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二十四
徐然望着透着亮光的窗帘布發愣。昨晚睡得很好，很快就睡著了，甚至沒有做夢。這是不是就是說，她已經完全放下了？
路之恆在樓下做早飯，有煎荷包蛋的味道飄上來，噴香。
徐然躺了一會，坐起身。她伸手撩起窗帘布，太陽還沒有出來，天空透着隱隱的藍色。可以看出，天氣不錯。
看見下樓的徐然，路之恆解下圍裙，“還早的，再睡會吧。”
“不用了。”徐然站在樓梯口，伸個懶腰。
“睡得還好嗎？”路之恆端了杯溫開水，遞給徐然。
“蠻好的。”徐然漱漱口，“大哥睡得好嗎？好像沒有聽到你打呼嚕呢。”
“我睡覺不打呼嚕。”路之恆笑笑，“我篤了點粥。等等再去買客小籠，好嗎？”
“不要了。你不是煎荷包蛋了嗎？”徐然瞄一眼餐桌，桌子上的保鮮盒蓋着蓋子。
路之恆過去，打開蓋子，“鼻子還真是尖的。我還想你要晚一點起來，怕荷包蛋冷掉。”
“書吧在早上也有一批客人的。”徐然拿勺子撇一點點熱粥，吹到溫熱，放進嘴裏。米粒入口即化，綿滑清甜。
路之恆看着徐然滿足的樣子，“白粥而已。真有那麼好吃？”
“當然。早上吃一碗這樣的粥最舒服了。”
“好，以後天天給你燒。”路之恆微笑。
把徐然送到書吧，路之恆掉轉車頭，去事務所上班。
徐然還沒把門打開，林思雅就捧着她那個超級大肚子，搖搖擺擺地來了。
“你怎麼又溜出來了，吳師兄呢？”徐然急忙過去扶住她，“被吳師兄知道，又要罵你了。快點回去吧。”
“不要這麼緊張。”林思雅甩開徐然的手，“我只是懷孕，又不是被囚禁的犯人。”
進了書吧，林思雅找張高凳坐着，“我可是經過批准的哦。”
徐然脫下外套，“其實你是來打探消息的吧。”
“生命不止，八卦不休。”林思雅握住拳頭，展臂高呼。
徐然笑到半死，“發什麼神經。”
“哎哎哎，昨天去了路家嗎？”林思雅也不想掩飾什麼了，直截了當進入主題。
“嗯。”徐然挽起毛衣袖子，開始打掃。
“住在那裏了？”林思雅挑着眉毛。
“嗯。”
“路家只有一個卧室吧。”
“嗯。”
“怎麼睡啊？”林思雅瞪着她的大眼睛。
“不是有兩個床嘛。”徐然好笑地看着她，“你到底想說什麼啊。”
“那麼你們做什麼了？”
“還能做什麼，洗澡睡覺唄。”
“啊！真的洗澡睡覺了？”林思雅興奮不已。
“嗯。”
“快快快，說說。”要細節啊，然寶寶。
“有什麼好說的。一人一張床，當中隔個屏風。就這麼睡覺了嘛。”徐然給電水壺裝上水。
“……也沒做別的？比如，聊天啊什麼的？”林思雅失望地靠着吧枱。這八卦不夠勁爆啊。
“沒有。”徐然轉過身，“思雅，我一下子就睡著了。我還以為自己一定會失眠的。”
“你和路大哥在一起，總是很安心的。”林思雅雙手搭在吧枱上。
“思雅，我是不是已經把小航忘記了？”徐然茫然地望着門外。
門口有一顆梧桐樹，落光了葉子，只剩下猙獰的樹枝張牙舞爪地伸向天空。有肥肥的麻雀，落在上面，嘰嘰喳喳地叫個不停。
林思雅一把抓住徐然的手，“然然，你不要亂想。我們誰也不會忘掉小航的。你更不會忘記。”
“可是我，為什麼看着他住過的房間，他睡過的床，還是能一覺睡到天亮呢？”徐然的眼睛漸漸氤氳起水汽。
林思雅有點慌了，“然然，你不是忘記了他。你只是在好好地生活……”
“在好好的生活中忘記了他。我怎麼可以這樣。”徐然的淚水滴落。“我們吵架，不聽他的解釋，就認定是他的錯。而且，連他的電話都不接。我怎麼可以這樣對他。現在，還沒有過幾年，我就把他忘掉了。”
“然然，你不要哭。這，不是這樣的。你千萬不要這樣想。”林思雅着急地抱住徐然。
“他一定恨死我了。這兩年，一次也沒有夢見過他。”徐然靠着林思雅的肩，“是的，我做過關於他的夢，就是他頭也不回的走了。我使勁追也追不上……”
“然然……”林思雅不知所措，她想着只有把路之恆找來，才能安撫住徐然。她伸手去摸手機，突然覺得肚子一陣抽搐，“哎喲……”
徐然感覺到林思雅的肩膀傾斜，“思雅，你怎麼了？”
“我……不知道，肚子……痛。”林思雅的額頭出汗了。
徐然來不及擦眼淚，模糊着兩眼掏出手機，“大哥大哥！“
”怎麼了？”路之恆正好在和委託人談話。“慢慢說，不要急。”
“思雅，思雅肚子痛。”
“你不要急。先叫救護車。我來通知吳天一。”
“哦，救護車。”徐然這才想起。她一邊撥打救護中心的電話，一邊安慰林思雅，“別怕啊，思雅。”
林思雅半躺在沙發上，一波疼痛過掉，她稍稍緩過來點了，“你這個傻瓜！應該找吳天一的，你打電話給路大哥幹什麼！”
救護車十分鐘後到。徐然鎮定下來。“我，我就想到給大哥電話了。”她不好意思地朝着林思雅笑笑。
“先把你的花臉擦一擦吧。”林思雅嘲笑她，“你啊，還叫我別怕的，自己嚇成什麼樣子了。”
救護車比預計的早到。等進了病房，就看到路之恆和吳天一飛跑過來，
“老婆老婆，是不是要生啦。”吳天一幾乎是撲到林思雅的床前。
“好像是的。”林思雅笑着，“寶寶急着想出來了。”
“出來了我要好好打她的屁屁。叫她嚇人。”吳天一哼哼着，“把我嚇死了。”
“亂說什麼啊。”林思雅嗔怪道。
“早上還好好的。”吳天一松一松領帶。
“是我。”徐然怯怯地舉舉手，“思雅急着安慰我，所以……”
“安慰你？”吳天一轉過頭來。“你們倆個到底幹什麼了？”
“我……我的錯。”徐然低下頭，“我老是闖禍……”
林思雅抬起手臂，對着路之恆指指徐然，“她又開始了。路大哥，交給你吧。我是一點辦法也沒有了。”
路之恆伸手挽住徐然，“來，跟我來。”
病房走廊里人來人往，亂鬨哄的。路之恆帶着徐然到走廊盡頭的窗戶前。
“然然，發生什麼事了？”
徐然微紅着眼睛，望着窗外。
陽光下的草坪充滿生機。住院的病人三三兩兩地散步，有孩子尖叫着奔跑過去。
她可以說嗎？她已經把小航忘記了。路之恆會怎麼看她？應該會覺得她是那樣的無情無義吧。還會看着她微笑嗎？還會溫和地聽她說話嗎？還會陪着她看無聊的動畫片嗎？還會給她煮好吃的白粥嗎？當然不會了！他是小航的哥哥啊。
徐然沉默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