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十八
路之恆把車停好，才發覺雨下得很大。他想起來，備在車裏的那把傘昨天送徐然回來時，被拿走了。他豎起衣領，準備衝進雨幕。
“路大哥！”徐家小弟隔了老遠朝他招手，“你等等下車，我來接你。”
路之恆有些意外，“你可真及時啊。”他笑着接過小弟遞給他的傘。
“我未卜先知啊。”徐小弟驕傲地昂起頭，“厲害吧。”
路之恆關上車門，“是啊，多虧你了。謝謝啊。”
“路大哥，我是誰啊，你那麼客氣。”徐小弟接過路之恆手裏的大包，“哦喲，好重！是什麼？”
“今天事務所里的人在網上買蘋果，我看看挺好的，就分了幾斤。”路之恆從後備箱裏又拎出來一個箱子，“還有芒果。”
“路大哥，你又買那麼多東西。你看好了，爺爺肯定要說你。”
“不多的，家裏人多，吃起來很快的。”
徐小弟一進門就嚷嚷着，“快點來人幫忙，重死了。”
徐家二哥只要捧着手機，就身在鬧市卻猶入無人之境。三哥和大哥聞聲迎出來。
“哦喲，小路來了。”
“雨大的吧。肩膀上有點濕掉了。快點拿干毛巾擦擦。”
“先換鞋。那雙新的棉拖鞋。咖啡色的。”
“你又帶東西，還那麼多。”
“芒果啊，給然然看到她就不肯好好吃飯了，先放起來。”
……
屋子裏明亮溫暖，笑語盈盈，和窗外的凄風苦雨根本就是兩個世界。路之恆貪圖這樣的人間溫情。
這兩年，路之恆真正成為了徐家的一份子。他喜歡徐家熱鬧的氛圍。他家裏本來就沒有什麼親戚來往，父母都已經各自成家，生了孩子，雖然總是邀請他去走動，但是他總覺得那是到了別人的家裏，不願意去。小航走後，家裏更是冷冷清清。徐爺爺一向喜歡這個年輕人，就定下規矩，每天晚飯都要在徐家吃，徐家的家庭聚會，一定要參加。
今天是徐家家庭聚會的日子。
徐然果然抱着電腦在追韓劇。被徐小弟從房間裏挖出來，還撅着嘴滿臉的不情願。徐小弟把她拽到芒果前，她才高興起來，“好大的芒果啊，這麼多！”
“是路大哥買的哦。”徐小弟朝她擠擠眼睛，“是我幫着拿上來的哦，手都痛了。”
“你不吃的嗎？切。”徐然嗤笑道，“你吃的比誰都多，當然要多出力。”
“明明是你吃得最多。”徐小弟鄙視她，“剛才爺爺還說要藏起來，不要給你看到。怕你不好好吃飯。哦喲！”
徐小弟的耳朵被徐然捏住了，“你還敢說我！沒大沒小。”
“姐姐姐姐，好姐姐。”徐小弟不住的討饒，“我心甘情願地搬上來的，毫無怨言。”
“好了好了，都過來吃飯。”徐媽從廚房端了個大砂鍋，“今天燉了腌篤鮮哦。”
“哇塞，超級棒！”
“太香了。”
“小路，多吃點。我們現在也是難得吃到。”徐爺爺把大湯勺塞在路之恆手裏，“其實是很好吃的東西，偏偏要說什麼腌製品不健康。”
“爺爺，你也吃。”路之恆舀了一碗，先替給徐爺爺。“偶爾吃一次還是可以的，面上的油我撇掉了，湯很鮮的。”
“好好好。”徐爺爺笑逐顏開。
徐然喜歡吃湯裏面的鹹肉，她還沒有動筷子，路之恆就夾了一塊放在她的碗裏，她咬着筷子，朝路之恆微微一笑。
看見兩個人的舉動，徐爸徐媽交換一下眼神。這兩個人明明看起來很般配的，卻總覺得他們中間隔着一道門，一個在門裏面不肯開門出來，另一個也不急着敲門進去。根本就是要活活急死太監。
徐然大學畢業后，路之恆在事務所給她找了個職位。這樣，徐然每天可以有路之恆接送陪同。徐家人是很放心的。
可是，徐然什麼單位都不想去。自己捧了歷年積累的壓歲錢，找林思雅合著開了家書吧。店面不大，選在林思雅家的小區里，離自己家卻是很遠。
