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等他一氣呵成地寫完了文章,陶思發妤一目十行地看了,發現他是以陳浩軒的口吻寫的,可能是考慮到陳浩軒學識不多,所以寫了很多白話文,讀起來淺顯易懂又朗朗上口的。「如何?」謝宸睿輕問。
陶思妤本來覺得他寫得是真好,可聽了他的話,突然想起來,剛才他可是得罪了她呢,便看了他一眼,哼了一聲才說道:「一般般啦。」
說完,她轉頭就走出了書房,在跨出書房的時候,又回過頭對他說:「那紙就放在書案上等着晾乾……你還愣着幹什麼?還不回房?」說著,她臉臭臭地扭頭走了。
謝宸睿忐忑不安地跟了過去。
他一進屋,陶思妤就關上了房門,不懷好意地看着他。
「思妤。」謝宸睿訕訕地叫着她的名字。
「謝宸睿,你膽子肥啦?居然敢在外人面前那樣凶我?」陶思妤氣呼呼地質問他道:「而且你還懷疑我、跟蹤我,我都已經嫁給你了,你居然還不信任我。」
看着她眼淚汪汪的小模樣,謝宸睿頓時心疼了,立刻舉起雙手投降,「思妤小乖乖,是我不好,我不該在外人面前吼你。不管是不是在外人面前,我都不該吼你,可是,你要是早點告訴了我,也就不會這樣了。」說到後面,他的聲音變得小小的。
「哼。」陶思妤哼了一聲,又問他,「我問你,你說的那些話,是不是你的肺腑之言?」「我對你說的話,哪一句不是肺腑之言?」
「我是說,你說你心悅我的那一句……」
「我就是心悅你啊。」
陶思妤突然不說話了,只是紅着臉低着頭,不住地扯着自己的衣角。
謝宸睿也呆住了。他突然明白了問題所在。
「思妤,我以前是不是……從來都沒有親口告訴過你,我心悅你?」謝宸睿低聲問道。
陶思妤咬着嘴唇,抬起頭飛快地看了他一眼,又低下頭去看着自己的鞋,同樣用低低柔柔的聲音答道:「沒有,你以前從來都沒有說過這個。你說過的話,我都牢牢記在心裏呢,絕不會忘記的。」
謝宸睿一呆。一股莫名的暖流自心房流淌而出,將他整個人都包裹了起來,使他感覺到溫暖又幸福。她說,她牢牢記着他對她說過的話,一直都記在心裏,絕不會忘記?
樸實無華到了極點的話,卻比山無棱、天地合、乃敢與絕的情話、誓言來得更溫暖人心。
在那一瞬間,謝宸睿突然鼓起勇氣問道:「思妤,那你、你可也曾心悅我?」
陶思妤的臉變成了兩隻熟透了的大蘋果,泛着粉粉的紅,看起來羞澀又漂亮。
「謝宸睿,我心悅你。」她大聲說道。嗯,雖然這句話說起來讓人覺得確實挺不好意思的,可她就是喜歡他呀,從小就喜歡了,一直喜歡到現在,以後還會繼續喜歡。
謝宸睿又是一呆。
突如其來的狂喜,如同潮水一般從四面八方向他湧來,他幸福得快要昏過去,不知如何是好的謝宸睿伸出了手臂,緊緊地抱住了陶思妤。
將她抱了個滿懷,謝宸睿才覺得自己總算是圓滿了。
接下來,謝宸睿將那份寫好的文章交給陶思妤,陶思妤想辦法拿給了陳浩軒,陳浩軒一邊背熟了一邊又謄抄了一份,又托陶思妤將那些謄抄好的文章轉交給怡樂公主,最後怡樂公主藉着給楚文帝送銀耳湯的時候,悄悄地將那篇文章放在了她父皇的書案上。
隔了兩天,楚文帝突然召集了怡樂公主、陳浩軒、陶思妤與謝宸睿一塊去了御書房。看着楚文帝不太高興的表情,幾個年青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覺得有些大事不好。「昨天,朕在書案上發現了這個……」楚文帝將一樣東西攤在了書案上,對眾人說道。眾人掃視了一眼,發現那就是陳浩軒謄抄的那篇文章。
楚文帝直接點名問道:「陳愛卿,這真是你寫的?」
陳浩軒連忙跪下了,略一思考,他老老實實地回答道:「回皇上的話,這、這是微臣謄抄的。」
謝宸睿暗自點頭,心想這陳浩軒雖然口拙,卻是個大智若愚的。如他真心想要求娶怡樂公主,就萬萬不能欺瞞皇上,否則只會事與願違啊。
