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一、石虎憤青 劉琨復振
邵續也是個難纏的角色。
當初,王浚以邵續任樂陵太守,駐紮在厭次縣。
邵續,字嗣祖,安陽人。他的父親邵乘是晉朝的散騎侍郎。邵續少年時博覽群書,精通天文地理,志向遠大。
早年,他在成都王司馬穎的部下任參軍,司馬穎準備討伐長沙王司馬義時,邵續勸諫司馬穎說道:“我聽說,兄弟們之間就像左右手一樣,現在,您要自斷一手嗎?”
司馬穎不聽邵續的忠言。於是,邵續離開司馬穎,到苟晞部下繼續擔任參軍,後來擔任沁水縣令。
西晉末年,天下大亂,邵續離開沁水縣,回老家召集起一支數百人的隊伍,決心保家衛國。
公元314年初,被當權的大司馬、幽州都督王浚任命邵續的兒子邵義為督護。授予綏集將軍、樂陵太守的頭銜。讓邵續進駐厭次縣治所富平城,以抵禦羯族領袖石勒的進攻。
邵續到任后,收集流散的百姓,實行開明政治,周圍的百姓多來歸附。不久,幽州失陷,王浚被石勒殺害,在幽州的兒子邵義被石勒俘虜。厭次處於四面被圍,勢孤無援的境地。
石勒派遣邵續的兒子來招降。邵續一看大兵壓境,四面受困。邵續不願意歸順石勒,但是眼下沒其他辦法,只得暫時依附於石勒,於是採用緩兵之計,假意歸附石勒。
石勒仍然任命邵續的兒子邵義擔任督護。
邵續騙了石勒,仍然保留了過去的官職。
勃海太守東萊人劉胤原來歸屬於王浚。現在王浚一死,他就棄職投奔邵續來了。他反對邵續“歸順”石勒的做法,對邵續說:“凡是建立大功業的人,一定要服從大義。您是晉朝的忠臣,為什麼順從賊寇玷污自己呢?”
這時正好忠於晉室的段匹蟬也來信,邀請邵續一同投靠晉朝在江東的左丞相司馬睿,邵續欣然同意了這個邀請。
但是邵續手下的人都說:“現在離棄石勒而投靠段匹蟬,那你兒子邵義怎麼辦呢?他還在石勒的地面上當著人質呢!”
邵續哭着說:“我難道能為顧惜兒子而作晉朝的叛臣嗎?”於是果斷宣佈繼續回歸晉朝,殺了手下幾個持異議的人。
石勒聽說后,果然殺了邵義。
邵續派遣劉胤作為使者到江東彙報工作。司馬睿讓劉胤擔任參軍,任命邵續為平原太守。
邵續擔心石勒來攻打厭次,他一面向段匹蟬請求支援,一面加緊修築城池,加固工事。段匹蟬的援兵未到,石勒派石虎、郭榮、刁膺等人率領的兩萬多騎兵就將厭次縣的治所富平城圍了個水泄不通。
邵續登上城樓,日夜督戰,城池固若金湯。
石虎久攻不下。
段匹蟬的弟弟段文鴦率領的鮮卑騎兵也及時地趕到了。
石虎向郭榮和刁膺徵求意見。
刁膺說道:“段文鴦鮮卑騎兵剛剛到來,鋒芒正盛,咱們打了這麼多天了,很疲憊,應該過兩天再跟他們決戰。”
郭榮也同意這個意見。
石虎卻說:“段文鴦剛來,立足未穩,這正是攻打他的最好時機。”於是不顧兩個人的反對,堅持帶兵攻打段文鴦。結果石虎大軍果然力戰不敵,倉皇潰逃。
邵續與段文鴦乘機攻打石勒剛剛所佔領的地區,獲得了大量的人口和牲畜。
石虎感覺沒聽郭榮、刁膺的意見,吃了敗仗,怕他們笑話。又聽說郭榮偷偷向石勒告了他一狀,便對郭榮很惱恨。
石虎大軍敗逃之後,三個將軍又聚到了一起。石虎就利用休息的間歇,提出要與郭榮比劃兩下武功。
郭榮早就風聞石虎只要發現手下有兵士比他勇敢或者才能超過他的,石虎都會採用比試武功的辦法把人家殺掉。他對石虎意圖已經有所察覺,知道石虎不懷好意,便不同意比武。
石虎一見郭榮拒絕了他的比武要求,大怒,說道:“你比也得比,不比也得比。”說著就跟郭榮拉扯起來。石虎趁機一劍,刺死了郭榮。
刁膺一見,大吃一驚。他說:“石將軍,你擅殺大將,其罪當誅。我一定要稟告石勒將軍將你軍法從事。”
石虎哈哈大笑:“你刁膺膽小怕事一輩子了,就別再多管閑事了吧。”
刁膺說:“哈哈,我雖然一向膽小,但是我寧願存有膽怯的小毛病,也不能有缺少道德的大毛病。這是個大是大非的問題,我刁膺義不容辭。”
石虎說:“我也一樣會殺了你,你相信嗎?”
