是有些讓她和莫姨娘吃驚。
莫姨娘卻是差點咬斷自己的舌頭，妍姐兒這是幹什麼？她這樣說不就是讓自己的這些計劃功虧一簣了？妍姐兒這麼說，還可能會導致為了撇清關於顧玄琪的謠言，而使得妍姐兒的贊者必須是沈榮錦！她不是最不願沈榮錦給自己當贊者的嗎？
莫姨娘想起沈榮妍是跟着沈榮錦隨後進來的，那這麼說明沈榮錦定是在妍姐兒面前說了什麼，才至於妍姐兒不得不這麼說！
可是到底是說了什麼？妍姐兒生辰壽禮的事？
莫姨娘覺得很有可能，心裏不免又氣了，果然是該讓人守着妍姐兒不要出芷萱樓的，也不至於局面走成了這樣......沈榮錦即便知道那刺繡是文綉娘做的又如何？知情的幾人，一個尋不見，另外兩個俱是打死了，剩下的幾個是嘴閉緊實的。沈謄昱即便偏信沈榮錦，也不可能平白就扣了罪名給她們。
莫姨娘這麼亂糟糟的想着。
沈謄昱就喚了王冧過來，“先暫且讓人捧茶捧果的好生招待那兩個媒娘，你去查查那兩個媒娘的家底，或是有什麼把柄，到時候也好說的上話。”
父親這是要敲山震虎，拿喬那兩個媒娘。父親從來都是清高，最是厭惡這種耍手段心計的人，竟然為了自己做到這般地步，前世是不是也是這樣，所以父親才走上了販賣私鹽的道路？
沈榮錦身體比思緒更快一步，“不行，父親怎麼能為我做這樣的事？自古只聽恣蚊飽血，扼虎救父，什麼時候聽到過父母為兒小摒棄了仁義道德，父親這不是置榮錦於不孝，讓榮錦更加難受嗎？”
沈謄昱嘴唇翕翕，一番話卻在嘴邊偃旗息鼓了。
莫姨娘尋着機會，便道：“老爺，你這樣可不是讓錦姐兒心裏苦痛？”心裏卻是平地起驚雷，老爺若是派王冧去查，指不定查出自己和那王媒娘的聯繫呢！
沈謄昱沉着聲，說：“那還能如何？應了那顧家的提親？這不是更明顯的此地無銀三百兩！”
沈謄昱的話提醒了沈榮錦，她終於明白蔣興權為何要緊巴巴地湊過來了，為了掩蓋自己被顧玄琪輕薄的事情最好的方法便是和另外一個人定親，以堵住悠悠眾口——因為沒有哪個男子願意娶一個不清不白的女子進門，更何況還是考功郎中的蔣興權。
沈榮錦袖子底下的拳頭攥得緊緊的，蔣興權，前生今世，你都是不放過我。
莫姨娘深吸一口氣，心思卻飛快轉了起來。
照這個意思，沈謄昱是不會讓沈榮錦嫁去顧家的，並且大有為沈榮錦名聲傾盡全力的感覺。既然如此那自己退而求其次，她不過是想讓沈榮錦不要當妍姐兒的贊者罷了，只要沈榮錦的名聲受損，便好了，也不希冀着沈榮錦到底嫁不嫁人了，反正女子出閣之前聲譽受損，一生都會過得很慘淡。
如此想着，那便更不能讓那個蔣大人提親遂願。
莫姨娘於是便道：“但老爺如何做得了這樣的事？這若是傳出去，有損老爺聲譽不說，錦姐兒也會攤上個不孝的罵名。”
她飛快地看了一眼沈榮錦，發現她站在那裏，無動於衷的樣子，不禁暗自咬牙，這個時候她不是應該慌不擇路得順着自己的話說下來，然後讓自己出面去處理這事......
沈榮錦知道莫姨娘的算盤是什麼，卻偏偏不想如她所意，輕聲地道：“全是榮錦的錯，但求父親，姨娘不要為榮錦操碎了心。”
沈謄昱聽不得沈榮錦說這樣的話，“錦姐兒這說的是什麼話，難道就因為不能讓我們操碎了心，便眼睜睜的看着錦姐兒名聲被損，或是這麼嫁去了顧家？為人父母者，即便是勞心勞力，也要為自己兒女鋪出一道錦繡前程才是。”
沈榮妍聽到這話不由得冷笑起來，父親給了沈榮錦最好的，為他躬身劬勞，而自己呢，從小沒被父親正眼瞧過，即便是誇讚也只是蜻蜓點水般，她何曾受過父親對待沈榮錦那樣對待自己？
沈榮妍深吸了一口氣......父親，你便好好看着你心心念念的錦姐兒，是如何的沒了名聲，受萬人唾罵的罷！
“父親是雅人君子，這樣的事還是交給我們女子來做，即便日後說起來，也不過是罵我們女子目光短淺罷了。”沈榮妍靜靜地道。
沈榮錦頗有些意外地看向沈榮妍，卻見她含笑地看着自己，還欣欣然牽起了自己的手，“長姊因為本來就是被抓住把柄的人，自然不能去要挾那兩個媒娘，莫姨娘又管着整個沈府大院，若是用了這樣的手段，怕是會讓那些下人口服心不服。所以，只能榮妍去了。”
沈榮錦神色複雜地看向沈榮妍。她的臉上俱是大義凜然的笑意。
莫姨娘明白沈榮妍的意思，馬上從位置上跳了起來，“不可！妍姐兒，你都是個還未及笄的，且不說傳出去對你的名聲會有損害，便是單論那兩個媒娘，肚子裏的彎彎道道多了去，哪是你一個未出閣的女子能對付得了的？還是妾身去吧！”最後一句是對沈謄昱說的。
沈謄昱看了看莫姨娘，又看了看沈榮妍，視線最後落在沈榮錦身上，目光矛盾而又躊躇着。
她突然想起沈榮妍大婚時，父親看着百抬箱篋，十里紅妝說的話，“你妹妹愛這些，我便都遂了她。”
當時禮炮嗩吶聲太響，自己聽成了‘隨’，便覺得父親有些奇怪，心裏只道是嫁女兒所以捨不得罷了。現在才發現，父親說的是‘遂’，遂人心意的遂......大概父親是覺得因太偏頗自己，所以對沈榮妍滿是愧怍才說出了那番話罷。
沈榮錦嘆了口氣。上前一步道：“父親何須如此麻煩，那兩個媒娘說白了不過是屬三姑六婆的不入流，豈是我們這樣正經身份的主子自降身份去說話的，隨便派個有經驗媽媽或是管事，去打發便是，也不損個我們什麼名聲。”
沈榮錦的這個辦法是沒有辦法里的最好的辦法了。
沈謄昱當下便應了下來，便吩咐了王冧去打發那兩個媒娘。
莫姨娘卻道哪裏麻煩得了王大管事，說自己身邊的徐媽媽便能敲山震虎，沈謄昱便甩手讓莫姨娘解決了這事，至於那把柄什麼的，自然而然地落到了莫姨娘的身上。
沈榮錦不免有些好笑，為了不讓自己當贊者，可是費盡了心力，什麼花招都使了出來。
西廂房的兩個媒娘，抬頭不見低頭見，心裏默默思忖着等下見了人該如何說。
細細想着，便看見莫姨娘身邊的徐媽媽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