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你不說我還忘了，那天晚上，太不盡興了。」楊敘漫不經心的口吻道。要知道，那天晚上他才那麼碰她一下，怎麼可以滿足？他對她的過往很介懷，擔心自己失控傷害她，他才拚命說服自己不要再接近她。

可是看到羅婉婉跟別的男人出現在自己面前，他又會控制不住，他不管她跟別的男人之間有什麼，只是想要把她據為己有的心是強烈的。那種複雜的心情一直在對他凌遲，他感覺自己快要被她逼瘋了。與其把她推給別人，他寧願把她牢牢地控制在手心。

「楊敘，你好讓我失望……」羅婉婉眼中噙着淚水，聲音有些哽咽。

「讓人失望的人，應該是你吧。」楊敘火很大，可是看到羅婉婉眸底晃動的淚水，他努力地按壓下火氣，讓吼出來的聲音不致於那麼大聲，以免嚇到她。

羅婉婉的淚水一下子從她眼眶決堤而出，她抓起包包，轉身衝出了接待室。

楊敘重重地一拳敲在桌面上，一雙眼充滿血色，如着魔般。他不得不承認，羅婉婉這個女人很厲害，他放不下她，一萬個放不下，可是，他卻不知道要拿她怎麼辦。

出了門，雨還在下。

羅婉婉站在門外等，有點冷，她的雙手抱着自己，看着漫天飛舞的雨絲，淚水在她蒼白的臉上流淌。她不停地想要攔計程車，可是載有人的計程車從她的眼前呼嘯而過。她一邊抹着眼淚，一邊攔計程車，來來往往的人都用奇怪的眼神打量她，她知道自己一定很狼狽，可是她真的好想逃離這個地方。

突然，肩膀一陣生痛，一隻大手緊握在她的肩頭上，一個溫暖的胸膛很快貼到她的背後，她回過頭，是楊敘。

「你幹嘛？放開我。」羅婉婉用力想要甩開楊敘的手，可是楊敘的指節更加用力。

這個弄哭她的人，這個她以為自己已經為他流幹了眼淚，可是在重遇后又一次次讓她為他流淚的人，她不要他再碰她。

「這裏很難攔到車，我送你回去。」楊敘冷着臉，他本不想理她，可是他實在放心不下，只好追了出來。當他看到羅婉婉蒼白的臉，他只有心痛。

「不需要。」羅婉婉停止掙扎，只是冷冷地回應。

「之前說了讓你難受的話，很抱歉，是我不對。」楊敘承認，羅婉婉的一切，他都很在意。太在意了，說的話、做的事就會喪失理智。

羅婉婉只是哭，他欠她的，何止一個抱歉。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楊敘看到羅婉婉的眼淚，心都碎了。

他也搞不懂，自己為什麼對這個女人，一次又一次地打破原則，明明她都已經是別人孩子的媽了。這個背叛了他，離開他，被另一個男人欺騙感情，慘遭拋棄的女人，他對她還會心痛。

可是看着羅婉婉淚流滿面的樣子，他心裏只有一個聲音，他仍然對她很在意，也正因為這個在意，讓他從重遇她的那一刻起，就因為一丁點的不遂意而用力傷害她。他把一切的過錯都歸結於她的離開，卻沒有認真審視過自己。他當年一定是有做得不好的地方，才會讓她放棄他而離開。如果他夠好，她就不會隨便離開。