刁膺也哈哈大笑:“咳,都一輩子膽小如鼠了,就改一改這臭毛病吧!別讓人家笑話我一輩子小膽兒鬼。咱們這打仗的將軍,每天都是在刀尖上滾來滾去的,怕什麼死亡呢?像你這樣不講仁義道德之人,也能善終嗎?”
石虎說:“別提什麼仁義道德,我從小到大都沒見過什麼他媽的仁義道德,你弱小,你慫包,誰會主動對你友好?只見過他媽的血腥腥的欺負、殺戮和欺騙。現在我只做兩件事,你知道是啥事嗎?”
刁膺說:“除了殺人,還是殺人,你也就是只做這兩件積德行善的大好事吧?”
石虎說:“你只說對了一半。還有一半,就是享受女人。殺人的目的不是殺人,是為了享受,享受的最高體現就是佔有女人,你難道不懂這個?”
刁膺鄙夷一笑:“石虎,我不懂享受,你很懂享受。你在找到你石勒叔叔之前,沿街乞討的時候,就懂享受了吧?哈哈哈……”
石虎惱怒地說:“住口!別跟我提以前,我在我的隊伍裏邊立下過規矩——誰他媽的提以前,我就殺誰。我不想憶苦思甜,我也從不去想從前。因為以前,從來沒有遇見過什麼他娘的仁義道德。我的記憶里,都是他娘的孬種、壞人。我的頭腦里只有仇恨,只有報仇,只有殺,殺,殺!”
刁膺哈哈大笑:“明白了,像你這樣的,即便享受女人,佔有女人,也跟殺人一個樣,因為你不配做人,你本身就是畜生。”
石虎說:“不用你來教訓我。你找死就別怪我。”
說著又是一劍,把刁膺也“交待”了。
314年五月,漢主劉聰,見晉朝皇帝跟種韭菜的一樣,割了一茬又長出來一茬,現在又冒出來個新皇帝晉愍帝,於是就命令漢中山王劉曜、趙染進犯長安去“割韭菜”。
六月,劉曜在渭駐紮,趙染在新豐駐紮。索林從長安帶兵出城主動阻擊。
趙染有輕視索林的表現,長史魯徽就提醒他說:“晉朝的君主大臣,自己知道力量懸殊不是對手,將與我們拚命,不能夠輕視。”
趙染說:“司馬模那麼強大,我打敗他如同摧枯拉朽。索林這小子,難道還能弄髒我的馬蹄、刀刃嗎?”
早晨,趙染志得意滿地率領幾百輕騎兵迎着索林的軍隊而去,驕橫地說:“抓到索林以後再吃飯。”
索林與趙染在新豐城西交戰,趙染果然兵敗而歸。趙染懊悔地對部下說:“我不聽魯徽的話以致失敗,還有什麼臉面見他?”