書吧每天生意最忙的時候是晚上晚飯後，等到打烊，差不多要十一二點了。早上倒是也不用早起。可是這大晚上回家，實在是讓人擔心不已。
吳天一送了幾次，還是把事情轉交給了路之恆，“我累了一天，回家來還不能陪自己的老婆孩子。要轉大半個城區送人回家，這個人還是你路之恆的女人。我有毛病啊。”
路之恆對吳天一說的“你路之恆的女人”聽了很順耳，暫且饒過他甩手不幹地推卸責任。
於是，每天還是路之恆，下了班先到徐家吃晚飯，然後拿了徐媽裝好的便當盒，去徐然的書吧，陪着她到打烊后，送她回家，之後再自己回去。
時間長了，林思雅就出主意，不如在她家的小區里買一套房子，反正結以後總歸是要買的，現在買也許還能便宜點。
徐然沒反應。路之恆也不置可否，繼續每天來來去去的接送。
“他也不嫌麻煩。”吳天一很鄙視這兩個人，“早點在一起，小孩都可以和我們家的結娃娃親了。”
林思雅嘆氣道，“是然然，過不了心裏的那道坎。”
“什麼坎？小航嗎？”吳天一抱起他的寶貝兒子，“然然過不了，難道路之恆就不能先跨過去嗎。想當初，不是我先過去，能有現在的好日子嘛。”
林思雅幫着孩子戴上小手套，“人家才沒有你那麼厚的臉皮。”
“男人嘛，總有需要臉皮厚點的時候。”吳天一親親兒子的小臉，“哎，我說，你是不是有了？去醫院檢查一下吧。”
林思雅白他一眼，“要是真的是有了，我就踢死你！”
“給我們兒子添一個妹妹，多好啊。”吳天一轉過臉來對著兒子，“寶寶，讓媽媽給你生個妹妹，好嗎？”
小孩子拍拍手，“好啊，妹妹好玩。”
吳天一哈哈大笑，“不能玩哦，會被你玩壞的。”
“你以為你總是能心想事成啊，如果是個男孩呢？”林思雅按下電梯，“完美的事情都會被你吳律師碰到嗎？”
“男孩也很好啊，那就添個弟弟。”吳天一跨進電梯，“我們家寶寶要做哥哥啦。”
誰知道他兒子拚命擺手，“弟弟不要！”
林思雅看着小號翻版吳天一，不解，“為什麼？”
“弟弟討厭。”小小人兒皺着眉頭，“和我打架，搶球球。”
吳天一想起來，有一次帶著兒子去徐然家，為了一個大柚子，和她三哥的兒子，滾作一團，鬧得天翻地覆。其實柚子還有的，可是這兩個小子，就是死盯着那一個，誰也不肯讓。
“小子，這都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記得牢的。”吳天一好笑地搖搖頭，“男子漢，要心胸寬廣，不要記仇。明白？”
小小男子漢是很崇拜爸爸的，鄭重地對着爸爸點點頭。一本正經的樣子，林思雅看了笑到肚子痛。
在書吧，她一面笑着一面告訴徐然，“這麼點的小孩，跟他說什麼男子漢。你說吳天一是不是神經。”
“吳師兄這算是未雨綢繆嗎？”徐然也覺得好笑，“思雅，你真的有了嗎？”
“早上我偷偷測了一下。”林思雅看看左右沒人，伸出兩個手指，“八九不離十。”
“那，要不要去醫院再確認一下？”徐然開心地抱住她的好友。
“你那麼高興幹嘛呀，我都愁死了。”林思雅按住徐然，“你說，我是不是都變成豬了，不是吃睡，就是生孩子。”
“胡說八道。”徐然拉着林思雅，讓她坐到沙發上，“現在開始你就好好養着。店裏的事有我。”
林思雅捧着茶杯，看着徐然哼着歌整理書架。斷斷續續，聽不清是什麼歌曲，卻能夠感受到她內心的喜悅。
也許，再生一個，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