大掌抹去羅婉婉臉上的淚痕，楊敘用力地抱起她，大步地往他車子的方向走去。

羅婉婉忘記了掙扎，在楊敘壯實的懷抱里，讓淚水恣意地流淌，這麼多年過去，她仍然是那麼地眷戀他的懷抱。

漫天的雨水落下，兩個在冷雨中的人，緊緊依偎着，彼此溫暖着，只是這樣的溫暖太短暫。

楊敘打開車門，把羅婉婉塞進了車子裏，他們又回到單獨的個體，沒有體溫傳遞，無法溫暖彼此。

回到駕駛座，楊敘身上的外套已經濕了，他脫掉外套，身上只穿一件白色襯衫，他看一眼臉上滿是淚痕的羅婉婉，發動了車子。

「羅婉婉……為什麼我們會鬧成今天這個樣子？」楊敘開着車，很多的疑問在他心裏浮沉，他感覺喘不過氣。

羅婉婉看着楊敘，臉上難隱悲痛。是他、是他，都是他！如果當初他要孩子，說不定現在是截然不同的結果。

楊敘沒有得到羅婉婉的回應，他很心痛。他發現對她的那些恨一下子消散了，取而代之，是替羅婉婉覺得不值，這個他一直想要寵在手心的女孩，在另一個男人那裏受盡了傷害，他很心痛。

「羅婉婉，你告訴我，那個男人是誰？」

楊敘問這個問題的時候，握着方向盤的力道很大，他要找到那個始亂終棄的男人，幫羅婉婉狠狠地出一口惡氣。

羅婉婉淚光閃爍，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楊敘這個問題，望向車窗外，看着雨水冷冷地拍打在玻璃窗上，她該怎麼開口跟他講，那個壞透了的男人是他？

「羅婉婉，你是傻了嗎？還在袒護一個拋棄你的人？」楊敘問話的時候，咬牙切齒的。「楊敘，你不要再說了。」羅婉婉打斷楊敘，他在意的不是她，他介懷的只是一個不存在的人，她很傷心。

「好，你不說，我會查。」楊敘惡狠狠地盯着前方，「如果我查出來是誰，他就死定了。」

「楊敘，我們今天鬧成這樣，不是因為別人。」羅婉婉聲音哽咽，「是我們自己。」

她偶爾會想，如果那天晚上他們沒有發生關係，她沒有意外懷孕，他們會不會一直好好的？可是沒有如果，事情已經發生了。就算那晚他們沒有發生關係，他們也會有各種各樣的問題，她在意他身邊出現的女生，可是他對每個人都很友善，她會憧憬未來，問他要不要小孩子，可是他總逃避這個問題。

他們之間的問題，是他們愛得不夠。因為愛得不夠，才會導致後來的彼此不信任。他們會徹頭徹尾地輸掉這份愛情，是因為他們在錯的時間遇上了。

公寓門外，車子剛停穩，羅婉婉便逃一般下了車，向公寓大門走去。

楊敘看着消失在雨簾中的羅婉婉，眼底滿滿的痛楚。他疲憊不堪地靠在椅背上，久久沒有離開……

的確，在羅婉婉的生命中，他楊敘是先來，拋棄她的男人是後到。四年前他沒有挽留她，讓她從他身邊離開，跟後來拋棄她的男人沒兩樣，甚至可以說他更可恨，因為他要的是一個女孩子最珍貴的第一次。

楊敘不排除是因為自己，導致後來羅婉婉跟別人的感情出現問題。是他沒有好好愛她、保護她，讓她心灰意冷，失望地離開。如果他能夠給她足夠的安全感，她或許就不會走得那麼決絕。

無論如何，他都要追回羅婉婉，不管她身上發生過什麼。

清晨，羅婉婉到公司上班，一樓大廳、電梯裏、走廊上，還有她的辦公室門外，都滿是打量她的眼光。

羅婉婉有點納悶，隨手拉住一個同事指指自己的臉，「我臉上有髒東西嗎？」

同事笑着連連擺手，「不是、不是，你進辦公室就知道了。」

羅婉婉踏進辦公室的門，看到一捧鮮花擺放在她的辦公室里，鮮艷欲滴，香氣襲人。辦公室里的同事圍了上來，一副很八卦的樣子。

「婉婉，有人發動攻勢了耶。而且是好大的攻勢，九百九十九朵玫瑰，太厲害了。」

「對啊，剛剛花店的員工送花來，是兩個人抬進來的，那花得有多沉啊。」

「婉婉，從實招來，什麼男人那麼厲害？都快要讓我們羨慕死了。」

同事們七嘴八舌地圍着羅婉婉說個不停。

「會不會送錯人了？」羅婉婉的臉上有些小迷糊。

「怎麼可能？花店員工還問了，這裏是不是羅婉婉小姐的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