於是回城的第一件事,就是趙染先命令手下殺掉魯徽。
魯徽說:“將軍你愚魯剛愎所以失敗,卻又十分妒忌在你身邊才智超過你的人,誅殺忠良以發泄憤恨,殘害能人以掩蓋自己的無能。天地報應尚在,你難道能有善終嗎?”
趙染惱羞成怒,殘忍地殺害了魯徽。
晉朝廷詔令任命索林為驃騎大將軍、尚書左僕射、錄尚書事,奉制書行事。
劉曜、趙染又與將軍殷凱率領幾萬軍隊向長安進發。晉朝將軍曲允在馮翊迎戰,結果曲允失敗,收兵。
夜裏,曲允襲擊殷凱軍營,殷凱失敗而死。
見攻打長安遇到麻煩,劉曜於是回師到懷縣攻打河內太守郭默,用大軍層層包圍他。郭默糧食吃完了,就把妻兒送到劉曜那裏當人質,請求在劉曜處買糧,買完糧食,郭默又關閉四周城門固守。
劉曜發怒,把郭默的妻兒沉到河中而攻打郭默。郭默想到新鄭投奔李矩,李矩派自己的外甥郭誦去迎接郭默,結果兵少而不敢向前。這時劉琨派遣參軍張肇帶領五百多鮮卑騎兵到長安,因道路不通,正往回走,路過李矩的軍營,李矩勸說張肇,讓他攻打漢軍。
結果,漢軍遠遠看到鮮卑騎兵,不戰而走,這樣郭默便率眾歸了李矩。漢主劉聰指示劉曜,咱們最要緊的事兒就是攻打長安,如果不攻打長安,你就先回來吧。於是召劉曜回到蒲坂駐紮。
秋季,趙染攻打北地,又遭到曲允阻擊,趙染身中弩箭而死。
十一月,漢主劉聰任命兒子、晉王劉粲為相國、大單于,總領文武百官。劉粲年輕時有傑出的才能,但自從當了宰相后,驕縱奢侈獨斷專行,疏遠賢能,親近奸詐機巧的人,嚴厲苛刻,一意孤行不聽規勸,開始遭到漢國人的憎惡。
劉琨接到石勒的“悔過書”,準備乘勝追擊,在石勒“歸順”的基礎上,趁機滅掉劉聰漢國。於是劉琨向拓跋猗盧請求軍隊來攻打漢,不巧,因為得知石勒攻打幽州,拓跋猗盧所轄的一萬多家成分複雜的胡人,正想趁此機會密謀接應石勒,拓跋猗盧把他們全部殺了,沒有趕赴與劉琨所約的行動。
劉琨得知石勒並沒有投降的意思,非常害怕,上奏表說:“東北地區八個州,石勒消滅了其中七個,以前晉朝所安排的州牧,只有我留存下來。石勒佔據襄國,與我僅隔一座山,早晨出兵晚上就能到達,各個城堡都震駭驚恐,我雖然心懷忠誠與仇恨,但是也力不從心呀!”