可不明就理的陶思妤卻和怡樂公主交換了一個眼神,兩人都急得要命。
楚文帝點點頭,摸着鬍子說道:「朕猜的也是,憑着你肚裏的那點墨水,要把事情道理理得這麼清楚,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說說,這是誰替你做的?」
這一回,陳浩軒死也不肯吭聲了。
謝宸睿直接跪下,向楚文帝行禮,說道:「回皇上的話,這是微臣替陳大人寫的。」
楚文帝又點點頭,摸着鬍子繼續說道:「朕也猜是你寫的,這雖是篇白話文,可結構緊湊,立意奇准,層層遞進,寓意極佳,這朝中上下啊,除了你也沒誰了。」
頓了一頓,楚文帝不悅地說道:「你們好大的膽子。」
眾人一驚。
這回陶思妤跪下了,口稱,「皇上,微臣知道,於公於私,微臣都沒有資格過問皇上的家事。可微臣與怡樂公主成了朋友,所以微臣斗膽要替朋友說幾句話。微臣踰越地問皇上一句,您是天子,富有四海,難道嫁女兒還需要看家世?可普天之下,還有哪家與天子門當戶對的?」
楚文帝一愣,倒是被陶思妤給問住了。
陶思妤趁熱打鐵地繼續說道:「怡樂公主又善良又溫柔,微臣不相信您不喜歡這樣的女兒。那麼,您是希望公主婚後與駙馬幸福美滿呢?還是希望公主將來擁有一門看起來體面,可關上房門以後只能偷偷哭泣的婚姻?」
楚文帝下意識地說道:「哪個敢委屈朕的掌上明珠?」
其實陶思妤一開口,謝宸睿就着急了。他害怕楚文帝怪罪於她,聽到這,連忙搶着說道:「皇上您還不知道吧?杜太傅的次子杜子賢,他身邊的婢女都已經替他生了一個兒子了。聽說三年前他就令婢女懷孕,不過那時被杜太傅的夫人給勒令落了胎。如今杜太傅的夫人去世了,再無人管教約束杜子賢,若您把怡樂公主許配給杜子賢,豈不是讓公主去當人後母?」
楚文帝倒還不曾聽說這樣的事,不過杜太傅有心想替兒子求嫁怡樂公主,這樣的醜事當然要捂緊了。其實這件事還是陳浩軒查出來的,自從聽說楚文帝有意將怡樂公主許配給杜子賢之後,他馬上就去調查杜子賢了,結果正好查出了這條驚人消息。
這時怡樂公主也跪下了,「父皇,您是準備將兒臣許配給杜子賢嗎?父皇,兒臣不喜歡他。以前他總來找兒臣說些不堪入耳的話,還調戲我宮裏的宮女,可兒臣看在太傅的分上,都忍了下來。這樣的人,您真要兒臣嫁?」說著,怡樂公主急得哭了起來。
聽了女兒的話,楚文帝吃了一驚,「你說什麼,杜子賢那傢伙……還調戲過你宮裏的宮女?你怎麼不早說?」
怡樂公主泣道:「兒臣怎知您竟想讓他當您的女婿呢。」
楚文帝頓時有些懊惱,「朕是看着你和杜子賢一塊長大的,也覺得你們既是青梅竹馬,他也是個知根知底的,沒想到他竟是這樣的人。罷罷罷,朕自會派人去查清楚杜子賢的所作所為。」
此言一出,眾人都鬆了一口氣。
既然皇上都說了會去調查杜子賢的事,所以暫時應該不會再談及怡樂公主的婚事。只是眾人剛剛才鬆了一口氣,就聽到楚文帝幽幽地說了一句:「誰給你們的膽子,竟敢妄自揣測上意,還聯眾欺君?」
眾人的心一下子都吊得高高的。
這時陳浩軒鼓起勇氣說道:「啟稟皇上,是、是微臣仰慕公主已久,這才……本與謝大人、陶大人無關,若皇上要問罪,請只怪罪微臣吧。」
「哦,那朕問你,你何罪之有?」楚文帝緊緊地盯着陳浩軒,心裏卻迅速盤算了起來。
是啊,剛才陶思妤這小丫頭說得不錯,他乃一國之君,要替女兒招什麼樣的女婿,那還不是他說了算?怎麼還想着門當戶對呢?試問天下,又有誰敢和皇家門當戶對?
再說了,恰樂性子柔弱,若真嫁給杜子賢,還不知道被杜家怎麼拿捏呢,可如果將女兒許配給陳浩軒……嗯,這陳浩軒是個孤兒,如果怡樂公主嫁給他,就成了他唯一的家人。且陳浩軒官職低微,為人也是忠厚誠實的,又怎麼敢欺負怡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