315年二月,朝廷詔令進封拓跋猗盧的爵位為代王,設置安排屬官,以代郡、常山郡作為封邑。拓跋猗盧向劉琨要并州從事雁門人莫含,劉琨派遣莫含前往。
莫含不願去,說道:“我跟劉將軍出生入死,患難與共,都彼此互相了解。去跟鮮卑族的官兵一起生活,戰鬥,我感覺很不習慣。只是有一點兒,這個拓跋猗盧對我還算比較尊重。”
劉琨說:“以并州的勢單力薄,我無能而卻還能夠在胡人、羯人之間生存,完全是靠代王的力量。我之所以一心竭盡財產,並拿長子作為人質而對待代王,就是希望這樣也許才能夠為朝廷洗雪大恥。你想當忠臣。為什麼顧惜能夠在一起共事的小小忠誠而忘記為國獻身的大節呢?去為代王做事,成為他的心腹,這是全州所依賴的呀。”
於是莫含依依不捨地走了。
拓跋猗盧非常重用莫含,常常讓他參與制定代國的發展大計。
拓跋猗盧用法嚴峻,國人中有犯法的,有時整個部落被處死,這個部落就老幼互相攙扶着前往。有人問:“去哪兒?”回答說:“去接受死刑。”沒有一個人敢逃跑躲藏的。
代王拓跋猗盧偏愛小兒子拓跋比延,想讓他作為繼承人,便讓長子拓跋六齣去居住在新平城,並廢黜了他的母親。拓跋六有駿馬,能日行五百里,拓跋猗盧便把馬要過來送給拓跋比延。拓跋六來朝見,拓跋猗盧讓他給拓跋比延行禮,拓跋六不答應。
拓跋猗盧於是讓拓跋比延乘坐自己輦乘,派身邊的人當先導和隨從,出去巡遊。拓跋六遠遠看見,還以為是拓跋猗盧,便在路左邊伏首拜謁,來了一看,原來是拓跋比延,拓跋六羞慚憤怒地揚長而去。
拓跋猗盧宣召他也不來,便勃然大怒,率領軍隊討伐拓跋六,結果被拓跋六打敗。莫含也被打死。拓跋猗盧穿上百姓的衣服逃到百姓中,有一個貧賤的婦人認出了他,於是被拓跋六殺了。
拓跋普根原先在外面鎮守,聽說后便來赴難,攻打拓跋六,把拓跋六消滅了。
拓跋普根代立為首領,國中大亂,部落中新人與舊人互相猜忌,不斷互相殘殺。左將軍衛雄、信義將軍箕澹,很久以來一直輔佐拓跋猗盧,資格比較老,有一定號召力。見代國非常混亂,他們兩個就謀划投奔劉琨,
衛雄對大家說:“這裏鬧亂子了,聽說新上任的頭領,想把過去頭領的屬下全部殺掉,大家說,咱們怎麼辦才好呢?”
居住在此地的晉人與烏桓人都非常懼怕,說道:“生死都跟隨着你們二位將軍!”
於是他們便與劉琨派在這兒當作人質的兒子劉遵率領晉人以及烏桓人三萬家、十萬頭馬牛羊去歸附劉琨。
此時近乎一窮二白的劉琨大將軍,自然非常高興,親自到平城撫慰接納他們,劉琨的軍隊從此又振作起來。
石虎回來只是向石勒說郭榮和刁膺戰死了,沒說具體是怎麼“戰”死的。
石勒也沒問。
後來還是有些風言風語傳道了支雄和王陽等大將的耳朵里,說刁膺、郭榮冤枉。
於是支雄、王陽聯絡夔安、張賓等人要去找石勒問個明白。
但是被夔安制止了。
夔安說:“石虎的做法,咱大家心裏都有數,我勸大家還是忍一忍吧!再說,咱們聽到的只是風言風語,有什麼真憑實據呢?有誰敢當面作證呢?誰明着提出這些懷疑,誰就會增加危險。咱們以後都多加小心就是了。”
大家想想也是這麼回事兒,只好不了了之了。
張賓到刁膺、郭榮兩位死者家裏弔唁,見這兩家極為可憐,冷冷清清,門可羅雀。兩家的夫人和孩子見張賓前來,都悲悲切切地哭個不住。
見張賓開了頭,過去跟刁膺、郭榮在一起的官僚、將佐、士兵等生前友好才紛紛前來弔唁。
石勒因為公務繁忙,沒有前往弔唁。
石虎作為郭榮的親戚,根本沒有慰問弔喪的一點兒意思表示。就跟沒事人兒一樣一樣的。在鄴城自己的魏郡太守府邸里,每天都要欣賞好幾場“百戲”雜耍表演節目。
郭榮、刁膺兩家在張賓、夔安、王陽等眾將領的幫助下,把兩位將軍的喪事辦了。兩位將軍可以入土為安了。
看雜技節目表演的時候,表演節目的女主角鄭櫻桃走進了石虎的內心,撩撥着他的情慾,燃起了他的熊熊慾火。石虎,這隻真正的“食肉動物”,找到了追求享受的新目標和新獵物。